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举报信的第四日。
清晨,蔓菁揣着画像、铜钱和小纸条,依照吩咐去了衙门找徐轻舟。衙门里其他捕快嘻嘻哈哈地传话,不一会儿,一个面色冷峻的身影便大步走了出来。
听完蔓菁的来意,徐轻舟扫了眼画像,又看了眼纸条,点头应下了。但对于那贯铜钱,他却直接拒绝了。
蔓菁记得李林竹叮嘱过,这钱必须让徐轻舟收下,便执意不退让。然而,奈何力气和身高都不敌,徐轻舟始终不为所动。
无计可施的蔓菁并未气馁,暗暗咬牙,认定任务绝不能失败,不然若被赶回家乡,她的生活真是毫无盼头。打定主意后,她跟上了已出发寻找线索的徐轻舟。
徐轻舟并不理会她,步伐匆匆,而蔓菁却追得气喘吁吁。他总能轻松走完一条街,而她却只能在他询问结束后才赶到。
当两人来到东郊楼时,正赶上有人设宴,街上人声鼎沸,十分热闹。蔓菁刚到路口,正准备喘口气,冷不防一辆马车飞驰而来,直冲她而去。
眼看避无可避,蔓菁竟因紧张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马车逼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人猛地抱起,随即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呼啸,待她缓过神睁开眼时,看到的却是徐轻舟冷峻的侧脸。
那辆失控的马车撞翻了几个摊子后远去,而徐轻舟依旧凝神盯着马车的背影,似乎忘记了怀里的蔓菁。
蔓菁的脸刷地红了,她清了清嗓子,假装镇定地说道:“那个……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徐轻舟回过神,神色淡然将她放下,却只吐出两个字:“麻烦。”
蔓菁并不在意,依旧从容地将那贯铜钱递到他面前:“主君让我务必将这个交给你,请你收下。”
这一次,徐轻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接过,说了句:“现在可以走了吧?”他低头看了眼那贯钱,发现上面已经染上了女孩的汗渍。
蔓菁暗暗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说道:“刚才多谢你救我一命。我留下来帮你吧。”
“不用。”徐轻舟毫不留情地拒绝。
蔓菁却坚持道:“你这样拿着画挨家挨户问是不行的。很多人看见你穿着衙门的衣服,一副严肃的样子,下意识会怕惹麻烦。即使真认识画像上的人,也会说不认识。”
徐轻舟听完,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蔓菁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补充道:“你去问商家是没问题的,他们为了生意,肯定不敢隐瞒。但普通住户就由我去问吧。”
徐轻舟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然后转身继续找人。
蔓菁赶紧跟上,发现他的步伐比之前慢了许多,不禁露出了笑容。
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时,徐轻舟将画递给她,正巧看到她盯着自己笑,便皱眉问:“笑什么?”
“没什么。”蔓菁一时语塞,脸又红了,赶忙接过画说,“只是觉得你其实挺好相处的。”
徐轻舟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声道:“蠢。”
蔓菁并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何用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我觉得你比你假装的要善良得多。”
徐轻舟的目光冷淡依旧,这次连一个字都懒得说了。
蔓菁耸了耸肩:“那我去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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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李府大厅。
今日,正是任白芷向太太王氏汇报查证举报信事件结果的日子。
她不慌不忙地开口:“事情得从去年年底说起。陆正平迷上了一位花街的歌女,为其赎身,拿出了整整一百贯。但那歌女是骗财的老手,拿了钱后便销声匿迹,连同那家老鸨也不见了踪影。”
“这消息哪来的?”王氏略显疑惑地问道。
“今早我托我弟打听的。”任白芷从容答道,神情带着一贯的认真和负责。
王氏冷哼一声:“陆正平能拿出一百贯?怕不是挪用了药铺的钱吧。”
任白芷点头:“确实如此。我查了过去十年的账本,发现去年不少欠款记录被删除,总额刚好是一百贯。而今年开始的假账,多出的部分约三十贯。我猜,他可能是想通过今年的营收,把那一百贯填补上。”
“这又挪又补,图什么?”王氏皱眉,随后自问自答,“难不成是陆正平偷拿了这笔钱,被他爹陆三发现了,碍于亲情不敢声张,只能用假账来补救?”
