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悠扬,东方天空有鱼肚白微露。
陈钰雪走在人群的末尾,仪态端庄,白森跟在她身后,侍女衣裙不算厚实,晨间的清冷空气让她打了几个喷嚏。
见旁边又有几个男棋生看过来,陈钰雪故意冷起脸,以训斥的口吻道:“阿白,注意仪观。”
白森悄悄扁了扁嘴,躬身答道:“是,小姐。”
跟随棋生们出了后院,穿过两条长廊,来到位于棋院中央的广场,教学和对弈用的学舍棋馆围建于广场四周。
借着晨曦,白森略微数了数广场上的棋生人数,这里少说有百人之众,大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昨天在陈府上欧阳弈山长说棋院的学生到了弱冠之年必须结业,并以此为由拒绝陆焕入学,想来也有道理,让陆焕这么一“大龄”男子乔装成新入学的棋生,的确容易惹人生疑。
棋生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广场的各个角落,叽叽喳喳地吵闹不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尽管两天前才发生了可怕的命案,似乎并不对这些年轻人造成什么影响。
相反,白森感觉身周的一些人好像将徐万钧的死当成了令人兴奋的谈资。
“听说了么?风组二等有个公子出事了。”
“早听说了,昨天我们在屋里被关了一天,不就因为这事儿嘛?”
“真可惜啊,那个公子的品级已经到了小巧,今年他可是大有希望去神都参加秋奕决选的,结果人就这么没了。”
陈钰雪带着白森在广场上找了角落站着,四周人不多,但耳边全是与命案有关的议论声。
白森听了个云里雾里,什么“风组”、什么“二等”、什么“小巧”,她没一个词能理解。
一旁的陈钰雪见白森面色困惑,轻声问道:“阿白,你刚来陈府不久,此前可有接触过手谈么?”
白森板着脸,冷声道:“没有。”
“那我给你说说鸿清棋院和手谈的品级吧。”
白森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钰雪不疾不徐的讲解道:“武周天下,手谈之技分为南北两派,而鸿清棋院正是南派棋的大营,也是南派棋的发源地,我听阿爹说过,朝廷能在容州这地界专设静海一县,很大的原因就是这附近有鸿清棋院。”
难怪这棋院内建得如此雅丽,相比起来静海县衙门跟粗陋的菜市场差不多,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白森点点头,等着陈钰雪往下说。
“有人提到了风组,二等,你也听到了吧?”陈钰雪问。
白森简单“嗯”了一声。
陈钰雪解释道:“鸿清棋院初建时即以风、林、火、山为名,设立了四组,每个组内又分为一等到三等,这其中风组三等为棋力最强者求学的等级,风组二等次之,风组一等再次,但不管怎么说,能进风组的人一定是整个棋院的佼佼者,林组则完全逊于风组,火组再次于林组,到了山组,就近乎于要被淘汰出棋院了。”
白森当然知道风林火山的意义,这取自于《孙子兵法》,原指军伍的行动当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想来棋局如战场,下子如用兵,以这四字来分组再合适不过。
陈钰雪又道:“刚才我听到那几人说,有位公子在风组二等,这真是非常了不起,能在鸿清棋院进入风组二等的,就近乎是整个棋院最厉害的棋生了。”
“不是还有个三等么?”白森随口问道。“从风组二等毕业了不就进三等了?”。
“阿白,你想错了,”陈钰雪掩口一笑,不厌其烦地解答道,“从一等到二等,二等到三等并不是顺势而就的,要升到风组三等,必须要在棋盘上赢过整个棋院的讲师、监院、山长,这等难度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我听说,棋院近十年来只有一人升上了风组三等。”
白森知道陈钰雪所说的“常人”指的就是她,不过她也不在乎,她来这儿是暗中查案的,手谈一事虽高雅,听着也挺有意思,却并不在她的兴趣范围内。
权当是打发时间,白森又随意问道:“那‘小巧’品级又是什么意思?也是跟这什么风林火山有关吗?”
