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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动摇

作者:诗无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朱由一进来,就撞见阮玉山搂媳妇儿似的把钟离四搂在怀里。


    两个人像是才互诉完衷肠,谁都没有说话,阮玉山不似平常随便调笑贬损,钟离四也一反常态的温顺。


    这可叫朱由大开眼界。


    阮玉山也就罢了,大病初愈,兴许没力气折腾,可这钟离四平日里看着手长脚长的一个细高个儿,放军营里谁都不敢惹,谁也打不过的一个人,被阮玉山胳膊那么一圈,肩膀都给挤起来了,硬生生是被衬得窄腰薄背的,苗条清瘦,像个小倌一样,也不吭声,也不哼气,安安静静靠在阮玉山身上,仰着头,任凭对方怎么揉搓,亲了眼睛亲嘴巴,亲了嘴巴亲额头,耳鬓厮磨的,一个劲儿地亲不够。


    朱由心中大为震撼。


    他一掀帘子见着这一幕,就愣在那儿,直着牛眼睛瞅着床上两个人,进也不是,退也忘了。


    殊不知他一踏进门,床上两个人就察觉到了。


    阮玉山先按着钟离四的后脑勺,再从床上抬起头来:“跟你说了几次,要进门先通传。你长了个猪脑子?怎么就是记不住!”


    朱由显然是被阮玉山骂惯了,嘿嘿一笑转过身去,咧嘴道:“属下这不是听说您醒了要喝茶,给您送茶来了!”


    阮玉山醒来时口里涩,早嚼过了茶叶漱过了口,这会子也不想喝了,挥挥手道:“放下吧,叫军医来问问,我这身绷带能不能撤了,绑得我难受——对了,吴淮呢?”


    “不能撤。”


    朱由厚脸皮地转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被钟离四坐起来抢先说道:“军医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没到时候。”


    “就是就是!”朱由跟着说,同时眼神控制不住地往钟离四脸上瞟,心里庆幸好在这俩人看样子也没打算把关系藏起来,便边放茶边道,“人钟离公子天天来给您换药擦身,您别担心身上脏,再绑个两天,等伤好了,钟离公子再亲自替您把这绑带给解了!”


    钟离四挑了挑眉毛,戏谑地看了一眼朱由。


    阮玉山见钟离四不答应解绷带,便不再强求,若换了以前,说解就一定要解了,谁劝都没用。


    “你还把他安排起来了?”他掀开被子起身,到床边架子上拿衣裳,背对朱由调侃道,“看来是阿四在朱雀营还没把你收拾够。”


    钟离四低头笑了笑。


    “那不能。”朱由连忙摆手,自己试探几句过后便认清了面前这俩人的地位高低,当即察言观色,看钟离四脸色没有不快,心里松了口气。


    接着说道:“那个吴淮吴将军,大战结束以后,在营里守了几日,把营里的将士们安排好,就带了几个亲近的将士,骑马追出去了,说等您醒了,让我替他告罪,要去捉那个……”


    他支支吾吾不把话说完。


    阮玉山正穿衣裳,听到这话忽横眼过去:“世子?”


    朱由不敢说的话被阮玉山说了,就站在原地捏着拳头点点头。


    他没见过什么世子,连听都没听过,也不知道自家州主几时用一年半载的时间就培养了个儿子出来,而且这儿子貌似还犯下不小的过错。


    毕竟是阮玉山的儿子,他也不敢妄言什么。


    只是他瞧着,好像他说完话以后,钟离四的脸色比阮玉山更难看。


    难不成这孩子……


    朱由在心里悄悄嘀咕。


    可是钟离四和阮玉山都是男的……


    朱由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钟离四的爹是个神医来着……


    朱由越想越不对劲,遂打了个激灵。


    激灵打完,听见阮玉山说:“你先出去吧。”


    朱由应了一声,跑出去,左顾右盼,找着朱雀营右将韩峰,拉着人就往僻静地方走:“我算是知道钟离善夜他儿子跟咱州主是什么关系了!”


    “什么?”


    “他俩有个孩子!”


    “那只那罗迦?”


    “……我跟你说不明白。”


    “……”


    这些声音被隔绝在厚厚的门帘之外,屋内一时陷入短暂的寂静,过后是钟离四倒茶的动静,还有他冷冽的嗓音:“我想不明白,他是几时对你起的杀心。”


    “从咱们逼着他认我当爹开始。”阮玉山换好衣裳,从钟离四手里拿过茶壶,先给钟离四倒了杯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孩子心性跟百重三不一样。


    他坐下解释道:“阮铃不是你在饕餮谷一手带大的,他自小流落在世间,身为蝣人,为了活下去必定不择手段。身边虎狼环伺,必定时常跟想要狩猎他的汉人拼得你死我活。他不像百重三有你护着看着,没人教他是非善恶,活成这样,不能全怪他。”


    钟离四不置可否:“他要杀了你,你现今背着他,倒是对他温和许多。”


    “我也想过了。”阮玉山说,“当初我看他年纪不小,只想他快些成事,太急于求成,在洞府时对他严厉得过了,忘了他已练成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被他记恨上。若只是如此,我倒也不必计较,兴许还能留他,日后慢慢调/教。只是他已犯下太多过错。”


    说到这儿,阮玉山顿了顿,打量了一眼钟离四的眼色,才接着道:“去岁在燕辞洲,他杀了你要放的那个女娃娃,如今又杀了陈维,我给不了他回头路了。”


    钟离四微怔:“燕辞洲?”


