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的噪音贯穿顾识云耳膜,远比无声更沉默。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会挑起话头的人,但这种原本不熟的两个人私下亲密独处的环境里,有什么东西迫使他主动破冰。
于是顾识云生平头一次夸人:“你的头发真长。”
好像有点不对。
他想了想又说:“你的眼睛真蓝。”
时茧有点无语:“你也太直A了。”
顾识云矜持的:“谢谢。”
“……我没有在夸你。”
“哦……”
时茧忽然转过身,顾识云关掉了吹风机,正要问,对方用那双澄澈的眼睛憧憬地看着他,声音柔软清澈:“今天多亏了学长,他们一看到你是纪察部的就立刻落荒而逃了。你才二年级就当上了部长,平时各项考核成绩肯定都名列前茅,那些教官说不定还没你厉害,不然老师们怎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你。”
顾识云不明白,他明明没喝酒,怎么醉醺醺的,像一头栽进棉花里,有种灵魂出窍的轻快。
“不用谢……只是分内之事。”
时茧噗嗤笑出声,崇拜的眼神神奇地消失不见,转而浮现出一种捉弄人成功的狡黠和愉悦。
他伸指轻轻点了下Alpha胸口别着的铭牌:“部长大人,我是在教你该怎么正确夸人。别这么紧绷着,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还是说纪察部都是你这样一本正经的冰块?”
顾识云上扬了几个像素点的嘴角又飞快压下去。
时茧安慰般拍拍他肩膀,暂时放过这个可怜又绝望的直A,把吹得半干的头发往后面一撩,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一张完美无瑕的神女一样的脸就这么突兀出现。
顾识云没防备,心脏陡的沉下,跌进一个可怕的深渊里。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或许不应该对眼前的少年生出恻隐之心,肉眼可见的,他会摊上一个大麻烦。
时茧把腿伸直,裤腿往上卷了卷:“帮我上药吧。”
顾识云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低头把药油挤在手里搓热:“你的教官说得不错,你是挺娇生惯养的。”
不然不会这么熟练,理所当然地使唤人。
时茧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略微挑眉,眼眸里浮现一点张扬的笑意:“我本来就吃不了苦,也没必要。来第一军校只不过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等我爸爸他们想通了,接受我是E级Alpha的事实,我就会转学到其他正常学校,学我真正喜欢的专业。”
他打心底认为自己在第一军校待不长久,对这种地方更没有同普通Alpha一样的归属感,背得下所有校规却全然不在乎,甚至乐于挑战这些刻板教条,希望他们早日容忍不了自己做出开除这种无比明智的决定。
顾识云有好多个问题:“时藏锋上将为什么非要把你送进军校?你的确不适合这里。”
那双眼睛被睫毛盖住:“……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那你本来是想学习什么专业?”
“昆虫学,植物学,绘画,音乐……一切Omega应该有的优秀技能和美好品德,都是我从小到大的功课。教导我的老师说,如果某个Alpha需要一位完美的Omega新娘,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时茧平静道,“总之,无论做什么,都比现在的处境更好。”
顾识云“哦”了声:“所以如果你的二次分化结果没有出意外,我应该是在第一军校和那些‘新娘学院’联合举办的毕业礼上,以毕业生和求偶期Alpha的身份遇见你。”
每年六月底的夏至是繁衍季拉开帷幕的标志,这场渴求爱欲和生命的大狂欢会贯穿萤火虫群从躁动到蛰伏的整个炎热暑夏,一直持续到秋凉的九月初才渐渐平息。
从军校毕业年轻气盛的Alpha们,在正式投身到保卫联邦的战役之前,会得到联邦为他们准备的此生唯一的一份礼物。这群像渴望军功一样渴望爱情的小伙子们,在军校和Omega学校联合举办的毕业礼上,可以尽情地表现自己,努力争取Omega的青睐,获取与他们约会的机会。
Omega们通常着白色西服出席,Alpha着校服,都会在胸口的口袋里放上与自己信息素同源的花卉,一般称之为“戒指”,看上谁,就会把“戒指”放入那个人的口袋。要是互相交换,就能够进行一场浪漫的约会。如果在约会结束后有深入发展的意向,Omega们通常会给自己的约会对象一个唇贴唇的亲吻,这是允许Alpha和自己继续深入交往的信号。很多Alpha和Omega都会在这场毕业礼上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携手走入婚姻的殿堂。