“不是的,”陈钰雪摇头答道:“这是棋品,也就是天下棋士的品级,自曹魏始,天下棋士就按照棋艺强弱划分为九等棋品,自一品‘入神’一直到九品‘守拙’,棋艺由弱到强,‘守拙’即为棋艺最高者的品级。那位公子的棋品达到了‘小巧’,这是六品,再往上就是七品‘斗力’,这等棋力,恐怕容州界内鲜有敌手。”
听起来,这就是现代围棋九段的原型嘛,白森记在心里,又顺着陈钰雪的话说道:“刚才你听到有人讨论的那位公子,就是那个徐将军的儿子。”
“那真是,太可惜了。”陈钰雪面露悲悯之色。
侧旁传来一个问候声,“这位姑娘,你是在何组几等?怎么之前没见过?”
陈钰雪和白森转头看去,前来搭讪的人是一位面容俊朗的男子,手持银亮折扇,身材颀长。
陈钰雪抬手拜道:“小女今日才到棋院入学,组等尚且未定。”
“难怪,我是说如此清丽的姑娘,我怎会不识得,”男子轻佻一笑,“在下谢瑜,风组一等,若今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可随时来找我。”
陈钰雪温柔一笑,“谢公子的好意,小女感激不尽。”
陈家千金展颜一笑,更显得俏丽,谢瑜眉角一扬,还要再说什么,另一个身影来到近前。
“我说谢兄,这么快就勾上新人了么?”新到来的男子皮肤稍黑,浓眉大眼,看面相应该跟谢瑜年龄相近。
这男子一手勾着谢瑜的肩,看上去平日里两人的关系亲密,他的另一只手还搭在旁边一个人的脖颈上。
“在下沈照宁,是林组三等的,到了年底我就要升风组了,我跟谢瑜是好兄弟,”皮肤稍黑的男子大大咧咧地道,“以后要常来找我们玩。”
“沈公子。”陈钰雪行礼。
这间隙,白森的目光却落在沈照宁另一侧,落在那个被沈照宁随手搭住脖颈的男子身上。
确切的说,他不能算是男子,他看起来更像是个男孩。
他面色苍白,身形单薄矮小,头顶还不及谢瑜和沈照宁的胸口,羸弱得仿佛挨一拳就会倒下,沈照宁一只手随意地放在他的脖颈后,他竟不敢多动。
白森打量他时,他的视线不经意间与白森交汇,又迅速低头躲开。
“谢兄,别忘了还有我们的小兄弟呢,”沈照宁将手上把住的羸弱男子拉上前,“来,给姑娘打个招呼。”
那男子被沈照宁用力拉扯过来,脚下一绊,打了个踉跄,险些摔倒。
谢瑜和沈照宁见了,哈哈大笑起来。
“两位姑娘,我是……”男子端起手一拜,吸了吸鼻子,“我是,风组二等的朱启,以后……”
沈照宁一巴掌拍在朱启的后脑勺上,后者被这狠力一击打得弯下腰去,面色苦楚。
“让你打招呼你还显摆起来了?能上风组二等就很厉害是吗?”沈照宁双目圆瞪,作势还要再打。
“沈兄,不可,”谢瑜伸出折扇拦住同伴,“在姑娘面前不可失了礼数。”
白森紧紧盯着这两人,那个叫朱启的羸弱少年抱住脑袋,甚至没敢再抬起头。
沈照宁揪住朱启的后领,咧开嘴朝陈钰雪笑了笑,“失礼失礼,我们跟小朱开玩笑呢。”
陈钰雪没说什么,脸已经冷了下去。
谢瑜拉了拉沈照宁,手里的折扇指向后院,转头对陈钰雪笑道:“我们跟小朱兄弟还有几句话要说,姑娘,回见了。”
两人往后院走去,朱启像是一只小鸡一样被沈照宁擒在手里,两脚在地上无力地蹬踢。奇怪的是,他们三人这么折腾,动静也不小,周围却没有任何人上前来阻拦,大家都熟视无睹般转过目光,甚至还有的人冲沈照宁拍了拍手,沈照宁也笑哈哈地回应。
白森看了眼陈钰雪,也不等她多说什么,就要追上去。
她的手腕被陈钰雪拉住了。
“你放开我!”白森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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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怒目看向陈钰雪,“那两个混蛋可能要伤害那个叫‘朱启’的,你看不出来吗?”
