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的人吃得热闹,鹿元吉像猫一样舔去手背上的血,盯着雪千秋。
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却和七日前离开的那人相差甚远。虽然二人有着相同的外貌,鹿元吉却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最初,鹿元吉以为雪千秋是精怪所变,在蜀楚时,和他交手,他被困入桃树,才设计他进石门,现在才发现,是他想错了。
他遇见的两个雪千秋是同一人,一个是原本存在这个世界,一个是从现在回到过去,阴差阳错,两个都让他遇见了。
掷出去的刀插回自己,有意思,可真有意思。
雪千秋六感充盈,仿佛后背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一回头,身后只有睡得正酣的鹿元吉,没有其他人。
“你们四个厨艺倒是不错。”百道夫子心满意足地抚着肚子,“可惜呀,你们要走了。”
四乌好不容易出一次巨鹿,这才一个多月,就要回去,一想到明日一早就要走,心生留恋,依依不舍地看着雪王。雪王同样不舍,拿出随身的糖饼分给四乌。
一声饱嗝划破平静,百道夫子尴尬一笑,“吃太多了,我去散散步,消消食。”
出了厝坊,百道夫子直奔老柳树下,解开麻绳,推醒睡觉的黄牛,“走了。”厝坊里的人眼睁睁看着夫子牵着牛出村。颜悦说,“夫子要牵着牛一起散步?”
雪千秋递去眼神,颜悦立即改口,“牛怎么自己跑了。”
四乌假装没看见,忙着收拾碗筷,雪千秋借着铺床的由头走到鹿元吉身边,瞧见鹿元吉沾血的手背,手背上留着舌头舔过的痕迹,屋子里刚刚进野猫了?
屋里没有猫脚印,这血迹是从哪里来的?
雪千秋“无意”碰掉鹿元吉覆面的书,对上鹿元吉睁开的双眼,骇得身躯一震。
鹿元吉双眼无神,目不转睛盯着天花板,要不是他还在呼吸,雪千秋定会以为他死了。他的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看痕迹,是刚刚用手抹过。
他刚刚没睡?
“舅舅,我们明天就要走吗?”雪王走到雪千秋身边。
雪千秋把书放回鹿元吉脸上,起身拉着雪王远离鹿元吉,走到对面的地铺前停下,“我们在这里耽误太久了,等到了茕羊城,我找辆马车,很快就能到广陵。”
雪王:“乌四郎送了我两只鹅,我想一起带走。”
“好。”雪千秋整理地上的茅草,雪王爬进四乌编织的茅草窝里,“舅舅,其实漂亮哥哥…不对,空心萝卜对我还不错。”
“知道了,睡吧。”雪千秋手覆在雪王双眼上,挡住微弱的烛光。
四乌麻利地收拾好碗筷,拥到另一只“鸟窝”里,抱膝蹲着,靠在一起入眠,颜悦和龙女躺在一起,雪银舞坐在窗前赏月。
雪域常年下雪,一年也只有八月、九月能见到残月,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的确漂亮,雪千秋自然坐过去,“想家了?”
雪银舞:“我们出来两个月了,也不知道雪眠、岁岁想我没。”
已经过了两场赛事,接下来至少还有三场,只需三个月,他们就可以回去,雪千秋望着皎月,“在除夕前,我们就可以回去,到时候,我陪你到冰场上去遛羊。”
“嗯。”雪银舞揉着眼睛,“领主,我累了,我先去歇着了。”
月亮重影,雪千秋也觉得有些乏了,双眼无力,揉着山根进屋,熟悉的香气迎面而来,再接着,就是那熟悉的声音,只不过少了几分甜腻,多了几分磁性,“大好的月光,浪费在梦中,岂不是浪费。”
这人果真是讨厌,雪千秋微微左侧,抬眸便看见鹿元吉躺在窗前。
!!!他是谁?
