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垄断令》《劣币识别手册》…东宫惠民贷。”盛阑抬手,捡起一张印满了字的纸。
“五万贯。”盛闻言简意赅地道,“你只有五万贯。”
融化的雪水浸湿了他的鞋底,盛阑感到一阵由衷的寒意,在嘈杂的人群中,他注视着同父异母兄长的脸。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无所不知的神仙吗?
这个数字连盛阑都是最近才知道的。众世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彼此的消息遮遮掩掩,始终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发现。
太子怎么知道的?
盛闻不语,他只是忆起案头堆叠着从陈州,柳州,兖州各地递而来的税赋竹简,每一根都刻着弘毅十四年春夏两季的铜钱入库数目。
军资比去年锐减三成,商户税却多出两万贯…
商户税钱的激增并非来自铜料充足的成都府,反而是邛州、雅州等边陲州县的商税柱形突兀拔高。
狼毫沾了朱砂,在两张绢帛上标出同期数据,商税的柱形图被拦腰斩断,今年却如雨后春笋般窜至两丈高。
从南诏入蜀的马帮携带的官钱数目逐月递减,反倒是本地商队运出的“官钱”多出寻常三倍。
先前在陈州,盛闻见过一种偷梁换柱的法子,在装着粮食的箱底垫着几层旧账册,看似用来防潮,实则是将轻飘的干瘪粮食垫在箱底,上面覆盖饱满的粮食用以充数。
镇纸压平新绘的双柱对比图,去年的官钱柱形与今年的劣钱柱形在绢帛上形成了一个锋利的夹角。
……
狼毫在五万贯三字上重重顿下,墨痕渗入纸背,如同要将这串数字刻进京都的城砖。
这些数字来源广泛,有的是他自户部调出,有的则来自于东宫招徕的残疾老兵,走南闯北的镖师,水上讨生活的前水匪。
东宫是个人才济济的好地方,说话又好听。
我超喜欢这里的。
金缕衣钱庄的胡姬仍旧眯着眼睛,她的鹦鹉缓过了劲儿,扑棱着翅膀蜷缩在炭盆旁,炭火噼啪爆开火星,映得她眼角的胭脂痣忽明忽暗。
三千贯劣钱如泥牛入海,被东宫银行尽数吞下,再无回音。
盛阑哑然,他拱手算是道别,转身离去了。
盛闻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冷汗已经浸湿了身后的衣襟,他浑身放松了下来,如烂泥般瘫倒在轮椅上,“真怕我算错了。”
“可惜没有。”姚谅将一条毛茸茸的围巾裹在盛闻头上,“身子刚好,别冲了风。”
“剩下的传单不必发了。”盛闻安排道,“今日到此为止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
盛闻捏了捏剩下厚厚的一沓子传单,悉数扔进煮梅花汤饼和茯苓糕的炉子里烧了。
这是一沓子地图,上面标记了如今大雍境内,以及邻近各藩属国内的大型银矿所在地。
负责印刷的工人大多不识字,即使看得出是地图,也不知道具体在那里。
银矿分布图更是后手中的后手,除了盛闻和少数心腹见过这张图,旁人再没见过。
如果他估算错了盛阑能调动的铜钱数量,盛闻就会放出在西域发现大型银矿的消息,作为后手,维持住东宫银行的信誉。
幸好,没用上。
“二哥,你…”盛芃芃欲言又止。
“学啊,老三。”盛闻拍了拍盛芃芃的手背,“以后靠你了。”
——
乾清宫。
皇帝正在临兰亭序,笔锋却停在"死生亦大矣"的"死"字上,他听见偏殿传来叮铃咣啷的声音,浓墨顺着狼毫滴落。
这次他不必再问乐茂德太子在折腾什么了,皇帝揣着袖子踱步走向偏殿。
“对,就在这儿建一个。”
“不用太大,废碳。”
盛闻坐在轮椅上指手画脚,他翘了殿外好几块板正的青石砖,垫上厚厚的土。
这块小花园用浇筑的玻璃围了起来,雪后的阳光透了过来,洒在黝黑的土壤上。
早在公元前一千年,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玻璃的存在,只是难以烧制出大块不易碎的玻璃。
炭火最高能达到一千度,而想让玻璃的原材料达到均匀的液态,怎么也得要达到一千五百度。
盛闻借着皇帝交给他烧筑水泥的工厂,重启了烧玻璃大业,终于烧出来一些能用来建造温室的平板玻璃。
“这是何物?”皇帝问。
“父皇。”盛闻拱拱手,说起自己的计划,“我打算把偏殿这床收库房里,在屋里盘个炕。”
盘炕。皇帝一脸高深,嗯,果然听不懂。
盛闻简单讲了一下炕这个伟大的发明,取暖用的碳和烧饭时的火都不会浪费,灶上烧了热水随时可以取用,晚上往炕上一窝,别提多暖和了。
热气顺着火道再往他的玻璃温室里转一圈,冬天也有新鲜菜吃。
盘炕很有讲究,既要能保住温度,还得不让屋里烟熏火燎的,实在是个精细活,盛闻也没指着能一蹴而就。
“父皇今年政务繁忙,都未去温泉别宫过冬。”盛闻道,“等儿臣这炕盘好了,您也试试,用得好就在乾清宫也装一个。”
“不必。”皇帝拒绝,他不想在自己的卧室里搞个土炕,“有地龙和暖阁。”
皇帝抬手,将修改好的女校筹建疏扔在盛闻怀里,盛闻打开一看,皇帝在女校名录上给崔家幼女崔嘉淑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昨日崔嘉淑给老三送了套金银错的铠甲。”
盛闻转了转眼珠,他望向玻璃温室中刚整平的土地。
波斯商队,含铅的劣钱,吞下雪粒便抽搐的鹦鹉…
辰砂。
那批车队去过崔氏开采的辰砂矿,车轮上才会沾了有毒的朱砂。
盛闻想明白了这事,笑道,“儿臣愿为三妹求一桩姻缘。”
“谁?”