“太太明察。”任白芷低头恭敬道,心中感叹王氏的直觉果然敏锐。
一旁的李林竹也帮腔道:“具体缘由,或许还得问陆三叔本人。”
王氏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那举报信里提到的‘以次充好’呢?莫非是有人故意污蔑咱们?是不是大房那边搞的鬼?”
李林竹摇了摇头:“从账单来看,陆二叔确实以中等草药冒充高等草药销售,但并没有从中获利。他是用两倍的价格采购了中等草药,然后以高等草药的名义出售,但采购量也是两倍。只不过第二次采购没有单独列账。”
王氏疑惑:“这不是毫无差价吗?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林竹答道:“我猜,陆二叔是为了保证药材的新鲜度。娘可还记得,陆二叔曾多次建议缩短药材更换周期,避免陈药影响药效,但您当时以成本过高为由拒绝了。”
王氏点点头:“他是说过,很多药材放四个月都不坏,他却非要两个月就扔掉重新采购。药铺好不容易由怀义稳住了营收,他这做法,只会让咱们又开始亏损。”
“所以,我认为,陆二叔以次充好的做法,实际是在平衡新鲜度与成本之间的矛盾。他觉得放久的高等药材,还不如新鲜的中等草药有效。反正滞销的也会被扔掉。”李林竹分析道。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警告一下也就罢了。”王氏显然对这件事不甚在意,但提到颜怀义时却恼怒不已,“怀义何至于写两封举报信,竟还送了一封给衙门!简直是损害咱们药铺的名声!”
“举报信确实有两封,但分别是陆医和陆账房所写。只是陆医的那封,是被颜医送去衙门的。”任白芷解释道。
“自己举报自己?”王氏一脸错愕。
“不完全是。”任白芷话锋一转,“外头都传陆账房被开是因我而起,可有这回事?”
王氏沉思片刻:“的确。当初考你算账时,你无意中发现了账本的问题,我便叫来陆三问话。他当时只讥讽你是个小丫头懂什么账,我也没多想,就让他回去了。后来,大房的人突然来替他说情,我才觉得蹊跷,临时停了他的账房差事。”
“所以他嘴上讥讽,实际很是相信,我有能查出他账本造假的本事。不然,他也不会误以为临时接管药铺账房的我,是来查他的假账的。为了混淆视听,他自作聪明写了举报信,让我们误以为假账和以次充好有关。”任白芷总结道。
王氏琢磨着她的分析,点了点头:“那陆医的举报信呢?”
“陆医大概觉得我年轻不稳妥,又写了一封以防万一。”任白芷轻描淡写地回道,暗暗瞒下迟到的事。
王氏正欲追问,却被李林竹打断,沉声说道:“二叔应是想借怀义之手,将告发信递交给您。怀义了解陆家与我们家的情谊多深,毕竟他曾多次向您提议减少应急熟药的存货,您却宁愿亏损,亦要保证陆二叔的最低要求。或许他担心信交到李家后,李家不会对陆二叔处理,甚至可能会包庇,因此才将信件递交给官府,这便是衙门比我们晚收到信的缘由。”
王氏听后,轻叹一声,沉默不语。
任白芷心中暗自庆祝,十贯钱已近在咫尺,想起了漏掉的一环,询问李林竹:“刘老三找到了么?”