不待雪千秋思考,飞来的一拳打在他的胸口,雪千秋飞出厝坊,撞在柳树上,一抬头,瞧见他坐在方才坐到位置,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
“哥哥,疼吗?”脚背裸露的草鞋落在面前,鹿元吉提起雪千秋撞在柳树上,倒垂的柳枝左右摇曳,像一层薄纱包裹着二人,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们在月下幽会呢。
六月的薄衫擦在干枯的树皮上,后背火辣辣的疼,雪千秋抓住鹿元吉的手,凉嗖嗖的质地顺着鹿元吉的手往上蔓延。
鹿元吉脱手,再次把雪千秋掷出去,摔在墙上。
“哥哥,这几年你过得好吗?”鹿元吉拔出发髻上的笔,手指转动,笔变成半米长,手腕粗细的戟。
几年?
雪千秋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笔戟的影子落在他脸上。霜凝冰剑,挡住落下的笔戟。
鹿元吉居于上位,居高临下,“哥哥,此前输给你,你不会以为,我就只有那点本事吧。”
“你以为,我就只有那点本事吗?”雪千秋折断冰剑,手伸向鹿元吉的脖子。偏巧鹿元吉早有准备,身体后倾,抓住雪千秋的手,转到他的背后,横过笔戟,勒住雪千秋的脖子,“哥哥,小心些,我没那么好对付。”
雪千秋腹部用力,脚尖后踢,趁鹿元吉松懈的空档,挣脱出来。
月夜寒凉,鹿元吉站在原地,环顾周围。
雪千秋不见了。
“哎——”鹿元吉叹息,“和我玩这些把戏,终究是太年轻了。”
周围的气流往后走,鹿元吉勾起一抹微笑,站在原地,转动笔戟。
周围的气流越来越快,笔戟骤然停住,鹿元吉震动笔戟,左侧传来一声闷哼。
鹿元吉闪到雪千秋面前,一脚将人踹出数米远,转着笔靠近,“哥哥,道长哥哥居然没告诉你,我会引人入梦。看来,你们的交情也不见得有多深。”
雪千秋摊在地上,捂着胸口咳血。
“哥哥,午夜梦回,可要想我。“鹿元吉的脚步压住最后一个音节,笔戟从上落下。
笔尖插进地上之人的心口,雪千秋握住戟柄,鹿元吉用力下压,用他那甜的发腻的声音“关心”道,“连这都抵挡不住,哥哥可真叫人心疼啊。”
胸口渗出的血染红白衣,握住笔戟的手在发抖,雪千秋额头汗水密布,阴影挡住的瞳孔绕着一圈红色,泥土间长出雪霜。“赶牛”回来的百道夫子止不住喷嚏,搓动双臂,“好冷啊。”
这才六月,还不到七月,怎么这么冷。
寒意从地底升起,脚步踩得嘎吱响,百道夫子哈着热气,“千秋,外面凉,进屋睡。”
靠着墙垂着头的雪千秋没有回应。
这么冷,也睡得着。
百道夫子轻拍雪千秋肩膀,指尖刚碰到人,还未使力,人就掉在了地上。
“千秋!”红艳艳的“血花”闯入眼帘,百道夫子扶起雪千秋靠在墙上,试图把人喊醒。
没有应答。
“血花”还在往外晕染,墙面蒙起一层蓝白色的冰。
这种冰夫子在蜀楚赛场见过,雪家三人里只有雪千秋一人能够随意控冰。
他又被师兄控制了?
不对,师兄最近没来这里。
那是谁?
百道夫子把手贴在覆冰的墙上,闯入梦境。看见鹿元吉手中的笔戟插进雪千秋身体里。落笔的位置正是“血花”的位置。
百道夫子顾不得那么多,推开鹿元吉,抢走雪千秋。
鹿元吉瘫坐在地上,看着逃走的背影冷哼一声,逆时针转动笔戟,笔戟变小,他把笔戟插回发髻上,翻进窗户。
百道夫子感觉有股力量把他往前推,回过神时,手里的人消失了,刚刚那一瞬仿佛是梦。
“嗯哼~~”雪千秋被疼醒,手下意识搭在心口,摸了一手的血。
伤口疼得麻木,雪千秋扒开衣服,伤口不偏不倚,离心口只差一厘,表面上看受伤严重,实际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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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他踢的那一脚。
雪千秋扭头看向屋内蜷缩入睡的人,他什么意思?
