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规矩森严,向来不许宫人之间以银钱私相授受。
元春想着那位姑姑日常辛苦,东西又难免短缺,便叫抱琴拿了些自己主仆两人做的些手帕衣袜等用物去谢她,谁知她竟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放出宫去。
听抱琴转述管事的那番说话,这件事里竟有淑妃的手笔。
早不放、晚不放,偏偏是这个时间放,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有那样巧呢?
元春在心里迅速转着念头。
一旁毫无察觉的抱琴则继续说道:“以淑妃娘娘那样高的位份,她倒愿意降贵纡尊与下等宫人一一说话,体恤下情,又替她们做主,赏了银子、放出宫去,姑且算她是因为主子才说的‘权衡’才这样做,可能做到这样,也是极难得了,宫里不少人都念她的好呢。”
元春默然听着,心道应该是自己想得多了。
以淑妃如今的身份,就算她心里瞧不上自己,也不需要亲自去与一个普通宫人为难。
抱琴又自顾自絮絮地说了一阵,说话的工夫,两人已近慈宁宫。
门口候着的传话太监查问了姓名,小跑着进去通传。
元春赶紧收拾了心内纷乱的思绪,问抱琴道:“我瞧着如何?”
抱琴低声笑道:“姑娘这一身瞧是极好的,很衬姑娘的气质,只是颜色太素淡了些。”
元春抚了抚头上簪戴的珠玉,道:“咱们在凤仪宫做的那一出,皇上不知道,太后娘娘阅人无数,却自然是明白的,心里只怕不喜。此番我若再穿红着绿地去觐见,只恐更不好了。说到底,我也只求在宫中能有一席之地,叫家族略得些光沾一沾也罢了,并无什么野心,更从未妄想过要与华家争锋。日久天长,娘娘定能明白我的心。”
抱琴小声道:“姑娘宽些儿心罢,便是寻常人家的媳妇儿,年轻时也难免要在婆婆跟前儿立规矩、受些挫磨,更何况是宫里。里头这一位,可是天字第一号的婆婆呢,凭她怎么样,总是占理的,您多少忍一忍,便过去了。”
元春笑道:“你这丫头,不知到哪里听了这许多村话来,只管在这里混说的。太后娘娘是何等身份,怎会为难我?”
传话的太监弓着身快步出来道:“传——贾才人觐见!”
说完便拿眼睛瞟着元春主仆两个。
元春道:“谢公公通传。”
她深吸一口气,扶着抱琴的手随着传话太监走入了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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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延嘉帝执朱笔在奏折上写着御批,每批过一本,便放在一边。
积累得多了,自然有侍笔的小太监走过来将折子轻轻捧了收进御盒。
等今日送来的奏事折全都批过了,再由专人将装满奏折的御盒们一齐送到机录处去誊抄存档,最后再视内容决定是发还上疏人,还是交付各衙督办。
给皇帝上折子是件要紧事,向来有严格的标准和要求。
众臣的笔迹必须工整漂亮、行文务求言简意赅,可即便是这样,看久了仍然叫人疲惫不堪。
延嘉帝又看了两本,这两本却是请安折子,满篇皆是套词废话,延嘉帝便随手丢在一边。
拿过第三本来,仍旧是请安折子,内容却比前两折多些。
延嘉帝匆匆一扫,折子里不仅问自己圣安,也问太后娘娘慈安。
延嘉帝看了看折子的出处,原来是直隶河道总督盖歧所上,不由得冷哼一声。
盖家与华家有旧,又是儿女亲家,他倒拍得一手好马屁。
延嘉帝将手捏了捏眉心,又翻开一本,这一本竟然甚厚,看里面写着——
“臣林如海跪奏,为□□间飞书举报私盐买卖事,臣已查访明白,果然属实。相关人等业已缉拿归案,罪犯乃王氏三兄弟,有盐无引,是私盐无疑。相关人犯现押在维扬府,听候发落。臣下不才,罪犯虽案实清晰,然臣察其内情,实有难处,圣上容禀。”
“民生一日不可离盐,现今官盐价贵,合每斤四十多钱。以每人、每年用盐五斤计,合需两百余钱;若家有四口,则需一吊另三百钱,此仅乃用盐之成本,其余米面、菜蔬、糖油等之成本还未考量。”
“臣曾在苏、杭等地考察当地百姓之生计。码头船工日作、夜作,所得工钱不过每月一两二钱,其余业者尚且没有此数。此钱尚需奉养一家大小,年末计数,入不敷出者甚众。江浙富庶之地尚且如此,余者更是艰难。”
“小民无甚见识,为节约生计,只从他处谋算。臣知北方平原多有盐碱之荒地,有那穷苦人家,便去捡拾粗粝盐碱以替代官盐食用,盐碱实则于人有害,但价甚廉,故此举屡禁不止。无盐碱之地,则另有平价之私盐买卖以解此患;常言道‘官盐贵,则私盐兴’,臣今次所缉王氏兄弟三人便是私盐贩子。”
“王氏兄弟乃山东人氏,务农为生。去岁山东大旱,颗粒无收,农事艰难,无力捐税。王氏兄弟受同村人蛊惑,这才贩起私盐。私盐贩售依律该赋以重刑,然其兄弟无甚知识,非有心之失,且源头不治,恐其后效仿者仍不能绝,恳请陛下酌情宽宥。仰祈圣鉴事,并跪请皇上圣躬万安。”
这份折子甚长,延嘉帝慢慢读完,将手在桌上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叩着。
延嘉帝闭目想了想,伸手将刚才搁置一边的几份请安折子重又打开,连连冷笑。
这两份折子分别来自浙江和江苏的巡抚。
折子里备言当地之富庶兴盛、百姓之安居乐业,并请圣上安。