李林竹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任白芷,答道:“刚找到了,不过他不姓刘,也不排行老三,而是住在胭脂铺遍布的诸访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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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访巷?大房家所管的那家药铺也在那里。”王氏冷笑一声,嗤之以鼻,“难怪陆三刚被我叫走,大房家的立刻就得知消息,原来是在药铺安了眼线。”
这大房家何氏,想来是从刘老三口中得知陆账房因为账本之事被王氏叫走,故意做戏,挑拨离间,坐实王氏对他的怀疑。
任白芷心中不由感叹,这大房家的何氏平日里看上去没什么脑子,关键时刻却是个人精。
“所以,那日刘老三看到衙门的人来店里,我又谎称是我找来的,他便误以为我怀疑到他头上了,因此翌日便匆匆逃走。”任白芷回忆道。
“大致如此。”李林竹缓缓道,“剩下的,或需与本人核实。娘,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王氏轻抚额头,闭上双眼,又叹了口气,“此事实乃我的过失,若非去年我病重,想来那挪用的一百贯早已被我察觉,不至于今时今日才察觉账本不妥,怀疑到陆家。至于陆二叔,我本愿意庇护,但事态已被衙门重点盯上,我也无能为力。”
她继续道:“罢了,陆二本就想做游医,若他能继续挂着李家的名号,算是不负我对你父亲的承诺。至于衙门那边,我写份文书解释,只求县衙不予公布此事,多少罚金我们都认。”
“那陆账房呢?”任白芷乘机询问。她心中暗自思忖,如何能不在这个机械重复的工作上耗费时光,毕竟她已酝酿出一个大胆的赚钱想法——炒交引。
“挪用公款的人,岂能再用。”王氏当即打消了任白芷的念头,耐心解释道:“我考虑过,一个药铺便一账房,哪怕是胆小如陆三,也出现了挪用的情况。故我决定,未来每个药铺各招数个账房,轮流安排日子,每次轮换都要求互相审查账目,这样才能随时查出异常。只是招人需时,任氏你做得不错,便继续做下去吧。”
王氏这算盘打得精妙,任白芷心中暗自感叹,不亏是将李家药铺发展壮大的女性。
可她不想被困在账房这个岗位上。想到这,任白芷心中突发灵感,凑到王氏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王氏听完,点了点头,“倒也省事,那你便去吧。”
“谢太太。”任白芷欣然应答,心中暗喜,有人替她做事,自己便白拿一贯,实在是太爽了!
李林竹闻言,立刻不满地反驳:“你称她为太太?”
“啊?”任白芷一愣,心中疑惑,难道我还不配称呼你娘为太太?
王氏却笑着说道:“无妨,总归是刚嫁过来,不免不适应。”
任白芷尚未反应,李林竹已不甘示弱:“嫁过来也有一段时日,新妇早已成旧妇,唯有娘宽宏大量,我可不敢苟同。”
王氏的笑意愈发浓烈,“你可别在娘这里装。”说完,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客喜说你近日总能多睡一刻钟,难道是因枕边有个人更为安心?”
李林竹闻言,面露慌乱,“客喜胡说,我睡得几个时辰,他又如何知晓?”
这可不一定,任白芷如同看戏般,注视着李林竹,恰好看到他回头时,脸上泛起的红晕。
王氏猛咳几声,吓得李林竹急忙把脉,又喂了几颗药,语气关切地说道:“娘就先休息,别再操心,李家的事儿有我来打理。”
王氏仍轻咳着,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李林竹,“你一个人太过辛苦,若未来不止你一人,娘便可安心。”
“你与祖奶奶皆爱说些无用之言。”李林竹的声音微微哽咽,“我有你们,我并不辛苦。”
王氏边咳嗽,边笑着望着李林竹,“我想念你爹了。”
李林竹闻言,神情黯然,再无言语。
此刻,任白芷却不知自己该做何选择,究竟是安静离开以留给他们母子独处的空间,还是乖乖待着,静候他们的交谈?
未及她思量,王氏的咳嗽稍有缓和,轻声说道:“我也累了,你们先出去,让素问进来侍候我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