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已来了这半日,贾母自然不会不知道贾环没有跟来。
此时突然提起他来,自然是有意为之。
鸳鸯陪伴贾母多年,自然知道老祖宗的心意,马上回道:“老太太,三爷今儿不曾跟来。说是三爷前日犯了错,老爷单罚他在家温书。”
贾母点点头,慢悠悠地道:“说到这个环儿,有时候也太不像个样子。我看他日常的说话、行事,不知是从哪里学的,一味小家子气起来,竟不像咱们这样人家的公子了。看他姊妹弟兄几个,谁也不曾是这样的,想来是因为他还小的缘故,许是还有旁的什么原因,一时半刻倒也分辨不出了。唔,这回他既也做了哥哥,便很该有些长进,太太也多提点着他些,若再有了不是,仍旧告诉他老子,好好罚他。”
赵国基家的低着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老太太还在喜欢,怎么话锋一转,却突然贬斥起了环哥儿?
她还在回味这话里的意思,就听王夫人应道:“老太太说的是,我们一定好好教导环儿,也让他有个哥哥的样子来,将来叫他们兄弟几个一起做出番事业来、光耀老国公门楣。”
贾母笑道:“罢了罢了,人老了,话一起了头,就止不住絮絮叨叨起来了。她的喜脉既是才诊出来,眼下总是还早,如今也不比年轻的时候,叫她当心些,好生将养着,不可有什么闪失。”
贾母说着又向鸳鸯道:“前日才送来的各色尺头,那料子倒是难得厚密轻软的,颜色也好,你回去找出来两匹,再挑几样补品,一起给赵姨娘送过去。她有身子的人到底辛苦,都赏了她罢。”
鸳鸯一一答应了。
赵国基家的听到说给赵姨娘有赏赐,也顾不得琢磨训斥贾环的事了,只急着回府去将这体面学给赵姨娘听,磕了头、便高兴地退下去了。
秦雪悄悄看着那媳妇的反应,心里不禁暗叹,贾母和王夫人都深谙“说话的艺术”,偏偏该听的人听不懂,得了几件东西的赏赐,就高兴得什么也忘了。
一时间,邢夫人、尤氏等少不得齐贺贾母、王夫人。
贾母只呵呵地点头笑着,王夫人更是一派端庄慈爱之态,似乎对自己一房开枝散叶颇为欣慰。
此间各人虽是俱怀异思,但一时间气氛竟无比祥和。
以凤姐之慧,她自然不肯在这修罗场凑这便宜热闹,方才只一听到赵国基家的报了赵姨娘的喜讯,便自言自语了一句“来时的车轿可妥放在背阴地儿了不曾?外面日头这样大,若晒得燥了,回去时不好坐的”,便自往楼下去了,竟是许久也不见回转来。
平儿带着小红过来,远远的便瞧见凤姐在楼梯口站着,她们不明就里,赶忙迎上去道:“奶奶有什么事,交代我们一声儿也罢了,又下来作甚么?没得在这里吹风。”
凤姐气定神闲地笑道:“无妨,在上头待得久了,出来松快松快。况且——吹这点子风,总好过上去给太太的雹子打。”
小红望了一眼楼上,奇道:“大晴天的,怎么上面倒有雹子?”
凤姐冷笑一声,道:“傻孩子,你瞧这里是‘晴’,上头可是变了天呢。”
说着便将刚才赵国基家的所报赵姨娘有喜之事低声说了,平儿两个听了,俱是十分惊讶。
小红还可,只惊讶片刻便不理会了,她到底是个兢兢业业的事业脑,一心想着要怎么把差办好,跟着便问凤姐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凤姐理了理袖口,一面道:“准备什么,生孩子的事情,你小孩儿家不懂,回家问你娘来。”
小红将脸一红,凤姐这才笑道:“忙怎的,这才什么时候。只是从此往那屋里去的东西要再加几倍小心,不能在咱们这里有差错儿,叫人说嘴。”
小红郑重地应了,自己到一旁琢磨去了。
平儿却因为有赵姨娘纸人诅咒之事未结在前,心里十分不平,只一撇嘴,低声道:“她倒有福气,偏是老天爷不开眼。”
见她这个态度,凤姐微微有些讶异。
凤姐轻轻一点平儿的眉心,笑道:“平日里我只管在前头拼杀,你在后面惯做好人,凭谁求了你来,你便偷偷地将他们放过去,还打量我不知道呢!嗐,好名声都教你赚去了,只有我受埋怨。不怪他们说,你是头一个‘贤良’的,好过我这个‘巡海夜叉星’千百倍去了。唔,从前我发作这位赵姨奶奶的时候,你还常劝着我,说什么‘惜福’‘积德’‘少惹些气罢’。怎么,这会子我还没如何,你倒恨得如此了?”
