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下的环境，并不适合做教训孩子这种事。陆尧将心头怒火强压下去：“陛下让你待会去陪他。”
前一世这种陪伴亲舅舅左右的机会都被刘琴千方百计地破坏了，这一世他没有缠绵病榻，有了来赴宴的机会，陆为安自然不会傻到赌气说不去。
“知道了。”
见他对这个消息不冷不热的样子，陆尧心里舒坦了些，语气也缓和下来：“小心谨慎些，不要惹怒了陛下。”
陆为安低笑了声，起身道：“我先过去了。”
他才走出宴厅，詹仁杰就不知从哪蹿了过来，用肩顶了下陆为安：“小世子。”
陆为安慢下脚步，斜睨他一眼：“怎么？”
詹仁杰摸了摸鼻子：“待会我来找你喝酒，你可要跟我多饮几杯。”
陆为安挑眉：“好。”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詹仁杰又一步跳开：“那我待会来找你。”
陆为安看他蹦跳着溜走静站了片刻，见一个路过的小太监，将人叫住：“我要个安静点的房间，待会喝多了可以躺一会。”
小太监立刻躬身道：“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乔慧仪等了片刻，才在回廊里遇到了乔府的老太君。乔老太爷仙逝后，乔府的当家是她哥哥乔松，乔松不过是个礼部的侍郎，家眷没有入宫的资格，但乔老太君有诰命在身，不用凭借儿子身份入宫。
“娘。”乔慧仪迎了上去，乔老太君身边的嬷嬷很有眼力地让开了位置。
乔老太君见到女儿很是欢喜，拍着她手问：“晨儿呢？”
“我有事要与您说，待会再让她来给您请安。”
还不待乔老太君命令，乔慧仪一挥手，旁边几个宫女立刻放慢了脚步，隔了几步跟在两人身后。左右没人了，乔老太君道：“什么事？”
“我最近想着，青宇也该说亲了。”
乔老太君没料到她提起这么一件事，斜眼看女儿：“怎么，你不会是糊涂到要把晨儿嫁给青宇？”
乔青宇虽然才学在外也是目前乔家唯一的男孩，可他毕竟是庶出，乔慧仪要是赌他的将来想抢先将尚书府的三房嫡女定给他来个亲上加亲，那真是狗屎蒙了心！
乔慧仪自然知道乔老太君的意思，嗔怪道：“娘，你想什么呢！就是我肯，我公爹也不会同意啊！”
乔老太君这才放心下来，拄着拐杖慢悠悠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着，青宇这孩子才学样貌样样都是一等，以后前途无量。尚书府里合适的孩子，也就是我膝下的有欢，虽是愚钝了一些，可配青宇也不算亏待他。”
乔老太君一听就知道这个女儿的心思，乔青宇除了一个庶出的身份，别的都是万里挑一，不出意外以后定能考取功名，到时候身价水涨船高，定金里不少权贵恐怕争着抢着要这个女婿。她先将庶女嫁过来，倒是占尽了姑姑这个身份的先机。
乔老太君挑眉：“有欢？这丫头可不怎么样，给青宇做妻，你也不怕别人戳我脊梁骨！”
“娘！”乔慧仪拖长了音撒娇，佯装嗔怒，“女儿再不孝，也不能这么不给您做脸！”她凑近了道，“有欢这孩子心性如何我最清楚不过，她也就是占了个尚书府的出身，德才样貌皆不过一般，以后想嫁个好人家做正妻人家恐怕都要顾虑一二。不如配给青宇做个良妾，一来到底是我娘家侄儿，看我的面子也不会亏待她，二来青宇这也算有了尚书府这个亲家，以后有了功名入仕也有人照应，三来，哥哥将来有了嫡子，他有我这层关系，也不会暗地里欺凌弟弟争夺家产，闹得家宅不宁。”
说得头头是道冠冕堂皇，乔老太君轻叹了口气，明白还有第四点，赌乔青宇将来的前途，巩固她在斯家的地位。斯家三房又抬了个姨娘，自己这女儿应该也是真的心急了。
“你啊……”乔老太君拍了拍女儿的手，“我这有一剂方子，你拿回去调理调理。”
眼见到了宴厅前，俩人便就此打住话题。身后有脚步传来，一个身影亲亲热热地凑了过来：“外祖母！”
乔老太君脸上立刻满是慈爱，将斯有晨搂在怀里，很是心肝宝贝了一番。待进了门乔老太君问：“哪呢？”
乔慧仪心领神会，扶着乔老太君的手往左边一指，斯有欢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正用从桌上摸了一个核桃偷偷放进嘴。
动作全程落在三人眼里，乔慧仪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乔老太君不动声色：“这孩子，还是得好好管教管教。”
郑禾到得很早，一直毕恭毕敬地候着召唤，最后与陆为安一起入了殿。
“方才也不和你父亲一起来，还得朕亲自让人去请你来！”宣帝脸上似有几分薄怒。
