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芝将一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既舍不得女儿劳累一点，又不耽误她办正事。
丫鬟掀了门帘出去，这个功夫崔小芝还白了一眼陆为安。
“你是？”她上下打量郑禾，瞧着样子不像是陆为安的随从。
郑禾态度很是恭敬，毕竟能让斯有欢叫一声“娘”，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夫人，小的是齐国三王子护卫。”
崔小芝一听齐国，眼睛眯起来，陆为安觉得她眼中有抹转瞬即逝的杀意。
“哦，原来如此。”崔小芝的态度毫无热络可言，一指角落，“你俩上那边去坐。”
指向的是两个矮几，两人对视一眼，非常识相地依言坐了过去。这矮几一般是给丫鬟或者嬷嬷绣花时坐的，陆为安和郑禾两人身高腿长，坐下去很是委屈，但两人谁也没露出不愿意的意思。
“娘……”斯有欢看着两人跟蜘蛛岔开脚似的无处安放，还不如让人出去。
崔小芝眼睛一斜：“我信不过北齐人。他是你朋友？”
斯有欢急忙点头，生怕晚一点，崔小芝就一刀将郑禾砍了。
崔小芝显然极其厌恶北齐人，态度表现得非常明显，要不是你是我闺女朋友，定然让你身首分离。她极大的威压之下，三人齐齐咽了口口水，没人敢吱声。
陆为安觉得，陶玦惧内，也是情有可原。
郑禾心道，不愧是让斯有欢叫娘的女人。
竹原被领着进来，他先是向崔小芝请了安，又看见了斯有欢。他愣了一会，才认出来：“哦，你是那天的太监！我家少爷说，让我来这里等你。什么事啊？”
斯有欢示意他坐：“我要给你把个脉。”
竹原懵懵懂懂地走过来，将手放在斯有欢面前，任由斯有欢按住了他的脉搏。
“我怎么了啊？”竹原问得很小心翼翼。
斯有欢收了手，表情如常：“你有些体寒之症，你是不是特别畏冷？”
竹原闻言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也试着打过拳，不过我手脚不协调，老打不好。”
斯有欢笑得和煦：“没事，你多动动就好。至于，你这个体寒之症，我回头配点药，你记得吃就好。“
“谢谢……嗯……小姐。”竹原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斯有欢，舌头打结半天，终于想起个称呼。
“不用谢。对了，你如此体寒，平时都吃些什么？”
竹原嘟着嘴：“也不吃什么，姨娘总不记得给世子小院里送米粮，都是我自己拿月例买的米面自己做。”提起这点竹原很是委屈。
“给你银子呢？”陆为安手上青筋暴起，他多是在军营，竹原也从不在他面前说这些，万万没料到，居然连米面都是竹原自己买。
竹原吓了一跳，扭头看着坐着矮了一截的陆为安：“世子，你怎么在？”
“问你话呢，回答我！”
“银子是够的，只是没法买。”竹原急急解释，“刘姨娘平时一个月只准我出门一次，我就那天买点肉吃。买多了，放着会坏的。”
陆为安已近盛怒，他料准刘琴不会善待竹原，平时会特意多给竹原些银子。没想到，刘琴还会有这样的手段。
斯有欢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食材都是竹原自己经手，看来不是食物的原因，而且从脉象来看，这孩子中毒程度，明显比陆为安要深。
到底是什么手段，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崔小芝听出点弯弯绕绕，脸色更是难看，但她看了看竹原，还是将心头磅礴的怒火压了下去，但看陆为安的眼神却如刀一般。
斯有欢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关窍，此事又不宜当着郑禾和崔小芝的面讨论。好在崔小芝心疼女儿，又厌烦陆为安：“我去瞧一瞧鸡汤炖好没有。”
竹原被陆为安吓得不敢出声，斯有欢觉得竹原这些年好似没有什么长进，心道镇国公府也是神奇，连给世子配个小厮，也不挑个机灵的。
“你要不先出去走走？”斯有欢对陆为安说道，陆为安要再不离开，她怀疑竹原要被吓傻。
陆为安又气自己，又气刘琴，看着不敢出声的竹原，叹了口气道：“我出去转一圈。”
斯有欢冲竹原招手：“坐着说。”
竹原期期艾艾，非常小心地坐了凳子一个角。
陆为安到了院中，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小院中走了一圈，等头脑静了静，想着是否要回房，却见崔小芝在厨房里，阴着脸瞧他。
陆为安心里一抖。
