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样好的东西,居然不是她亲手给我送过来的。”
栗姬像是在和阿娇说话,又像是再喃喃自语,并不期待着一个回答。
礼物呈到最后一件,陈阿娇上前亲手拿过,送到了刘荣的面前。
“这是家父私藏的酒,名为江南女儿红,并不算什么好酒,只是名字好听,拿来贺殿下封太子之喜,是为助兴。”
这许多礼物,像是只有这一样是给刘荣的。
这江南清酒看着十分诱人,可刘荣也听出“女儿红”这个和酒名的弦外之音,想着母亲不喜欢她做皇后,犹犹豫豫不敢抬手去接。
又听陈阿娇笑道:“我与太子哥哥幼年相识,是为青梅竹马之情,知道太子哥哥文武双全,有治国之相,分外崇拜,此生只求有幸侍奉身侧,不求名利。还望太子哥哥笑纳这瓶酒,也是女儿家一点心意。”
她这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在嘴里滚着,在心里给自己鼓励:快说,现在说完了,往后就不用再遭罪了,嘴巴就干净了。
她说完话,刘荣眼睛果然一亮:“阿娇,你当真......真心愿意吗?”
这太子殿下是个死心眼,看不出她眼睛里的小九九,被那几个太子哥哥砸昏了头,只盯着陈阿娇的眼睛,觉得今日女孩分外摄人心魄,不由得眼冒绿光。
她这话的意思,是不必把她封为皇后,可以收作后妃?
后宫佳丽三千,他想要让谁当妃子,谁就得当妃子,不会被娘亲训斥。
他小心觑了栗姬一眼,见她似乎也有所动容,于是急急地伸出手去抓:“是是是,我不能驳了妹妹的面子,这酒我就收下了。”
说完,也不等栗姬反应,已经把酒瓶开了,深深嗅了一口。
陈阿娇笑着把手收了回来,又像是避嫌又像是真的嫌弃,收回手来,掏了个帕子擦了擦手,随手丟在了桌上。
不能要了。
如果一瓶引人遐思的酒就能引得某些人为之飞蛾扑火,那她愿意把这幻觉编造得再华丽一些。
一阵金玉声响由远及近,她抬头去看,见一个妆容寡淡的女子撩开帘子,对着自己拜了一拜。她容色倦倦,整个人像是香炉中余下的一缕青灰,被一阵风吹了进来,整个人都是苦的。
想来就是太子唯一的妾室,是为赵良娣。
陈阿娇起身回礼。
像是辨认出了眼前的人究竟是谁,赵良娣的眼睛中划过一丝了然,而后又埋下头去,走到了栗姬身边,畏畏缩缩地帮她看茶。
也就自然而然地,见到了栗姬手心中,那块玉雕的花生。
赵良娣探头打量:“母妃这次可是得了好宝贝。手中这花生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栗姬睨她一眼:“怎么,东宫现在都满足不了你了,上赶着来巴结长公主来了?她这花生又不是送你的,再送你几个花生,你怕是也生不出了。”
说完,护食似得,把花生揣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赵良娣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猛然缩回手去,白着一张脸,对栗姬干笑了两下。
——当年窦太后并不愿意放这胆大包天的宫女出宫,认为她狐媚皇子,致其玩物丧志,寡廉鲜耻,德行不配做刘荣纳的第一个妾室,有辱皇家体面。
刘荣对这“初恋情人”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跑到太后宫中跪求赏赐,这才让窦太后松口,命杖责十板子逐出宫去,还了自由身再纳入东宫。
太后她老人家见不得血腥,杖责一事由栗姬负责。
宫女被押到烈日下杖刑,刘荣握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说打完板子我带你回去养伤,往后东宫你的待遇就是最好的,马上就接她回去云云。
说完,就缩到了绿荫之中。
宫女咬牙撑了两板子,只觉两腿中血流如注,栗姬被满眼的血色晃得慌了神,打板子的嬷嬷意识到她已经怀有身孕,吓得板子都掉了,慌忙把她抬到一旁。
原来是她的肚子太争气,不过幽会了几次就怀上了孩子。
刘荣头一次当爹,又是高兴又是慌张,急忙把太医叫来保胎,并当场下旨,封宫女为赵良娣,免了她宫刑。
嬷嬷是赵良娣一早提前用金瓜子买通的,可她也没料到自己怀上了,还是险些流产。
栗姬险些成了打掉皇孙的罪人,只能将此事匆匆揭过。
太后为保住所谓的皇家颜面,对外界宣称是她淑慎性成,容貌出众,在太后偏殿能执掌大事,特许为太子良娣,为的是“辅佐东宫”。
有了妻妾但不能行房,刘荣开始不满现状,时不时就要借外出求学或狩猎的名义出去花天酒地。
栗姬不疑有他,但赵良娣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行踪,劝学无果,肝火郁结,动了胎气,孩子不久前刚刚流掉了,并且一段时日内难以怀孕。
眼下,生龙活虎的陈阿娇和“生生不息”的花生放在她面前,像是对她赤裸裸的嘲讽。
阿娇道:“当年姐姐在太后宫中当差,被赞有逸群之才,特封为良娣,今日一见,果然风姿雅悦。”
栗姬立即转过头来,把矛头又对准了她:“天下哪有人比得过你陈阿娇。你们两个不愧都是太后娘娘宫中养出来的人,各个都是水葱嫩藕一般的人物,摸样俊俏做事麻利。阿娇若是想同她作陪,明儿就让长公主殿下向皇上请个旨,也早来东宫,和你的好姐妹作陪才是!”
