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再次上路,行至一处山前。
侍从来报:“殿下,连日大雨,前方的山石垮塌,把路挡住了。”
“不能走了吗?”盛闻问道。
“能走是能走。”侍从道,“道路狭窄,只能容一车单行。”
“知道了。”盛闻道,“你们二人先带我给父皇准备的寿礼绕路回京,务必不能误了时辰。”
姚谅和宁直道了声是,两人点了车马,分出另一支队伍,绕开被巨石污泥挡住的山路离开了。
“未免太明显了。”“太子”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叩击着,他抽出腰上的长剑,三尺青锋映出那双黑亮的眸子。
“这样好的地利,就算是我,也会忍不住设下人手伏击吧。”
暮色渐沉,山风裹着砂石掠过峭壁,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飞鸟忽得惊起一片,两侧山崖上响起一阵如雷鸣之声,滚石箭矢如雨,破空而至。
“敌袭——”
“保护太子殿下!”
一时间箭矢刺破□□的闷响,惨叫声,巨石落地的粉碎声不绝于耳。
箭矢直冲车队中最华贵的那辆马车而去,不过数息间,马车便被扎成了刺猬。
“上。”数十名黑衣人自从悬崖上岩缝间跃出,刀光如织网般压向车队。
裴钧抹去一脸的灰泥和身上被箭矢擦过的血渍,举剑将迎面而来的三支箭矢劈成碎片,纵身向太子所在的座驾疾驰而去。
要是太子死了,他也没必要活了!
一黑衣人逼近车厢,一刀向车厢横劈过去。
脆弱的车厢自中央一分为二,裴钧肝胆俱裂,大叫一声,“殿下!”
“别叫。”一人自车厢中纵身而起,一掌拍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应声而倒,竟是死不瞑目。
太子何时有这样的本事了?裴钧一时瞠目结舌,险些被另一个黑衣人砍中了要害。
那死去的黑衣人胸口正插着一支袖箭。
脸上蒙了块面纱的“太子”拔出那枚袖箭,反手捅进逼近的黑衣人眼眶之中,血花迸溅,他高喝一声,“别愣着!跑起来!”
在“太子”跑过裴钧身侧,风吹起他脸上的面纱,裴钧才恍然发现,这人根本不是盛闻!
他从前竟从来没有发现过,宁直和盛闻的身形简直像到了可怕的地步,那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生得更是相像,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像…
像皇帝。
宁直身形如游龙穿梭,长剑剑锋所至,竟以一人之力就逼退了左侧伏兵。
黑衣人被逼至绝境,趁着宁直的长剑砍入他胸腹,双手死死地握住了剑刃,让宁直无法拔出。
另一黑衣人见状,从宁直左侧攻来,他高举大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宁直头上劈去。
宁直冷笑一声,脚尖挑起地上半截断剑,运劲掷出,直中左侧黑衣人下颌。
宁直以左手握剑,一剑将那人封喉,转身一脚踹在握住他佩剑的黑衣人胸口,重新将自己的剑握在手中。
“宁…”裴钧满心疑惑,正要再问。
“宁直和姚谅护送万寿节寿礼已然回京去了!”宁直运起轻功,向前方狂奔而去,“在这儿的是大雍太子盛闻,你记清楚了。”
“是…是!”裴钧慌忙回答,跟在宁直身后大步跑了起来。
箭矢太多,若是停下来很快就会被射成筛子,宁直踩在坍塌掉落的碎石,逐渐爬到了一个较高的位置。
现在的身体好轻,好有力。宁直感受着这具年轻的躯体从四肢百骸涌出的源源不断的力量,和前世那具饱经风霜伤痕累累的身体简直判若两人。
宁直躲在一处巨石形成的天然堡垒之后,自怀中掏出一个包得四四方方的布包,用两块火石用力一撞,打出火星。
待布包上的引线点燃,他用尽全身力气把布包往山上一扔!
跟在最近的裴钧看到那物条件反射地立刻趴在了地上,护住头部,追在他们身后的黑衣人不明所以,正要一刀扎在裴钧后心。
轰隆一声巨响,山石振动,黑衣人大赫,被飞溅的碎石击中太阳穴晕死在地上,生死不知。
裴钧被震得耳朵嗡嗡响,他趴在地上欲哭无泪,他怎么就忘了,他这顶头上司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了?