此时崔小芝手中的刀举起，用力一剁，一声闷响，也不知是什么剁碎了。陆为安当下觉得，碎的应该是自己的脑袋。他本想跑，但此举恐怕更让崔小芝不喜，只得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大跨步过去：“陶夫人，您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崔小芝举起手中带着骨渣的刀：“有。我有几个疑问，想请陆世子回答。”
陆为安站在院中，厨房窗外，低着头，如挨训的孩子，不敢有一丝不敬。
“你府中可是有小妾作祟？”
“是，是我父亲的小妾。”
崔小芝冷哼，又一刀剁下去，陆为安看清楚了，是猪棒骨。这一刀下去，剁成了两块。他头皮发麻。
“那你可有正妻？”
陆为安立刻明白崔小芝的用意：“没有。”崔小芝手中的刀又举起，陆为安忙道，“我昨日已与我奶奶说过，我要娶斯有欢做正妻！”
崔小芝眯着眼，脸上神情毫无缓解：“你说娶就娶？”
“求，求娶！”陆为安头上冷汗流下，但又很真诚道，“我会求着斯有欢嫁给我做正妻，以后我也只会有一个正妻。”
崔小芝道：“既然原本就没有正妻，为何不开始就说是娶妻而是纳妾！说什么纳我女儿为妾，是为了作践我女儿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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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确实是我的错。”陆为安想起当初，觉得纳斯有欢为妾，就算是抬举了她，那副傲然自大的模样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他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不过隐去了竹原带错话的部分，“我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陶夫人看在我当初也不过十来岁的份上，高抬贵手。”
陆为安说得诚恳，但似乎并不能打动崔小芝。
“她小小年纪被扔到庙里，习得这样的一身本事，恐怕是做不来你那个镇国公的主母。你还是挑个门当户对的，省得将来又后悔。”
“陶夫人，我不会……”可崔小芝根本不等陆为安说出后悔二字，转头就去灶台边忙碌。
陆为安干脆进去厨房，旁的人就算了，这位可是斯有欢的干妈，这关迟早要过，晚过不如早过。
一边打下手的小丫鬟非常有眼力劲地缩到一边，将位置让给陆为安，只当自己不存在。
“陶夫人，我比过了。哪家小娘子都没有欢有本事，也都没有欢可爱……“
崔小芝抬头：“怎么就有欢有欢的？你注意些分寸！”
陆为安立刻改口：“谁也比不上斯郎中。”
“你说这么多，只有这句话对。”崔小芝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但即使如此油盐不进，也要夸女儿。
陆为安有些抓耳挠腮，一个劲地往灶膛里塞了几把柴，大火烧得他有些烫，陆为安往后退了退：“陶夫人，其实当时说小妾二字，全是权宜之计。”
“我若说要娶斯有欢做正妻，斯尚书那个老狐狸是不会信的。只有说是小妾，斯茂繁才会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少年真切的玩心，他才会赌这份玩心会带来的利益。”唯独漏算了竹原，将陆为邺扯了进来。此事陆为安断然不敢说，生怕说了下一刻，崔小芝将他塞灶膛里去。
“是尚书斯茂繁那个斯家？”崔小芝问。
“是是是。”陆为安忙不迭点头。
“此人最是沽名钓誉道貌岸然！”崔小芝似是对斯茂繁很是不齿。
“可不是么！”陆为安一边说一边又往灶台里添柴，“斯郎中那时才多大，不过是误闯了间房，他非得小题大做。“
“平日里就最喜欢拿女人名节说事，那时候欢儿多大？”
“才过八岁。”
“八岁？”崔小芝提高了音量，“这个老贼，真是越活越回去！”
两人同仇敌忾，在一间小厨房里，一起将斯尚书骂了个狗血喷头。
崔小芝看陆为安一时居然也顺眼许多，不过她立场不变：“你不要以为你跟我一起骂斯茂繁我就会同意你，有欢是个有主意的，她不答应我就不答应。”
“答应什么？”斯有欢冒出头来，“你们聊什么呢，隔壁都听见声音了。”
两人表情在同一时间发生了变化，又同一时间试图遮掩：“没什么，诶唷！”崔小芝叫起来，“火太大了，鸡汤都要烧干了！你个臭小子加这么多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