    阮玉山这才把隐瞒了大半年的真相说出来:“当时咱们才到老头子那儿,林烟和云岫过了一个月后脚来了。那晚云岫同我说,我留在燕辞洲的眼线发现那间客栈除了你杀的那些人以外,后院还有具女尸。咱们离开燕辞洲时你才刚告诉我,说你杀人的那天,是让阮铃帮你把那女娃娃送出后院,可人死在了后院,还不是被烧死的,是被利器杀死的。我便怀疑人是阮铃杀的,但一直没机会考证。直到大战那天,我稍微试探了一番,他果然没敢否认。”


    钟离四的神色突然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木然与空白。


    他想起林烟和云岫刚到穿花洞府那天晚上,钟离善夜和阮玉山故意支开他,于是他用自己才在燕辞洲练就的轻功上了房顶——不得不说云岫的轻功真是好,把他教得也好,让他扒在房顶上连阮玉山和钟离善夜都没发现。


    可那时他听他们说话只听到一半,知道自己这双眼珠子兴许藏着什么异常,他们说话说不明白,他也听不明白,后来便在林烟和云岫进大堂之前就离开去拿破命,没听见后头的谈话。


    不成想错过那一会儿,就错过了那么重要一个消息。


    若当时他还在房顶,听到云岫的话,自然能一早便知晓阮铃的秉性。


    钟离四坐在椅子里,两眼低沉地看着前方地面,良久,轻声开口道:“我以为,他只是想杀你没杀成。”


    阮玉山最怕看见钟离四这个样子。


    他宁可钟离四发怒,又或是伤心,总而言之有点什么表现能叫他感知到钟离四的情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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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好对症下药知道该怎么哄。


    可钟离四现在是个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模样——跟个木头人似的,除了沉思,就是一动不动。


    阮玉山玩笑着握住钟离四的手:“想杀我没杀成,这也是真的。”


    钟离四眨了一下眼:“不该放他走的。”


    “你若是还想留他一命,也别担心。”阮玉山说道,“吴淮跟陈维是多年好兄弟,大战结束,他自然卯着一口气要把阮铃捉住。但吴淮主意没陈维那么大,他是个有分寸的,即便捉住了阮铃,也不会轻易杀了,再恨也会把人带回来给我处置。”


    “不留他。”


    钟离四起身,出神地在原地来回踱步两圈,最后定住脚,又兀自重复了一遍:“不留他。”


    他抿了抿唇,说:“我应该亲手了结了他。”


    阮玉山低眼看着桌上茶水,一言不发。


    钟离四没有注意到阮玉山的反应,他说完刚才的话,像下定了决心,带着点困惑,更多的是坚定——看向阮玉山:“陈维是无辜的,那个女娃娃也是无辜的。阮玉山,蝣人也好,汉人也罢,滥杀无辜,就一定要偿命。你说对不对?”


    他在寻求一个肯定。


    好像只要阮玉山同意了,他就狠得下心下手,可阮玉山只要提出反对,他就会立马动摇。


    他的心在“族人”二字面前,本就是不稳的。


    阮玉山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片刻说:“阿四,这事上有许多人,杀过不该杀的性命,依旧活得很好,旁人也不觉得他们该死。你若是忍不下心,我让吴淮放他一条生路。”


    钟离四蓝色的眼珠晃了晃。


    须臾,他摇头:“不。”


    他张了张嘴,好像还想在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


    一切想说的话,都在那个“不”字里了。


    这夜,钟离善夜听说阮玉山醒了,竟破天荒地叫阮玉山去了他的营房。


    钟离四听见这消息时反复跟传话的人确认:“他没叫我?”


    小兵低着头,只是一遍一遍地回答:“钟离太爷说了,只叫州主一个人去。”


    阮玉山弯腰往钟离四脸上叭了一口:“我先替你去看看!”


    他知道老头子叫他必定事出有因,越是在房里跟钟离四商议迟疑,越会让钟离四放不下心,因此走得大步流星,格外果断。


    结果这一去,阮玉山差点没看清人。


    钟离善夜的营房很暗。


    门开时,只有墙角一盏飘摇的烛火燃着。


    钟离善夜沉默地坐在屋子另一角的桌边,背对着大门,身影有些佝偻。


    “老爷子。”阮玉山进了屋,察觉到屋中的玄息十分微弱。


    他放慢脚步走到钟离善夜身后,凭借远处那点近乎熄灭的灯火看见钟离善夜的头发已经全变样了:干枯、花白,是一个老人的头发。


    阮玉山从身后捧起钟离善夜的头发:“嗬,真成老头子了!”


    钟离善夜轻笑了一声:“没把四宝儿带来吧?”


    “没带。”阮玉山的掌心放到他肩上,“你放心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钟离善夜这才转过身来。


    他转身的动作很慢,仿佛身上的骨头很脆弱,经不起任何的大动静了。


    阮玉山看见他的脸,先愣了愣。


    ——钟离善夜还是这些年来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只是脸上多了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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