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纤走过去将水桶给她们,笑道:“你两个刚才跑到哪里去了?干活儿的时候寻不着人,这会子倒能邀功,去罢,慢着些儿。”
两个小孩子答应一声,合力提着水桶便往后面去了。
这时黛玉与秦雪也走了出来。
春纤见了,忙上前没头没脑地道:“姑娘,我在这府里做事,如今已是第六年了,可直到今儿个我才认得那些匾,我原只当是鬼画符儿,只有它们认得我的工夫儿,我却是个睁眼瞎。”
黛玉在旁边坐了,看她这样兴奋,不欲打断,只是含笑看着她,等她自己说下去。
春纤歪着头,思索道:“‘乐水——’,就是喜欢水罢?那正是水边儿上的亭子,我这才晓得,原来题这些字儿还是有讲究的,并不是随口叫个什么。这些匾与周遭的物事竟都是一一配起来的,真难为还要一处处去想来。噢,那亭里我还瞧见有四个字,写的是‘天水合——’最后头那个字儿姑娘还没教过,我想着,大概也是与水相关的。”
黛玉听她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完一车话,这才笑着道:“外面这样大的日头,你才提了水回来,且喝盏茶、歇一歇。”
秦雪早捧了一盏茶来,春纤接了,忙忙地喝了一口。
黛玉道:“你果真是进益了,这才多少工夫儿,便能认下这许多字来,方才所说的也大致不错。只一件你还不知道,‘乐水’不仅是喜欢水——等回来我给你们细细地讲一遍《论语》,你便知道了,‘雍也篇’有载‘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所以后世常以‘乐水’指代智者,那亭子既是迎合了水景,又是暗喻主人家才智盈门。”
这层意思果然是春纤等不知道的,一时连紫鹃也默默在心里记着。
丫头们又觉得有些好笑,夸自己便夸自己,怎么又不能挑明了说?偏有什么“暗喻”,用这些弯弯绕绕的文字,你寓意我,我寓意你,让人好难索解。
黛玉从腰上解下自己所佩的一块小巧的水色玉璧,递给春纤,笑道:“至于那个‘天水合什么’,是‘天水合璧’。你想——赶那天气好时,天光、水色皆为澄碧,水天相接、相溶相偕,是不是就像两块玉璧合二为一一般?”
春纤听了这话,接过玉璧来对着光比了比,再从心里联想着那处的实景儿,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不仅春纤是这样,黛玉房里其他的丫头们也或早或晚地感受到了识字的快乐。
自此她们再不是每日虚应故事,只想着等姑娘教得厌了便将书本子丢开去,反过来竟有些担心姑娘哪一日教得厌烦了,将自己这些人丢下了,所以看书认字儿更加热切起来,劲头全不输于做针黹。
黛玉和秦雪自然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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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少日子,东府那边还是传来小蓉大奶奶重病的消息。
秦雪心里虽然焦急,却也实在无法。
且不说平日里黛玉同秦可卿并不亲密,便是有心表意,也实在不用一个未出阁的表小姐过去那边府里探望堂侄子媳妇。
每到此时,秦雪都忍不住在心里将森严又莫名其妙的封建大家族制度骂上千万遍。
秦雪分明记得书中写着是由冯紫英推荐了他幼时从学的先生张友士来,秦氏的病便有了转机。
这一个张先生虽然不是大夫,却深明医理,所断的病情、开的方子与旁的医生不同,十分对症。
只是张先生也说了,等他来瞧时,秦氏这病已是深重了,若是能够早些用药治疗,说不定早已痊愈了,也未可知。
所以,秦雪推测秦可卿此劫的关节乃是“时机”。
若是能早早访得张先生,对症下药,说不定便能平安度过。
只是这张先生却是由冯紫英引荐而来,冯紫英他不动,黛玉和秦雪如何动?
虽然两人将张先生的一应姓名来历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又要如何对人去说呢?
一个从南边来的、深居简出的闺阁小姐,连冯紫英之名都不该知晓,如何又能认得一个外头的先生?