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领着朝廷的薪俸,为一方父母官员,却无视民生疾苦,只知报喜,挖空心思说些甜蜜之语来蒙蔽于朕,若非还有林卿这等正直之臣大胆谏言,朕真的要被这些人哄骗过去了。
延嘉帝将笔重新蘸了朱砂,批道——
“林卿所虑甚当。免其死罪,罚没所得,以教化为主,酌情小惩。”
延嘉帝写毕,吩咐旁边候着的拟旨太监道:“民间盐价几何,是否合理,叫户部尚书后日来向朕回话;今年的官吏考核细则如何,叫吏部尚书拟了章程来,若不够细,不用来见,叫他自己摘了官帽,不必等朕发落。”
太监记下延嘉帝的话,一路小跑着去传旨。
延嘉帝阖上林如海的折子,暗暗点头。
林卿乃是先皇钦点的探花,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盐政虽然重要,可将他总放在外省却也可惜。
待得林卿家盐政历满,该将他调回京来、加以重用才是。
先皇重武,延嘉帝却重文。
朝中如今新调回了山东孟氏族人掌管翰林院,为文臣之首。
文臣势力该当再壮大些,才是平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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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雨村那日送黛玉登岸后,便向荣国府拜会了贾政。
贾政见他形貌伟岸,谈吐不俗,是进士科举出身,又有妹丈的书信托付,他一向敬重亲近读书人,自然十分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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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真个帮雨村向官场疏通,不可不谓之尽心。
贾政先替雨村谋了一个“复职候缺”,将从前受弹劾而辞官之事轻轻盖过。
跟着便运作促使他补了应天府知府之职。
贾雨村也没想到此事能够如此顺利,他千恩万谢地辞别贾政,带着两个童儿风风光光地上任去了。
一面又托人回去将仍滞在原籍的夫人家小也接到任上。
雨村如今的夫人正是当年甄家的丫头娇杏。
若说她与贾雨村这一段缘分,倒也是误打误撞。
正如书中所写,雨村当初落魄之时,多亏甄士隐慧眼惜才,常邀他谈讲,雨村便得以常常出入甄家。
甄夫人的丫头娇杏因为好奇,不意多看了雨村两眼,便被雨村误以为对自己有意。
他以为自己如今无人赏识,倒有一个红粉中的英雄惜才,于是也留了意。
待得雨村中举回来,想要报答甄士隐知遇之恩时,这才知道甄家遭逢大变。
先是丢失爱女、后将家业毁于大火,全家已搬至丈人封家栖身,士隐却又被道士拐去、不知所踪。
雨村本待“衣锦还乡”,却没了欣赏赞叹的观众,不禁也叹息一回,又承诺要帮忙寻找甄家丢失的女儿英莲。
封家听说,自然感恩不尽。
雨村唏嘘之余,又想起当年的丫头娇杏。
这丫头倒也还在封氏身边服侍,封氏的父亲封肃乐得奉承,便做主要将她送给雨村作妾。
后来娇杏生了儿子,雨村的原配又病故了,便将她扶了正。
后人读红楼时,大多解读说娇杏之名暗合“侥幸”之音。
总是说她机缘巧合便得以改换命运,由一个服侍人的丫头,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太太。
可是从头至尾也没有人问过娇杏自己的意思。
当年在封家,封肃因为女婿家落魄了,反要来投奔自己,便将当年受过甄家的好处全数忘记了,对女婿多有挤兑冷眼之事,待得他听闻雨村竟对娇杏有意,马上便要张罗给她开脸、裁衣裳,速速择日用小轿抬过去。
封氏心里有些不愿意,却拗不过父亲去,便来宽慰娇杏。
娇杏自己也无甚主意。
她早已忘了什么“雨村”、“雨店”的,更遑论什么对他有“情”。
但是,一个下人对自己的命运是无可掌控的。
东家要自己如何,自己就要如何。
何况,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
她倒反过来宽慰封氏。
如今已是贾夫人的娇杏在廊子上做针线。
儿子贾桂如今已满四岁了,他由雨村亲自教导开蒙,正在庭前读书。
娇杏专心刺绣,耳中听着儿子清澈、朗朗的童声,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儿子,满眼满心都是疼爱。
可是转瞬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浮上心头。
老爷的原配夫人许氏还在时,对自己虽称不上和气,却也没有什么过分之举。
自己本来就是丫头出身,服侍人是惯了的,所以也并不觉日子如何难熬。
待得老爷辞官外出周游,那时夫人已故去了,自己便带着儿子到老爷的原籍生活。
雨村原籍也有几间老屋,足够母子两个外加几个老家人住下,生活既简单又安静。
娇杏觉得,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其实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