竟然把炸药包就这么随身揣在怀里,但凡刚刚被砍中一下就没命了啊。
如今东宫能制造的火药还是普通的□□,和少部分□□。
问题在于这些炸药都呈粉末状,一旦起爆的时间不一致或者速度过低,冲击波吹散药包就会使得炸药释放的能量极度缩水,威力大大降低。
于是伟大的太子殿下一拍脑门,从抗战神剧中汲取了素材,制造出一堆炸药包。
用布料紧紧将火药压实,不仅能将威力最大化地发挥出来,还便于携带,如宁直般那样闪转腾挪也没有将其引爆。
当然了,他们还造不出能稳定引爆的□□,只能靠着手搓打火石点燃导火索,再把炸药包丢出去这样繁复的操作来取胜。
上面一系列动作要是没有经过训练,在乱军之中早就敌人找机会砍死了,故而这批炸药包作为秘密武器,只分给了龙卫一众,和少部分训练有素的东宫属官。
山上黑影纷纷应声坠崖,伏兵阵型霎时溃散。
宁直噗噗地吐出嘴里的灰尘,就在这刹那之间,一道袖箭从死角袭来。
他急忙旋身闪避,不料脚下岩层因激战早已松动,碎石崩裂,整个人失衡后仰——
“公子!!”裴钧的惊呼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宁直试图抓住岩壁藤蔓,却只扯下一把枯草。
——
“直儿真没事吗?”盛闻担忧地回头往越来越小的山脉方向看,他身上披了一块厚厚的斗篷,遮住了面貌和身形。
“如果担心的话你就回去。”姚谅道,她伸手把盛闻拉上了河上的船,“这条河本来就是为了太子回京修的,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高兴吧。”
“想到有人现在正在追杀我,我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盛闻丧丧地道。
“放心吧殿下。”在船上等待的小少年安慰盛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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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模型做过实验了,只要开起来,现在没有任何一条帆船能追得上我们。”
“你叫什么名字?”盛闻多看了那少年两眼,他隐约记得这孩子平常是跟在宁直身后的。
“凤歌。”少年道。
怎么这名字听着比我像主角多了。盛闻在心里吐槽。
盛闻一共备下了三艘大船,都是从众商人手里半买半送得来的,他如今乘的这条稍作了改装,吃水线颇深。
盛闻登船后,桅杆立刻高高悬起一面杏黄锦旗,在河风之中猎猎作响。
盛闻趴在甲板上的栏杆之上,远远地观赏着河上的景色。
河面如一块流动的翡翠,阳光倾泻而下,碎金般的波纹随船只的行进层层荡开。
“孤要吟诗一首。”盛闻懒洋洋地把脸放在栏杆上,“河啊河,你全是水,好多水…”
“这不能叫诗吧。”姚谅道。
“这是新诗。”
“有点太新了。”
盛闻:“一千五百年后的人们会喜欢的。”
姚谅持保留意见。
临时船长谢致远从船头跑了过来,对盛闻行了一礼,“殿下,现在我们遇到几个问题。”
一只白鹭掠过,翅尖轻点水面,激起涟漪如环佩叮咚。
“讲。”
“首先,凤歌刚刚和您应该讲了。”谢致远道,“这是这艘船第一次下水,船员都不是很熟悉操作的方法。”
两岸的炊烟袅袅间传来市井喧声,与船工号子交织成烟火人间的交响,盛闻道,“这我知道,所以这艘船上一共不也没几个人吗?熟悉一下就好啦。”
“嗯呃…其次,我们没想到这艘船的吃水线会这么深。”
忽而风起云涌,数艘蒙帆小艇自芦苇荡中疾射而出。
“这条运河是仓促之间修建的,所以有的地方没那么深,而我们为了让装了燃料和蒸汽机的船浮起来,不得不在这条最大的船上进行了改装…”
盛闻:“请直接说结论。”
“也就是说,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搁浅。”
数人以黑衣蒙面,手持钩索攀船而上,箭矢如蝗,直扑主船!
“what the fuck。”盛闻飙了句外语,他再也顾不上装文青了,扯着凤歌和姚谅往驾驶舱狂奔而去。
“但有一件事我可以保证!”谢致远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只要船开起来没人追得上我们!”
“少废话快去开!”凤歌大骂了一句,他抄起一把铁锨,向驾驶室后侧走去。
“首先和其次都说了,最后是什么?”见谢致远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盛闻问道。
“最后,我们设想的情况下可以直接用河水做蒸汽机的冷凝装置,但好像冷凝效果不是很好。”谢致远的头越低越深,“换句话说,如果开太快了,这艘船随时可能会爆炸。”
“我的天哪。”盛闻做一副天旋地转要晕倒的模样,“现在让宁直回来还来得及吗?”
“我更想做山里的鬼问过路人‘我看起来像个人吗?’,我不想当水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