“母妃,”沉默多时的刘荣忽然开口道,“阿娇只是随口一提。”
陈阿娇赶紧赔起笑来:“瞧我这嘴,真不会说。满宫上下,谁不知道是娘娘手底下的人最是出色,宫里大半女官可都是娘娘提拔起来的。”
没等栗姬再开口,刘荣把头转向一旁的宫女们道:“良娣身子骨不好,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也不知道把那垫着软垫的藤椅搬来给人坐着。”
“都不许动!”栗姬气急。
宫女们不知道该听谁的,一时间乱了阵脚。
拿凳子的,喊着娘娘消消气的,整个东宫鸡飞狗跳,像是菜市场。
栗姬抄起桌上的热茶,对着刘荣狠砸了过去,气到声音都压不住了:“我瞧也不必搬什么新凳子来了,让她坐我这儿算了!我回宫去!”
说完,狠狠一拂袖,朝着太后宫起驾去了。
陈阿娇饶有兴味地喝完了东宫中几壶好茶,陪着他把那坛女儿红喝了大半,才施施然起身告辞,随着太后宫派来的几个姑姑出宫去了。
宫城内的路经年不变,依旧是那样又长又枯燥。
阿娇几乎觉得自己在车里已经打了一个盹了。
梦到自己成了皇后,和楚服在宫中偷偷厮混,几近疯狂。
一觉惊醒,这路才刚刚走了一半。
想到梦里的人大约现在已经忙完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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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的事情,正眼巴巴地在宫门外等她,她心情绝佳地伸了个懒腰,居然觉得这路也不算那么难熬。
四下无人,她轻咳了一声,轿子靠在了路边。
两位随行的姑姑开口道:“方才长公主殿下在王美人处用了午饭,胶东王也在。听王爷说,‘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藏之。’长公主殿下分外欢喜,说要做主,把小姐赏给他做妻子。”
“长公主殿下回太后宫的路上,被栗姬又请去了昭阳宫小坐。”
“其间栗姬说要小姐只配给太子殿下做妾,不能做正妻。长公主大怒,两人当时就吵了起来。方才我们两人过来的时候,长公主还没回太后宫中。”
“我阿娘可骂栗姬娘娘什么了吗?”
“这——”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不定地开口,“长公主殿下大约是气急了,说了几句重话,说太子殿下尚未孕育子嗣,是为不孝。”
以她对自己阿娘的理解,大约还嘲笑了刘荣这么久还没有后代,是断子绝孙,都是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活该的。
“嗯。”
轿子里伸出来一只指节分明的手,里面攥着一小袋碎银子:“麻烦两位姑姑了。”
两位姑姑急忙接过来,对着阿娇连连道谢:“前面的路,奴才们就去不得了。既然小姐没有旁的要吩咐我们的,奴才先行告退。”
“去吧。”
陈阿娇的声音罕见地带了些娇憨的笑意。
一切都和她设想的一样。
皇后之位,她势在必得。
到那时候,她就把宫外等着她的人接进来,日日陪在身边。
两个姑姑对视一眼,不敢多言,回头向着深宫走去。
轿子重新起步,宫门在她的背后被一重一重地合上。
“金屋藏娇”四个字就像是一句含着陈阿娇名字的咒语,被初归的春燕衔到了千家万户。
鸟儿飞得自由自在,比轿夫的脚程还要快。
这咒语在主角尚未粉墨登场的时候,就已经被编排成最为的传奇逸闻,播撒得四海八荒。
————
门口守候多时的人有些急不可耐地凑近,又在轿子前止步,直勾勾地盯着那虚掩着的轿帘。
街上的人照旧是来去匆匆,楚服手上撑着一把伞,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阿娇打起帘子,一眼就能看到她。
刚刚还沉重得的心忽然就放空了,生机勃勃地狂跳了起来。
她抬起手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污渍,像是想要把自己身上那些肮脏又丑陋的谋划,全都从身上抖落下来,换上一副天真的笑脸。
楚服要是知道她用尽肮脏的手段,极尽谋划,会怎么想她?
楚服抬起手,把她从轿子上接下来:“小姐吩咐我去做的,我已经都做完了。”
“你半日没见过,就没点别的跟我说吗?”阿娇亲热地挨到她的伞下。
楚服警铃大作,瞬间退开一个手掌的距离,给她撑着伞,自己却站进了雨里。
后脑勺的发瞬间被打湿,楚服恍若未觉,只是垂下眉眼温柔地看着阿娇:“外面冷,等下恐怕还有一场大雨,小姐快点上车吧。”
陈阿娇撑着她的手上了回府的马车,看见她的视线远远地凝在远方:“怎么了吗?”
她跟着看过去,只觉得前方有一片黑色的人影,正死死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