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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东宫病友会

作者:松饼pancake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四人在板凳上排排坐,听宁桥说治水的事。


    宁桥自少年起就研究治水之法,工部官员对他确实极为推崇,但也没到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地步。


    柳州冒赈案发生时宁桥还是个小吏,在工部没什么话语权,顶多提起来是“宁相家那个小公子啊,是有点才华”。


    但这点推崇被盛闻又扩大了几倍,用以从皇帝手中要到了这个人。


    宁桥是不是真有才无所谓,盛闻主要是为了把宁桥从西南边疆抓回来。


    那地方还在还是未开化的蛮夷之地,毒蛇猛兽随处可见,还有传说中的瘴气。


    从小在北方长大的宁桥哪扛得住这种湿热气候,打到了丰沛县就药不离口,现在也还是很虚弱。


    盛闻腹诽,他这东宫都快变成病友会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宁桥。


    得,你们兄弟姊妹几个一块儿喝药吧。


    屈鸿远是落下病了,稍微吃多一点生冷油腻的食物就犯胃病。


    谢致远那个宅男从前肯定不好好运动,工作量一大就发低烧,在盛闻的锻炼(压榨)和投喂下,他才一点点强壮起来。


    看着自己健康强壮的儿子,谢鼎喜不自胜,给户籍造册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更别提盛闻名义上的几位妃子了,这些姑娘都以弱柳扶风为美。


    据姚谅说,这些女子刚来时有几个为了减肥还有饿晕过去,有几个走了不到十米就气喘吁吁,还有几个为了保持肌肤白嫩,死活不肯晒太阳。


    受现代审美荼毒,盛闻确实喜欢纤瘦白皙的女子,但这得先建立在健康的条件下啊。


    像姚谅那样精神好了,自然气色佳。


    盛闻以姚谅为例,不遗余力地向他后院的姑娘们灌输你们的审美有问题的思路。


    虽然因为日晒有些皮肤变黑,那也是欧美人梦寐以求的小麦色,我们都是黄种人,再白能白到哪去?


    加上姚谅勤加锻炼,四肢也很纤细。


    但不是那种像筷子似的生怕被撅断了似的细,而是一拳能把他打死的纤细。


    姚谅本人听了太子殿下的审美论,微笑着挥了挥她那沙包大小的拳头。


    姚谅倒是不反感盛闻对她外貌的评论,从前的乡人和入宫后嫉妒她的妃子都说她长得像狐狸精,是红颜祸水,但暗地里都撕烂了好几条手帕。


    只有盛闻能带着毫无芥蒂的眼神,直接说她黑了或者壮了也好看。


    不说担忧是假的。


    姚谅一直很自豪自己的这副皮囊,卖豕肉胡饼时有了余钱都要买两盒好看的胭脂水粉打扮自己,现在天天在大街上跑,明显黑了一个度。


    她自己是不觉得丑,但面对其余姑娘自以为小声地嗤笑,她还是难保有点心情低落。


    盛闻察觉到这一点,跟她说“女为悦己者容。”既然你自己和宁直都不觉得丑,管别人干啥?为了自己高兴打扮不就好了吗?


    姚谅头一次知道“悦己者”还能这么解释,她抽空跑到宁直面前,问他可觉得自己丑了?


    宁直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你有变化吗?”


    姚谅闻言暴怒,你这话是说我一直丑?还是你压根就没仔细看过我长什么样子?


    于是又连着三天上班前没和宁直说再见。


    盛闻只好假装不知道他们又开始冷战了,这又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没必要次次都去劝架。


    没听那句话吗。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


    “殿下现在这个办法已经足够了。”宁桥胃口小,吃了几口面条就饱了。


    盛闻道,“请宁大人赐教。”


    宁桥把筷子调转过来,在地上画出黄河大概的走向,他点出一个下游的点,“陈州在这里。”


    “工部的同僚们给您的法子已经很好,只要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就足以撑过这次洪涝了。”


    “他们给我这个法子,并不是他们只能想到这个法子,对吗?”盛闻追问。


    宁桥不语,他看了一眼卫垣,才继续说了下去,“黄河虽然时常改道决堤,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益处。”


    “塞上江南。”盛闻回答。


    自秦汉以来,先民就开始利用黄河水灌溉宁夏平原,使得此处风景优美,胜似江南。


    黄河在贺兰山东侧因为坡度变缓,流速降低,庞大的山前冲积扇逐渐形成了宁夏平原。


    “殿下。”宁直提醒道,“塞上江南有皇庄。”


    卫垣叹了一口气,“卫氏祖宅也在黄河上游。”


