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知道黛玉一向心思细腻,如今已是深夜,若像她这般只顾思索着,恐怕一整夜都睡不好。
这话题不如且先记下,改日再聊。
她便换了个话题问道:“这次从家里带来那把琴,紫鹃也都收拾干净了,就放在窗下,她说回来要多做几个套子替换呢,看你喜欢什么颜色。”
黛玉道:“这个倒不妨的,只是为隔灰、隔潮,料子需得是好些,颜色倒是其次,请她看着做也罢了,必是不错的,明儿我同她说。”
秦雪道:“古琴的声音真是好听,真难得有这样天然就有‘古韵’的乐器,要不是现在时间太晚了,真想听你弹一曲。”
黛玉笑道:“你若喜欢,以后时候还多,又何必急在一时?况且……我也许久没有碰过琴了,还是要练习一番、至少熟悉了指法,这才好献丑的。”
秦雪笑道:“放心吧,这些东西都是有肌肉记忆的,你又聪明,没那么容易丢开。啊……对了,如果没有琴谱,只是听见一个调子,你能试着将曲子复刻出来么?”
黛玉沉吟道:“你说的这个却难,但还可以一试。等无事时,你唱出来,我在琴上慢慢试一下,或可试着誊成谱子。只是我并不是极擅琴道的,所以想必会慢一些。怎么,你有想听的曲子?是你的那个世界的曲子吗,我倒有些好奇了,你且唱来我听听罢。”
秦雪来了精神,马上将现代许多耳熟能详的歌和曲子随意哼起来。
黛玉用心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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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京城格外地静。
这个时代里的大多数人是没有夜生活的。
且不说官府有宵禁,便是没有禁制,那些夜夜笙歌的声色场所也只能是权贵富人才可寻欢作乐的地方,与普通人没有关系。
寻常人家就寝早、起床也早,几乎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到了时间,大家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入梦,讨生活是极辛苦的,况且也可节省些灯油钱。
可今夜偏有两个人与众不同。
两人不仅没有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甚至都没有在自己家里。
他们正在别人家的屋顶上迅捷地跑动。
这个“别人家”正是贾府。
这两人显然身上都有些功夫,他们在屋顶上的奔跑虽速,脚下却十分轻灵。
一路踩过去,脚底的屋瓦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远非寻常的强盗或飞贼可比。
两人在一处屋顶上停下,一人施施然坐下;另一人则站着远眺,似乎在思索什么。
坐着的那人低声笑道:“跑了这半夜,什么也没找到,你也歇歇罢。”
他的声音很是好听,却不够浑厚,竟然是个少年。
他虽是在屋顶坐着,仪态却极佳。
如若不是这一身漆黑的夜行衣,还有那块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星光灿烂的眼睛的蒙面布,倒像是个翩翩公子在花厅水阁闲坐了。
站着的那个并不答话。
他身姿如竹、姿态俊逸,只是望着贾家鳞次栉比、重重叠叠的房子出神。
坐着的少年似乎早已习惯同伴这样没有回应的回应了。
他伸了个懒腰,干脆就在屋脊上躺下来,屈起一条腿,怡然自得地道:“说来也是的,你不在家当你的‘孟少爷’,作甚么主动请缨来跟我跑这趟苦差使?唉,老是这么半夜不睡觉,我的黑眼圈儿早就不成个样子了,白日里人家问起来,我还得同人说小爷是去‘喝花酒’了。唉,真想喝花酒啊——”
站着的那个仍然无动于衷。
他似乎也习惯了同伴这样随时随地胡说八道的性格了,所以无论他做出什么惫懒模样、说出什么不羁话语,都全然同自己没有关系,只不理他也罢了。
他极目远眺,突然一指远处一片黑蒙蒙的空地道:“那边是什么,怎么在先前的图上没有看到?”
声音清冽,听起来与躺着的那个少年年纪相若。
躺着的少年撇过头来,只是漫不经心地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跟着就重新闭上眼继续养他的神了,随口道:“那是人家新修的花园子,预备他家的娘娘从宫里回来省亲用的。你瞧瞧,这么大一片地,虽然有些原有的屋子在里头,但要全部修成,也很要一会子。之前挖挖改改、弄得乱七八糟的,你叫我怎么画?如今终于修得七七八八了,等它建好了,到时再照样子添到地图上也不迟。”
站着的少年沉吟道:“动工必要破土,会不会趁机就将东西藏在这一处呢?”