陆为安这几天很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关于宣帝，上一世在刘琴彻底败坏他的名声之前，宣帝其实对他这个外甥很好，尤其是知道他落水之后，各种补品流水一般送进镇国公府，只是他身体日渐衰弱，刘琴又明里暗里地说他心性不佳，经年累月这才渐渐生分了。
有这么一个皇帝舅舅，他居然会被刘琴一个后宅夫人拿捏在手中，当真是个蠢货。
“为邺第一次入宫，担心他害怕，陪了他一会这才来晚了。”
宣帝挑眉：“看来不仅是个子长高，人也是懂事了。”
月阳是宣帝的亲姐姐，俩人感情很是深厚，对于驸马这个良妾宣帝很是不以为然，更不要提她生的儿子。不过陆为安日渐懂事，有了长子的样子确实是让他高兴的事情。
宣帝又看向郑禾，比陆为邺矮了半个头的少年眉眼很精致，甚至有点女相，难怪被北齐冀王挑中送过来做质子。
“三王子在定金住了十来天了，可习惯？”
郑禾回到：“谢陛下关心，定金富庶气候又暖和，质子府又布置得颇为妥当，住在这里很是妥帖。”
他态度很是恭敬，但宣帝显然不太上心，对着例行公事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很随意地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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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复又去想去和陆为安说话。大太监掐着间隙凑过来提醒：“陛下，吉时要到了。”
“哦，对。”宣帝起身一把揽过陆为安，“都长到朕胸口了，会喝酒了吧？一会陪朕喝两盅！”
郑禾低眉顺眼地退到一边，等着宣帝搂着陆为安亲昵地走过去才敢跟上。
赏春宴很热闹，宣帝兴致很高，抓着陆为安喝了两杯，看着半大的孩子坐着似乎都有点晃，这才放他回原本的坐席，但身边的位置也没让别人坐，只说等陆为安吃点东西，再过来喝酒。
陆为安去了下座，宣帝似乎是此时才想起来还有个郑禾。郑禾位置排得有些距离，他微眯了眯眼，大太监立刻会意，躬身小跑到郑禾身边，将郑禾领了过来。
郑禾跪在宣帝面前，宣帝拿着酒杯斜靠在榻椅上：“朕听闻三王子才艺很是了得。”
听见此话的人目光都向跪着的郑禾投去，尤其是詹仁杰几乎是目光灼灼。
郑禾恭敬道：“不敢说才艺，只是略通。”
宣帝笑得很是高兴，像个慈爱的长辈要让家中少年在众人面前展现下才艺：“三王子太谦虚了，据说三王子舞姿卓绝，今日何不舞上一曲，为朕助助兴？”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最冲动意气的年纪，更何况还是个皇子，却被要求跳舞供人取乐，郑禾低垂眼眸，道：“回陛下，我就献丑了。”
郑禾快速地去换了身衣服，斯有欢一杯果蜜还没喝完，就看见穿着清凉舞衣的少年到了水榭舞池。少年人还没完全长开的身体已经有了些漂亮的线条，随着音乐舞动展现出结实的肌理，斯有欢看得有些入神。
乔慧仪发现了斯有欢的专注，不悦地在桌下扯了她一下，虽说斯有欢还小，可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孩，别家的女孩早就避嫌地转开了头，只有斯有欢目光看得都有些发直。乔慧仪硬压着火，暗付回去后一定要再好好磨一磨斯有欢的规矩。
斯有欢茫然地抬头看乔慧仪，得到的是对方一个压着怒气的眼神：“你长姐教的规矩，你是忘了么？”
斯有欢下意识去看斯有晨，见面色不善的斯有晨身形微微偏着，并不正对舞池，她立时明白了，自己这是犯错了。
可跳不可看，简直离谱。
她学着斯有晨歪过了身体，如此一来正好与斯有晨对视，斯有晨的脸色实在难看，看过来的目光更像是要吃了自己。斯有欢惊恐地底下头，忍不住感叹，不至于吧，看个舞男而已，这么深仇大恨？
“孩子还小，好好教就可以。”乔老太君怕女儿回去又折腾出事情来，年前斯有晨打破斯有欢头的事还在眼前，再加上斯有欢在书院里连累了乔慧仪的名声，她不得不担心乔慧仪一冲动又做出什么事来。
“你与我说的事我觉得可以，只是要缓一缓，年底来提时间才合适。”
老夫人说话明显打着机锋，连在一起斯有欢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只是斯有晨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扭曲，吓得斯有欢瑟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