这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
秦可卿这一病,更着急的还有一人。
这人却不是她的丈夫贾蓉,而是她的公公——宁国府大爷贾珍。
贾珍为了这个儿媳妇,倒也称得上是难得了。
一面尽力去搜罗普天下的珍奇药材不说,一面又不计金银、使人四处去寻访各地的名医国手。
一时竟将旁的事都丢开了,只扑在如何医治秦氏这件事上。
他闹出这般阵仗,实在远远超越了俗常的惯例。
叫好事者看去,自然又惹下不少口舌,一时难免又生出许多闲话来,贾珍却浑不在意。
他不在意,尤氏却不能不在意。
每每见人时,尤氏便常同人说,这一个媳妇是如何的懂事孝敬、又是如何的贤惠柔和,自己实在心疼她。只不过因为自己这一程子身子也不爽利,故而不得尽心,这才三番几次烦着大爷亲去张罗。大爷本来不愿主张这些后宅的事情,只因不忍拂了自己的意思,这才如此。
至于旁人信也不信,却也是无法可想了。
宁国府将有名望的太医统统请来瞧了一遍,又将民间许多传闻中神乎其神的郎中延来问诊,皆不见效。
秦可卿的病眼见着一日重似一日,越发连吃喝也懒怠起来,任谁见了都要替她焦急。
这日众人都在贾母处说话,凤姐姗姗来迟,向贾母、王夫人等告了罪,只道:“前几日总不得空儿,今儿个一早才去瞧了蓉儿媳妇回来,说了几句话,竟忘了时辰。”
王夫人便问道:“那孩子如今怎样了?听着说病,总也有一阵子了。”
凤姐叹道:“大夫流水价儿地来瞧,药前前后后总也喝进一水缸去了,总不见好。人来瞧她,她强打着精神,也能说几句话儿,却也实在是为着她不愿失礼于人前的缘故,瞧着却实在不济。好好一个人儿,瘦成那样一个田地,实在可怜。”
贾母等最难禁得这等消息,听了又叹息一回,王夫人念了几句佛。
贾母道:“那真正是个极好的孩子,门第虽然略差些儿,行事上却大气得很。我先前常同珍儿说,到底咱们家里是有些儿福气,这才娶得了她来。若是细论起来,我看倒是蓉小子配不上她呢。”
一时大家都附和着,众人虽与秦可卿不常见面,对她的印象却都极好。
贾母便让凤姐儿晚些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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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库房选些上好的参、芝、虫草等滋补的药材送过去,只吩咐不必吝惜。
那些药材虽也难得,白收着却只是浪费,若真治得好病,才不算糟蹋东西。
凤姐与秦氏素来交好,正有心想着要怎么帮补些才好,只觑着时机向贾母等开口,不想老太太主动说了,倒免了一番麻烦,她心里高兴,忙替秦氏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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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在宁国府赏花一游,宝玉听人说起秦可卿家里还有一个兄弟,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生得又是难得一见的人品,便起了结交之念。
能给兄弟谋个好出路,秦氏哪有不允的道理,便使人去将秦钟接了来。
果然两人一见便投契,宝玉又将秦钟引去给贾母、王夫人等人看。
因这孩子生得好,在长辈跟前又柔顺,是以都说不错。
凤姐对秦钟却有些自己的看法,但见贾母、宝玉等都中意这一个孩子,她便也不肯多话,倒张罗着送了秦钟许多礼物。
宝玉与秦钟甚为相得,为着与他常在一处,便提出要同秦钟一同到贾氏族学进学。
以往贾政要他去时,他都搬出贾母等人来,千方百计地挡了,是以王夫人等以为他终于懂事上进,更是喜欢。
自此宝玉和秦钟两个日常形影不离,读书未见如何长进,情谊却益发深了。
宝玉同秦钟情谊既深,对其姊秦可卿自然也是极为上心。
再加上还有前次太虚幻境中的一段旖旎经历,宝玉对秦氏的情感更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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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宝玉听得贾母等谈论病情,便向凤姐道:“改日姐姐再去东府探问时,也带上我一起罢。”
王夫人道:“你姐姐成日事忙,好容易有空儿才去得,又带上你作甚么?”
宝玉抱住他母亲道:“上次去东府赏花时,我也颇受秦氏照顾。如今她病了,我去瞧瞧,问候问候,也是应当。况且秦氏是晚辈,老太太、太太虽则心里也疼她,想去却也不便去,只怕折了她的福。不如我去,也全了大家的心。”
王夫人笑道:“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由你说来,太也可疑。你若想过那边逛去,只管同你珍大哥哥说一声儿也罢了,怎么又来扯上老太太和我们。”
宝玉忙待分辩,贾母却笑道:“话虽可疑,到底是个好孩子,知道心疼人。都是一家人,去一去不妨事。只是人家到底病着,也该有些儿忌讳。到了那边,不许乱走,要听你姐姐的话,让她带着你。”
贾母都发下话了,这事便定了音,凤姐忙答应了,一时众人吃茶。
黛玉在心里将与秦雪商量好的话又想了一遍,站起来对贾母等道:“老太太、太太,关于秦氏的病,我倒在心里想起一个法子,只是未必对。”
贾母忙道:“怕怎的,这也没有什么对错,你说来便是。好也不好,总是你的心意。”
黛玉向外祖母微笑道:“我心里想着,东府里前后寻了这么多名医来瞧过,皆不见好,想来秦氏便不是那寻常的病症。既然这是‘非常之症’,或许便要那‘非常之人’才可医。或者外头有一二奇人——并非大夫、却通医理,从窠臼之外行事,误打误撞的治上一回,或许便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