躺着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无奈道:“我说了多少次,你们只是不信,这贾家的人哪有那样聪明。依我看,这东西到底在不在贾家都是两说。我已来了这么多次,几个要紧人物的书房、收藏室都看过了,什么也没找到。”
站着的少年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低声道:“主君不会有错。”
躺着的少年叹道:“不会有错、不会有错,这一句话就‘大错特错’。你们怎么这么迷信,世上怎么会有从不出错的人?我在这辛苦一场也罢了,可你们在外头费心为同贾家子侄们结交花的那些工夫,不是也一无所获么。”
站着的少年默然不语,半晌才道:“老一辈的秘辛,年轻一代不知道,也是有的。”
说着便环视四周道:“他们家老太君的住处是在哪里?”
躺着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轻轻巧巧翻身起来,叹道:“他们家老太太的床头我都快翻烂了,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们这些人怎么从来不听人说话的?”
他见对方定定看着自己,一双清澈的眼睛仿佛终年冷静的雪山,让人无从辩驳和抵抗,只是等着自己的回音。
他败下阵来,无奈地向南边伸手一指,道:“就是那边,喏,略高一点的那几进院子。”
那少年辨明方位,足尖一点,便向贾母正院掠去。
后面无奈叹气的那个也只好跟上。
他们两人的轻身工夫不相伯仲,师承却不同。
前面那少年迅捷利落,如鹰击长空;后面这一个则轻灵飘逸,似新燕穿花。
世人都以为被誉为“孟氏玉树”的孟闻渊是标准的文臣精英子弟。
他一向文质彬彬、谦冲有礼,谁也不知道他竟然也会武艺。
他身旁的少年则是他在江湖上的好友越潜。
两人的夜行衣同夜色融为一体,行动又迅捷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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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贾府巡夜下人哪里又察觉得到半分。
经越潜指点,两人在重叠几进的正房院落中准确地找到了贾母的卧房。
孟闻渊侧耳倾听片刻,正欲纵身跃下,却听屋里突然响起一名老妇人的咳嗽之声。
他顿时止住动作,在檐上小心伏低,将一片屋瓦揭起,向内看去。
越潜学着他的样子伏低,却为他如此白费功夫而止不住地摇头。
好在这卧室不如正厅那样有极高的房梁,两人目力又好,只见一个年轻丫头匆匆披衣起身,点了灯走到主榻前轻声问候。
丫头将绣满福寿纹的帐子挑起,又扶那位老妇人坐起身来。
灯烛映亮了老妇人的面容,她满头银发、一脸慈祥,想必就是这荣国府的老太君史氏了。
只听那丫头问道:“老太太,可是觉得身上哪里不妥当,胸口闷不闷?白日里便瞧着云有些厚,可是腿上又觉着些酸痛了?”
贾母摆摆手,闭了闭眼道:“无妨,我是在心里想着林丫头的事,一时没睡着,方才翻了个身,呛了一口气,这才嗽了两声,你去睡罢。”
丫头劝道:“林姑娘家去这么些日子,好容易回来了,这一回她可要住得长了,往后老太太想怎么疼她还不行,又怎么忙在今晚呢。”
贾母叹道:“我想着我苦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可怜,我心里疼啊。”
丫头不知她这“苦命的孩子”说的是早逝的姑奶奶贾敏,还是痛失双亲的林姑娘,只是低声劝慰着。
贾母说着话,便流了一回泪。
她是荣国府的老祖宗,平日里一向是儿孙身后稳如泰山的主心骨,发乎情、止乎礼,甚少大悲大痛。
可到了夜半无人时,她却只是一个失去最心爱的女儿、又心疼父母双亡的外孙女儿的普通外祖母。
孩子们的身世太可怜,可如今连这样一个身世可怜的外孙女儿的财产也要暂时挪了去用。
贾母心里又疼、又愧,这话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同鸳鸯说了。
那丫头陪着贾母流一回泪,又劝慰了一回。
见贾母终于露出疲态,她忙出去唤了值夜的小丫头,送了热水、热帕子来给贾母洗面,又服侍贾母重新躺下。
越潜看得清楚,轻声对同伴道:“老年人睡眠浅,她这会子才躺下,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睡不沉了。便是睡着了,很容易便能惊醒,看来咱们今晚是不能下去的了。”
孟闻渊却不答,似乎正在想着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想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将揭开的瓦片轻轻盖好,转头看向越潜,问道:“那位‘林姑娘’住在哪里?”
越潜见他又用那对冷静雪山眼认真看向自己,却偏是问出这句话来,差点脚下一滑,嘴上却忍不住戏弄道:“主君是叫咱们来寻那件‘要紧东西’,可不是让你来寻佳人的。半夜三更的,你打听人家姑娘家的闺房作甚么?”
孟闻渊好看的眉头一拧。
越潜顿时想起上次挨的那一顿打,立即道:“不过开两句玩笑,你又认真什么?嗐,正好我也没见过这位林姑娘呢,去瞧瞧也好。她就住这老太太院里,喏,就是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