“范阳卢氏嫡孙,卢彦。”
“允了。”皇帝似乎并不意外,他拍了拍盛闻的手臂,转身离去,“快过年了,有些事别再留到转年了。”
盛闻摊开皇帝修改过的女校筹建疏,明黄绢帛上,“允许女子参加科举”被朱笔划去,改成“通晓经义者可任女官”。
这个结果也算可以接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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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风大,殿下回去吧。”金华悄悄地走过来,轻声道,“崔祭酒侯了您一会儿了。”
“嗯。”
盛闻回到乾清宫偏殿,手心已经濡湿了一片,他摊开掌心,手中静静地躺着半块青铜虎符。
“真是亲父子。”盛闻自言自语道,“你们这样,都会让我压力很大啊。”
“国子监祭酒…崔子骞?”他自言自语道,“孤忙得很,他来干啥?”
忙吗?金华低头,藏住自己的眼神,自从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晕倒一回,把皇帝和东宫众属官全吓坏了。
除了那些必须皇帝和太子过目的政务,小裴大人自觉领了云来街的全部事务,小宁大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两天都见不着人影了。
但太子在干什么呢。
抢东宫银行首批发行的纪念银元,炫大杯奶茶炫得半夜睡不着觉,又炫羊汤撑得胃不舒服,惹得孙太医又开了两幅消食的保和丸。
“是来问女校教材的事的吧。”金华恭谨地回答。
太子说他忙,那他就是很忙。
“请进来。”盛闻无奈,“大冷的天,一会儿再把老头冻坏了,那些逼人又要弹劾老子。”
有些人认为国子监祭酒类似清北的校长,这其实不太准确。
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有的甚至可以不用参加科举考试,直接做官。
历史上,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徐阶,严嵩等官员都当过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来来往往的学生多多啊,祭酒又是这些学生名义上的老师,这是很重要的政治资源。
要知道光头最喜欢听的称呼就是校长。
国子监祭酒的职位应该相当于如今的教育部部长加清北校长。
金华自觉没听见后面半句,将年过半百的崔子骞请了进来。
两人寒暄,互相吹捧了一番,崔子骞拿了修订到一半的列女传给盛闻看,“太子殿下觉得《列女传》该增补哪些篇章?”
“当增''班昭续史''与''谢道韫执戈''二篇。”
“甚是甚是。”
“孤以为女诫已经不合时宜,应该稍作修改,女诫既是写给天下女子看的,不如就交给女校学生们删改?”
“甚是甚是。”
“殿下,老臣就不绕圈子了。”两人说得唾沫星子都快干了,崔子骞先败下阵来,“腊月二十日,国子监廊下的开成石经被人描了新注。”
开成石经,与东汉灵帝在洛阳竖立石碑,供学者学习一样,为了减少知识流通的混乱和笔误所建。
这座刻了十二部儒家经典的石碑群,不仅是知识分子们的必读书目,也是读经者抄录校对雕版标准。
简单来说,可以算是现在大雍的高考大纲。
“哦。”盛闻抱着汤婆子眺望正在紧锣密鼓装修的玻璃温室。
崔祭酒的拐杖在青砖上敲得咚咚响,老头拿着几张描下来的纸痛心疾首,“这般省笔连划,与先秦时的科斗文何异?”
“管孤…”屁事。又不是孤去画的。盛闻道,“学生们又不是乱涂乱画,崔大人叫人请了,批评一番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