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道:“回二爷的话,咱们那边儿都好,只是东府的小蓉大奶奶没了。我回去时,倒还未及发引,家里正忙着一应殡仪,两府里忙得可真是了不得。这当口珍大奶奶偏又病了,所以珍大爷专程来请了咱们奶奶过府去主事。嗳哟,咱们奶奶好厉害!当真给那边府里上上下下整肃得清楚明白,任谁都挑不出一个错儿呢!”
他只顾一股脑儿地说着,可贾琏只听到说秦氏病故,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贾琏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般,不觉“哎呀”一声,坐起身来,皱眉问道:“来时不是听见说已大好了,怎么又……?”
昭儿叹道:“正是这样说呢,本来已好了的,谁知又……想是那病果然凶险,纵是遇上高人,勉强拖得半年一载的,可到底还是埋着个病根儿不曾好全了呢,这也是说不好的事。”
昭儿说完,又想起一事,补充道:“小蓉大奶奶身边伺候的那个丫头叫瑞珠的,她倒难得,主子死了,她有那样好胆识,竟也一头碰死,跟着小蓉大奶奶一起去了呢。”
贾琏正在为秦氏唏嘘,又闻听此噩耗,更是感慨不已,只看着昭儿,叹道:“果然是难得,只是也太惨烈些。”
他心里虽然敬佩瑞珠的忠诚和义气,可又实在觉得可惜,到底是一条人命。
昭儿哪知他心里想的什么,他见这位爷直直地盯着自己,只道是他想要自己也效仿瑞珠、将来做个殉主的忠仆,忙表白道:“若爷明日去了,昭儿也不活着!”
这些小厮都是顺竿儿爬的鬼灵精,他不过是猜度着贾琏的心意,随口说说、讨他的欢心而已,绝不会真的殉主。
他满心以为贾琏必会感动,谁知贾琏随手抓起桌上青碧荷叶盘中盛着的各样干果子往他身上一股脑儿地摔去,笑骂道:“小猴崽子,你又咒谁呢。”
昭儿跪在地下满地捡着干果,尽数用衣服前襟兜着,一面笑道:“谢爷赏果子吃!”
他故意做出一副傻相来,贾琏又好气,又好笑,拿出帕子揩了手,问道:“那丫头既也死了,后面怎么处置的呢?”
昭儿爬起身来,仍旧兜着干果子,笑道:“珍大爷说她难得,要按孙女儿的礼给她装裹,小蓉大奶奶也正没个后人,便叫这丫头同小蓉大奶奶一起发送,做个伴儿、也全了她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贾琏沉吟片刻,咕哝道:“这也罢了,只是到底蹊跷些。”
昭儿没听清,上前一步问道:“爷,您说什么?”
贾琏啐他道:“爷自己跟自己说话呢,你又凑上来作甚么!”
昭儿吓了一跳,忙退后去,垂着头老实站在一边。
贾琏听见说蓉儿媳妇的事,心内也自沉重,忽又想起方才昭儿说贾珍请凤姐协理宁国府的事,心内不由得一酸,冷哼道:“就算珍大嫂子病了,其他那些嫂子、妯娌们,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的,难道又当不起这差使?偏她惯爱出这些风头。”
他自己发了一阵牢骚,啧啧数声,示意昭儿将下摆兜着的果子放回盘中,又问他道:“还说什么来?”
昭儿知道贾琏素日的脾气。
背着凤姐时,贾琏是满肚子的牢骚,可等见了正主儿时,他却是一句重话也不敢说,反要奶奶长、奶奶短的奉承,故而他的牢骚话绝不可当真。
可看二爷心里不快,昭儿便想着必得想个法儿逗主子一乐。
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回道:“有、有。奶奶还叫我嘱咐爷几句话儿。”
贾琏听见是凤姐有话嘱咐,眼睛都懒得抬,从鼻中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却见昭儿直起身子,先作势用兰花指捋了捋头发,又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耳坠子,跟着便一手叉着腰,一手虚点着贾琏,微侧了头,夹着嗓子尖声道:“告诉你二爷,让他少吃些酒,少认得那些混账女人!”