平儿从前答应了黛玉不能让凤姐知道赵姨娘诅咒之事,她晓得其中利害,自悔失言,正想用个什么话遮掩过去,还不待答话,凤姐一根葱段一般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腮边,假意冥思苦想着,突然“哦!”了一声。
平儿忙问:“怎么?”
凤姐转一转眼珠子,笑道:“我知道了——她一个‘老丝瓜秧子’再二再三地赶在了你前头,你着急了,所以恼了!”
小红听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因为她心里一向最敬重平儿,忙又捂着嘴转过身去。
平儿听着凤姐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向小红道:“你还笑,还不躲远些儿呢,仔细教坏了你。这一个做奶奶的人,嘴里每日只不知说的是些什么,我总是不听的。”
小红忙笑着跑开了,自去做她的事。
凤姐在后面笑道:“正主儿还没怎样,她倒臊皮了。”说着又拿眼看着平儿。
说笑归说笑,方才她的问话平儿还没答。
平儿知道凤姐不是容易糊弄的,只好拿话转圜道:“奶奶可别会错了意,我恨她做什么?只是我冷眼看着,这一个时常作妖、弄鬼的,反倒儿女双全、接三添俩的;那一个老实的,偏冷冷清清、什么也没有,我是再看不过去的,是以有那一说。奶奶放心,这些话我也不在外头提起的。”
其实这也是白嘱咐,平儿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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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凤姐从来是最知道的,完全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
凤姐也知道她方才说的“老实的”,是在说同为贾政妾室的周姨娘,心里也觉说得有理,这厢还未开口,却听小红走来快语道:“这话连我也明白,姐姐怎么不知道?都说‘娶妻娶贤、娶妾娶美’,老爷那屋里已经有个菩萨似的太太供在那里了,想那周姨娘便是再端庄老实,总也贤不过太太去。依我瞧着,总得有些‘野路子’,才显得出不同。”
她本来已去得远了,可又想起来这次出来时带的对牌还收在平儿身上,这才回转来取。走近时刚好听见凤姐两个的说话,便接了这一句嘴。
小红年岁不大,说起这些话来倒是一本正经、头头是道的,她的样子又极认真,并非是说笑,凤姐和平儿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凤姐笑骂道:“放你娘的屁。该将你这忘了形的小蹄子打两下子才好,才纵了你两日,也敢排揎起老爷来了!你既这么明白,你琏二爷在屋里可等着你的‘野路子’呢!”
怎么又说到自己身上来了?
小红羞红了脸,连连跺脚。
平儿笑道:“还不跑,她还有好听的说出来呢!”
小红忙问平儿要了对牌揣起来,跟着拔脚便跑,一张俏脸上已红得透了。
凤姐自小性子直爽泼辣,从不知扭捏作态为何物,拿贾琏之名调笑她几个心腹本是常事。
可叹这日常自在玩笑的,反不曾藏私;越是那言行刻意避忌、贼眉鼠眼的,才越是防不胜防。
笑闹间,凤姐心里却也不禁想着,小红这丫头的话虽直白,但也正是有几分道理。
世上的事可不正是这样?
不管这做人妻子的如何端方、美丽、持重、能干,婆家逢人便夸你贤惠、撑得起门面,让你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端紧了架子、摆正了姿态,为了家事、儿女心甘情愿地掏心掏肺。
可转过头去,男人们还不是更爱那些言行无状的骚浪蹄子?
曾经听见外面有句粗话说“情义千斤、不及胸脯四两”,这话虽糙,却是极有道理的。
凤姐正垂目自嘲间,忽然想起来一事,便问道:“才叫你们两个在前头好生瞧着媳妇婆子们做事,这会子怎么来寻我,是作甚么来的?”
平儿忙道:“冯将军家在这附近有别院,他家听见咱们家的女眷今日在这里打醮,特送了礼来问候。他家的两个管事媳妇还在前头等着,要给老太太磕头呢。”
凤姐笑骂道:“只顾着说笑,险些误了事。既有这样的事,不问着你,你倒不说,白惹人着急。”
平儿笑道:“我好歹跟着奶奶这些年,行事上也学了些分寸,多少叫她们候上一阵子,方显得出咱们家里的体面。奶奶放心,人已好生接进来了,也有好茶她们吃着。”
凤姐点点头,不敢怠慢,叫平儿快去引了那两个冯家的人来,凤姐带着一起上楼给老太太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