站在广场往上望，可以看到高台上坐了十来个人，他们身后层层叠叠站着数不清的仆人与随从。中间两个男人想来就是太子和二皇子，从他们穿的黛螺紫的服饰就能看出来，他们的地位远远高于旁人。
太子看着有些年纪，大约快有四十了，不过保养得宜，并不显老相。二皇子还很年轻，看起来三十左右，生得肤白貌美，令人惊叹他的母亲该会拥有怎样的美貌。
二皇子旁边坐着的是罕答，二人年龄相当，气质相异，但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这样顶级美貌的男人坐在一处，自然而然收到了几乎所有少女倾注的视线。罕答面无表情，如同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二皇子却笑着伸手向众人招手致意，印证了郑娴所说的，二皇子性格宽容，平易近人。
一名神官在仆人的跟随下来到场上，宣布比选正式开始。“诸位小姐将在偃师城进行三次比赛，根据每次的排名，三次成绩一起比较，最后选择出十位送往东都商丘城。”
“请允许我向各位小姐介绍自己：我是西都第二神庙的神官阳羽，受大神官蔚昭之命，担任今日的比赛的公证官。各位的表现都会由我记录。”
“下面我将为大家介绍今天到场观赛的几位官员：第一神殿大神官罕答大人，第一神殿元老神官仰承大人，第二神殿元老神官须泽大人，皇太子元政殿下，东攸侯丁珺大人，二皇子朱安殿下，镇国武侯大将军司昌大人，羲和官秋陈大人，太子侍卫步兵营大将军陈伋大人。”
“今天会由我和九位大人一起，为小姐们的表现进行评议。请大家做好准备，我们的第一次比选即刻开始。”
“请陈伋大人上场，为诸位小姐介绍比选的形式。”
阳羽离开广场，绕到台阶处走上看台。
接着，陈伋走到了女孩们面前。跟随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他的二十个士兵，士兵们拉过来许多横刺丛生的木栅栏，立在女孩与看台中间。陈伋站在栅栏之后看着女孩们，他是笑着的，而且以普通人的审美来说，他生得也十分俊朗，但是赵瑛莫名就对他生不出什么好感。
士兵布置完木栅栏以后，陈伋大声宣布：“各位小姐，皇家步兵营为你们准备了一百只勇敢的忠犬，你们今天的比选内容就是替陛下驯服这些‘忠犬’。”
他一挥手，看台底下有一道矮门缓缓地打开，凶猛的狗叫声从门里传出来。陈伋走上台阶后，一百只狗从矮门里窜出，顷刻间，整个猎场充斥在犬只尖利的吼叫中。
女孩们大惊失色，有人喊道：“这些是野狗！”
一百头嘶吼的野狗。
足可以见它们已经饿了很长一段时间，都骨瘦如柴，身上的毛掉得斑斑点点，此刻眼露凶光，虎视眈眈地看着栅栏之后的十八个年轻的少女。
野狗在没有被驯服之前，它们都是狼。
而且是饿得眼冒金星的疯狼。
眼前这些弱质少女是它们眼中完美的一餐。野狗都非常精明，知道在那些持长枪戈戟的士兵手里讨不到好，但是十几个女人对于群狼来说却是完美的食物。
女孩们都非常害怕，郑妘颤抖着凑近赵瑛一些，“姐姐，我们怎么办？”
赵瑛拍了拍她的手臂，企图给她带来一些勇气。“等我一下。”她走到围栏前，直视着陈伋，低姿态地恳请道：“将军，这些是狼性未改的野狗，而且一百条够数量太多，我们只有十八个人，根本不可能驯服这么多狗。”
姜婵跟着大声说：“就算要比试，也不应该用这种疯狗来比！”
台阶上的陈伋轻笑了一声，极尽高傲：“不用疯狗怎么看得出谁有能力呢？”
大庭广众之下，赵瑛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甚至带了点祈求。“我们都是各城贵族家的女儿，不是普通的奴仆，如果在比选中受伤，将军也无法向我们的家族交代。”这番话是说给陈伋听的，但是她的视线转向了高台上的罕答。
这台上的人里，罕答是地位最高的，也是最有可能帮她的。
“贵族家的女儿？”陈伋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城主小妾的女儿，小族族长的女儿。呵呵呵呵，你觉得自己有这么金贵？”他的冷笑散去，“你们这样的人，在我们看来根本也就和这些狗差不多。”
高台之上，围观的上位者都在坐观好戏。
二皇子晃了晃他打理得非常柔顺的头发，带着些困扰一般地看着他的叔父，东攸侯丁珺。“她好像是东攸侯送来的人吧？”
丁珺此刻眉眼低沉，并没有心情和这个内侄闲聊。他没有搭理朱安，而是转向了太子元政：“太子难道不觉得，这场比选太过儿戏了？”
太子元政转头，把视线从场上转移到他的叔父。虽说是叔父，但丁珺和元政的年纪差得不大，太子今天又将他那一把美髯又重新修整过，反倒看起来更成熟年长一些，所以面对东攸侯时，他从来没有多少晚辈的敬重心，此刻更是觉得东攸侯在挑他的刺。