贾琏一怔,跟着便掌不住笑起来,骂道:“好你个才长毛的小狗崽子,你皮痒了,消遣到爷们跟前了,看我不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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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昭儿所说,贾家为着秦可卿的丧事,上下正忙得不得了。
贾珍作为公公,为儿媳之丧如此不计成本兴师动众,未免引人遐想、闲话。
宁国府主子们扒灰养小叔子之类的闲言碎语本就甚多,如此一来更是甚嚣尘上,越发将故事编得有模有样起来。
甚至有那好事的下人传言,尤氏并非真病,而实在是因为形容尴尬而避病不出。
但不论外间如何风言风语,秦氏终究为宁国府嫡长孙之正妻。
论其身份,也的确当得些排场。
再加上秦氏生得端庄美丽,为人又宽容贤惠,深得人心,在她这样轻的年纪便突然病故,实在惹人伤心惋惜。
人人皆念她生前的各种好处,便是丧仪实在铺张些,也便有情可原了。
一时各样事都计划齐备,连秦氏的祭文都是托几位有才学的相公商议着一起办的,端的是洋洋洒洒、文采斐然。
只有一样事贾珍还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贾蓉没有官职,总是欠些风光,可总不能将贾珍自己的爵位先给贾蓉袭了去,那也是有些倒反天罡了。
正没计较间,正好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太监来府吊唁,两人便商议着用一千二百两银为贾蓉捐了一个正五品龙禁尉的官儿。
戴权常年与朝臣、世家都有往来,弄这些事本来都是熟极了的。
他一面见了银子,一面便让贾珍替贾蓉填了履历,回去便令人起了职票、覆了执照,贾蓉便是正正经经的龙禁尉了,秦氏作为其夫人,身价自然也更尊贵几分,贾珍忙叫快将这些名号都添在预备的物事里。
是日吉时,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宾客盈门送殡,举凡京里有些名号的贵人、达官,除家里有要紧事不得来的,骏马车轿皆列在门前,与贾府送殡队伍加在一处,浩浩荡荡竟排列出三四里之远。
除府里安排的酒筵外,前来致祭的各家在路边皆搭了彩棚,奏乐设席,路祭亡人。
贾家虽早安排了有仆役洒扫路面、拦路清场,但京里的百姓们岂能错过这样的热闹。
便是去得晚寻不到缝儿窥看的,也老远便能听到那喧天的乐声与一班浩浩荡荡高僧老道的念诵之声。
许多年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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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当年的四大家族已经纷纷衰败离丧、无迹可寻,可每当冬季围炉或是夏夜纳凉时,京里的老人们还是会津津乐道地向孙儿们讲起当年贾史王薛的大排场。
宾客中尽是权贵官宦人家,而其中顶尊贵的几位,自当要数在京的东平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四位王爷。
而这四位中又以北静郡王水溶最为年轻。
他虽已承袭了老北静王的爵位,但如今其人还不满二十岁,不仅生了一副世间难得的好样貌,又素有贤名,在一干宗亲勋贵子弟之中是极出挑的,也颇得当今圣上重视。
因水溶今日是特来举哀,他便只着一身素色。
白簪缨、银翅帽、雪蟒袍,倒像是从雪地里化出来的一个人一般。
他身上衣袍是用雪缎缝制、银丝刺绣,虽然一色皆是简素,却不失贵气,倒格外显得其人润雅谦和,超逸出尘,仿若谪仙。
若是秦雪有幸看到他这一身打扮,一定会感叹一句——
这原来就是“低调的奢华”啊。
水溶身为皇亲,不拜平民,故而其人端坐于轿中,由王府管事代为向秦氏致祭。
贾珍、贾赦、贾政等一路小心接引着,待其礼毕,忙一同上来行礼、谢恩。
贾家虽然也算得世家大族,但毕竟这一代在朝中并没有一个要紧的人物,与北静王府这样的正经皇亲还是有些距离。
但水溶为人谦和,并无一丝骄矜傲慢之气,与贾赦几人相谈甚欢。
他问候过老太君贾母,又细问起从前两位老公爷的事情。
赦、政等人见他如此礼贤,都觉是莫大的殊荣,自然知无不言。
只是水溶并非随口敷衍,倒真是问得认真,有许多细处就连他二人也不知晓,也只好尽力拣那知道的答来。
细论起来,原来水溶之父老北静王爷年轻时曾也同贾家先人有过同袍之谊,贾家北迁来京时,老王爷还带着当时尚在幼年的世子来拜会过。
那位小世子却不是水溶,乃是他的长兄。
若不是十四年前先世子不幸亡故了,本该由他承继北静王府的爵位。
水溶与几人寒暄时,外头又有几乘车轿来了,从上面陆续下来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另有几位武将家的公子,更是连车轿也不用,带了随从打马而至。
这些人都是京中有头脸人家的年轻公子,由贾家的人一一都接着,也都先去致祭。
礼节上的事一毕,其中几人早听见北静郡王爷的轿在此,他们平日也都是郡王府的座上宾,所以纷纷过来向水溶请安。
水溶见了他们,亦是十分欣喜,一一微笑点头回应,又向贾府众人逐一引见。
众人互相见礼,自然又少不了客套一番。
王府管事看看天色,向水溶示意今日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是该回府的时候了。
水溶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却向贾政笑道:“往日曾听人说起贵府上有个衔玉而生的公子,众皆引为罕事。只叹小王一向闭塞视听于府中,未能有缘一见。今日既来了,不知可否请政公赏面,引我等见上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