“你现在是我的侍女,”陈钰雪也急了,“你不能冒然离开我身边!”
“那你跟我一起去!”白森说着就要回身去拉她的临时“主子”。
陈钰雪退后两步,面有惧色。
白森冷静下来,她知道这一刻她没法责怪陈钰雪。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那两个高塔一样的男子面前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去找欧阳山长吧,阿白,”陈钰雪的口吻几乎是在央求,“或者找赵先生,找其他的讲师。”
白森点点头,但热血已经冷下来了。
广场上的其他人对谢瑜和沈照宁的行径冷漠旁观,甚至还有人在喝彩,很难说这一切与棋院的管理者了无关系。
恰在此时,广场上安静下来,从一座棋馆中走出十个教职模样的成年人,有男有女,昨晚白森她们见过的赵知海也在其中。
十个人来到广场一端的高台上站定,广场上分散的年轻棋生快速在他们面前列成十支队伍。
十人当中打头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虎背熊腰的男人,他等学生们在各自的讲师面前站好队,方才走出来声音洪亮地道:“半个月后就是秋奕大赛了,跟往年一样,我们棋院有两个去神都参加决选的名额……”
白森听见她身旁的少年小声对同伴说:“看到了么?鸿清棋院就是鸿清棋院,其他的棋院最多只有一个去神都的名额,有些时候还分不到,而我们年年都是两个。”
那同伴看着也是刚入学不久,望着高台上讲话的大胡子男人一脸神往。
“你们也都知道,”高台上的男人继续讲着,“在本次神都秋奕中夺魁者可以直接获得棋博士的竞选资格,当今圣上爱棋,几是天天都要手谈几局,所以若能进宫担任棋博士,哪怕是个棋待诏,对各位的族氏来说都意义非凡,过往几任棋博士都是由北方氏族子弟担任,现在,也该轮到我们南派了……”
男人的话白森听了个一知半解,但她也没兴趣,她指向高台上讲话的男人,问陈钰雪道:“那人是不是管事的?”
陈钰雪举头看了看,点头回道:“那应该是监院。”
白森不愿浪费时间细究这所谓的监院是管什么的了,她提起裙摆就要往那处高台的方向跑去。
“白捕……阿白,你忘了你是来这儿做什么的了吗?”陈钰雪拦住了她,“你这样当着棋院所有人冲上去,是想让每个人都记住你吗?”
“可是,可是……”白森被陈钰雪拼力抱住了肩膀,脚步缓了下来。
她知道陈钰雪是对的,当着全棋院的学生去控诉那两个公子哥,此举绝对不利于接下来暗中查案。
此时她们站在一支棋生队列的末尾,已有几个人转过头看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们,脸上是看好戏的表情。
可是,若不在此时去阻止后院中正在发生的恶行,白森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
台上的监院开始做最后的陈词:“接下来,马上开始今日之学务,请各位教习讲师带着各自的学子前去学舍,开始晨读,也请各位学子今日务必用功,把昨日停学一天的课业补上来。”
台下的棋生们四散而去,白森横起眼睛,冷目看向陈钰雪。
“我没法袖手旁观,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去,那就放开我,”白森声音发冷,“查案的事,不用你担心。”
陈钰雪眼见拦不住她了,放开手,道:“我跟你一起。”
两人穿过混乱的人潮,终于赶在监院和其他几位讲师离开前拦住了他们。
“有三个学生到后院去了,”白森微喘着气说,“其中的一个学生可能会遭受伤害,你们快去看看!”
又高又壮的监院皱起一双浓眉,左右看看,目光最后又回到他面前这个身着侍女衣裙的女子身上。
“这是谁的棋生?”监院面有怒意,紧盯着白森,向身旁的几位讲师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