“那你需要做到年级第一才行了。”时茧后仰,双手撑在沙发上,抬着下巴看他,半眯起的眼睛里透着懒怠和趣意:“任何一个‘新娘学院’里S级的Omega,都只会接受每个军校年级第一的毕业生提出的约会——也有的会同时接受多个。你也知道,S级Omega是唯一不必遵守联邦一夫一妻制度的,那些基因主义者对此可是乐见其成,巴不得S级的Omega多孕育一些高等级的后代呢。”
“过激的基因主义者确实是扰乱社会治安的不稳定因素,希望你以前没有被他们过度骚扰过。”
“你指那些我从小到大收到过的无数封淫.秽邮件、偷拍照片?绑架案也策划过几起。时至今日,我依旧不能理解他们对高等级的极度崇拜从何而来。”
时茧声音平稳,只是在叙述:“但我的养兄温隅安——你应该也知道——第一军校优等毕业生,陆空作战指挥系28届专业第一,S级Alpha。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自己亲哥哥待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没有雇佣兵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
顾识云眼神一暗:“有所耳闻。不过比起成绩上的光环,他在毕业礼上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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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为人津津乐道。”
时茧往前倾,这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表现:“他干了什么?是不是追Omega失败闹笑话?”
“不。他收到了不少Omega的‘戒指’,但并没有给出自己的,而且在毕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离场了。听一些留校任教的老师说,他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必须要去接高中生弟弟放学。”顾识云说着,视线落在时茧脸上。
时茧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他被温隅安邀请去他的毕业礼,然后得到了一朵香气幽微的兰花。他做成了标本,放进了那本手账里。
原本还算放松的气氛悄然改变,顾识云敏锐地注意到时茧的情绪似乎有了些许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变化,像下雨天缓慢缩回壳里的蜗牛,蜷起触角,在潮湿的花坛缓慢爬行,留下一条黏腻、阴郁的痕迹。
顾识云深深地呼吸了几次,站起身,主动结束了今晚的交谈:“宿管马上就要查寝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时茧低低地嗯了一声,亦步亦趋跟在顾识云身后,偶尔抬起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失神而毫无意义的向浓重粘稠的黑夜投去视线,像小行星逃离不开黑洞的引力那样被吞没。
顾识云把时茧送到宿舍楼下,确认他进去后,才转身离开。
经历了糟糕的一天,时茧早已精疲力尽,靠在寝室门上怔怔许久。他没有精力再进行任何思考,放空地盯着黑暗,连手电筒灯光照到他脸上都没任何反应。
宿管是个Beta大叔,手电对着时茧晃了晃,催促他快进去睡觉。
时茧没回答他,安静地推开寝室门,没有开灯,入目所及皆是墨水一般的黑。两个室友早已睡下,惊雷一样打着呼噜,他却像没听见般,摸黑走到床位边,把自己摔在坚硬的床板上,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半夜,时茧被冷醒,头晕鼻塞提不起劲,浑身上下没有哪块骨头是不痛的。
时茧有点茫然地坐起来,整具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床尾柱上,出神地盯着地板。看了一会儿后,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忽然就酸了,也终于从那种失神落魄的状态中抽身。
他想到了温隅安。
毕业礼都可以翘掉,只是为了按时接他放学回家的温隅安;和出发前恶言相向,送自己来军校报道都没耐心的温隅安。
居然是同一个人。
好奇怪。好奇怪。
……好奇怪。
时茧楞楞地摸着后颈那块已经不太明显的腺体,有点分不清家人喜欢的到底是S级Omega这个荣誉,还是一个叫时茧的人。
他在黑暗里重重地眨了下眼睛,感觉到睫毛根好像有点湿润。他摸出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但通讯录从头翻到尾,从雷雨,温隅安,时序,再到时藏锋,又从尾翻到头,直到手机屏幕上荧白色的光晕从刺眼到逐渐熄灭,这通电话最终也还是没有打给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