“叔父到底年纪大了，思虑一年比一年更重。”元政说。
丁珺皱眉道：“这些都是各个家族培养的小姐，就算不是世家大族，她们也不是一般的平民，如果真的受了重伤甚至丢掉性命，我怎么向她们的家族交代？”
第一神殿的元老神官仰承行了个礼，向丁珺道：“我也认同太子殿下的说法，东攸侯多虑了。身经百战方成勇士，就是为了选拔出足够强大、坚韧、有能力的神女，才要让这些娇小姐经历这些历练。”
太子云淡风轻：“陈伋做事我很放心，叔父也该学着信任底下的人了。”
高台之下，赵瑛大声请求：“太子殿下，请您收回成命！这些疯犬决不能放进场内！”受到她的鼓动，其她的少女也开始高喊：“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
元政皱眉，往下看说话的人，心里烦躁起来。“陈伋，解决她们。”他不喜欢这样的刺儿头。
陈伋收到指令，即刻怒斥道：“谁要是还有意见，可以立刻退出！”
话一出口，大家都不敢发声了。
谁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动退出。她们都是在家乡的比选中过关斩将才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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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佼佼者，谁都认为自己有机会成为命定的真命神女，怎么能在临门一脚时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而且西都城的这三场比赛会在最后一刻才定下最终人选，谁会舍得在第一关放弃？就算这一关过得不好，至少也要在西都的达官贵人们面前露露脸。能来到这里，首先已经说明自己在贵人的视线中了，哪怕不入选，将来也能嫁给皇亲国戚呢？
赵瑛望着罕答，眼神复杂。
她以为在这样的时刻，罕答会出言为她们说几句话的。尽管听闻罕答是不管旁人事、只听神明言的性格，但他帮过她不止一次，她以为，他至少会和其他那些不把平民当人的贵族不一样。
而且昨天从他家离开时，她已经提前向他道过感谢，如果他不愿意帮她，昨天就不该应下那声谢的。
“如果比选的形式不能改，那么至少让我们得到武器和护具。”赵瑛对着正中央的罕答的视线，祈求他能松口：“即便是军中训狗，也会给训导的士兵军棍和护甲，不是吗？”
陈伋怒不可遏：“你叫什么名字？”
赵瑛低下头，老实本分地应答：“赵瑛。”
“好，赵瑛，你很好！”陈伋阴沉着脸，恶狠狠地道：“你被除名了。来人，把她带走！”
“等一下！”赵瑛抬起一张略显惊惶的脸：“为什么否定我的参选资格？”
*
司昌盯着赵瑛的神情很复杂。
赵羯那个贱种生出来的女儿，奴隶养的东西，总是这样野蛮愚笨。
他一方面想看看她的本事，一方面也想看看，这样的场景她如何收场。很显然，她是一个十足的蠢货，这场比选她失去了机会，而且是自己犯蠢失去的。
为什么要当出头鸟？
人人都在缄口沉默，她却跳出来当箭靶子。没有任何背景地位，和女奴无异的东西，就算她跪下来请求，也不会得到认可和让步。
上位者怎么可能会向下位者让步？
如果说她是因为她昨天说的，要她勾引陈伋，她放在了心上，今天故意出来挑事是为了引起陈伋的注意，那么她今天这个拙劣的手段只能说糟透了。初见面这样剑拔弩张，后面还怎么圆回来？虽说她参不参选神女他并不在意，但这样一个不好的开头他却很不满意。
二皇子朱安搭话东攸侯丁珺，没有得到回复，又转向了大将军司昌。“将军可是看她觉得很眼熟？她父亲叫什么来着？赵羯？”
司昌转过脸，隔着罕答和朱安对视，“二皇子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朱安神色认真，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只是想问问大将军，将军当年送给赵羯的妻妾，若是生了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两名士兵走到赵瑛身边，一人一边抓住赵颖的胳膊就要把她拉走，赵瑛一边走一边继续和陈伋对峙：“为什么要我走？罕答大人，太子殿下！你们给我一个解释，我们这些待选的神女是不能说话的人吗？如果不允许我们说话，还不如一开始就选些哑巴聋子来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