    “黄河是二分水,八分沙。”宁桥道,“即使我们一时清理干净了下游的河道,只要一场大雨,上游的沙子冲下来,黄河还是会决堤。”


    “也就是说,如果不治理好上游,我们就算是把下游折腾出花来也没用。”盛闻抱头道。


    “治标不治本。”宁桥点了点头。


    盛闻已经听说,京城弹劾他的折子比雪花还多,这些他都不在乎。


    要是这些臣子能把他弹劾得被废了太子之位,圈禁至死…至死还是算了,盛闻希望被圈禁在一个有地有湖的大别野里,他可以自给自足地过好下半辈子。


    盛闻计算了一下一亩地的皇庄在没有拖拉机和农药的情况下能不能养活他一个人。


    好像不太行。


    盛闻抱头反思,他动陈州官场,归根结底这和他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关系。


    他的母族是皇帝一手扶持的卫丞相,并没有过多掣肘。


    大汉棋圣汉景帝刘启因为下棋下不过他堂兄,一怒之下把堂兄刘贤用棋盘砸死了。


    最后刘启不也当皇帝了吗?盛闻心里嘟囔,虽然引发了八王之乱。


    但他要动黄河,远的不提,他很可能先把卫氏的祖坟给淹了。


    更别提借着黄河冲刷出的肥沃田野,在黄河沿岸繁衍的世家大族们了,盛闻要治黄河,他弟弟们的母家都不会同意的。


    凭什么只淹我家的田?为什么某家不淹?你是不是故意的?


    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年代,于情于理,盛闻都不想干这件事。


    盛闻睁开眼睛,“断而无丝。”


    “孤已同表哥,同太后食过琉璃藕。”盛闻道,“孤自当心若琉璃,行如明镜,断而无私。”


    “若是有人阻拦,殿下想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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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垣问道。


    “殿下请不要说如有阻拦,统统杀了的气话。”卫垣将手压在盛闻的肩上,“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


    “以杀止杀是人臣替主君不得不做的事。”宁直道,“君主是不能只靠着杀人来治理国家的。”


    “如果天下人都阻拦殿下,殿下要杀光天下人吗?”宁直道,“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


    盛闻挠了挠头,“我五行缺德啊。”


    宁直:“殿下的德已经比现在很多人高了。”


    “当真?!”


    “假的。”宁直端着吃光了的面碗去洗碗了。


    “罢了!”盛闻一拍大腿,“我都已经缺德了,再缺一点也无所谓了!”


    宁桥即使是被贬了官,也没荒废自己的学问。


    大约是总要写些怀才不遇,感怀世事的酸诗,盛闻总觉得宁桥的文学水平比宁直还高。


    对这个翻版却体弱的宁直,盛闻很崩溃。他没法像鞭策裴钧和谢致远一样赶着宁桥去干活,还得劝着宁桥多休息。


    宁桥在多年沉寂后终于得到认可,天天骑着小驴去河边观察水文地理条件,三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看得盛闻都于心不忍了。


    正在水工时的卫垣陪着他,两个半大老头成天骑着小毛驴到处走,让盛闻幻视了一部很有名的动画片。


    走了小半个月,宁桥学着现在的东宫官员,给盛闻写了一份折子。


    哦,现在叫立项报告。


    宁桥系统地把他的思路给盛闻讲解了一遍,比如为什么有些河道可以挖通,为什么有些河道要堵住,何处的堤坝应该加高。


    盛闻直接跳到最后看申请经费。


    五千万两白银。


    盛闻啪得把宁桥的报告书合上了。


    搞笑呢,现在大雍国库有这么多银子吗?伸手就要要要,你直接把我这个太子卖了呗。


    宁桥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又拿了一本立项书给盛闻看。


    这段倒是合理了不少,他只说要再修几里地的防潮堤,再新修几条引河来疏浚河道。


    盛闻嘬了嘬后槽牙,有句话说得好,要是想把开窗户,你就先闹唤要把房子掀了。


    虽然这个方案也要花一大笔银子,但可比前一版要省得多,他有点心动了。


    “挖出的河沙可以用来修筑堤坝,不需要额外运送石料,这样既解决了淤积问题,又能增强堤防的稳定性?。”


    宁桥还在诱惑他,“只要十万两白银就够了。”


    十万两到五千万两的差距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啊?盛闻抬头看着宁桥的表情,对方给了他一个无懈可击的笑。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被贬多年,宁桥已经学会了不过分展露自己的锋芒,第一版更像是不甘心地证明自己的才华,第二版大概才是他真正要展示给盛闻的方案。


    “放手去做吧。”盛闻最终道。


    他把一块写着“东宫水利部”的腰牌丢给宁桥,露出一个同样邪恶的笑。


    “来,孤给你说说水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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