“千秋?”百道夫子挥手。
雪千秋刚想擦药,手伸进袖袋里才想起药给了舟净,手里生出雪霜,准备覆在伤口上,百道夫子递过药,“你这雪霜装上去容易,拆下来可就难了。”
雪千秋接过药抖在伤口上,“你背后的伤……?”
“小苍蝇给敷了草药,养了几日,早好了。”百道夫子搓着双手,“千秋啊,你跟小苍蝇什么仇什么怨,一见面就动手,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仇怨?雪千秋也不知如何解释。是鹿元吉把他送到十年前,他以为鹿元吉和他一样是回到过去的人,招惹他,留下过结。鹿元吉同时遇到两个他,把他当作精怪,设计他,引来如今的事。
雪千秋把药抖在伤口上,拉好衣服,“你知道仙宫吗?”
“我就说凭你的本事,怎么会这么久才回来。”百道夫子手心燃火,抹去长凳上的冰,坐在一端,“看来是小苍蝇和小茗联手把你留在哪里了,可鹿侯和小茗有怨,他们怎么可能联手?”
“你知道仙宫在哪里还要他带路!”雪千秋拉上衣服,坐在长凳一侧。
“我上一次出来还是……还是上一次。”百道夫子欲言又止,“这么多年了,我都忘记她在这了,要不是看见那间茅草屋,我还真想不起来。”
雪千秋靠着墙:“鹿侯和宫主有何恩怨?”
百道夫子:“七年前,鹿侯杀进仙宫,和小茗打了一架,毁了她的仙宫,拆了宫殿牌匾。”
难怪看见的牌匾是断裂的。
“你怎么知道?”雪千秋记得,过去七年,夫子只出过一次蜀楚。
百道夫子:“那场战役轰轰烈烈,大江南北的人都知道。”
雪千秋:“他们为何要动手?”
“谣传。”百道夫子指着窗户,“小苍蝇他爹,也就是鹿侯,喜欢雪自野,你是雪家人,你知道这雪自野是谁吗?”
百道夫子手搭在雪千秋肩上,一脸吃瓜模样,等着他回答。
“即然是谣传,那就当不得真。“雪千秋起身,把药塞进夫子手中,“我累了,先歇着了。”
百道夫子望着雪千秋的背影,心道:“他生气了?”
雪千秋躺在雪王身侧,眼中浮现白雪皑皑的场景,高大的雪鹿飞驰而过,只留下欢声笑语,离得太远,只能看见雪车上一大一小的身影。
雪车飞得太高太快,落在地上,砸得粉碎,车上的人摔在地上,个小的人摇去头上的的雪,撑起脑袋,看见满地的尸体。
到处都是血,红艳艳的一片。被砍断四肢的雪鹿倒在地上,残肢密布,分不清谁是谁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高大的身影隐在雪中。
冰牙子破土而出,雪千秋双瞳骤变。
“忘记这一切。”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忘记这一切……
半臂长的冰牙子刺破茅草床,赤色的双目独自面对黑夜。
冰牙子持续往外生长,百道夫子被逼到墙角,“千秋!”
屋内的人置身冰林,百道夫子右手化剑,劈去挡路的冰牙子。可冰牙子像雨后春笋般,快速生长。
百道夫子双手挥成残影,剑上挂着血丝,还是无法阻止冰牙子的生长。
对了,静心诀。
剑化手形,双手合十。
“舅舅,冷。”雪王梦中呢喃,习惯性转身,钻进雪千秋怀里。
突来的温度融化寒冰,赤色褪去,雪千秋抱紧雪王,冰牙子停止生长。
眼角余光瞥到屋内人的动作,百道夫子放下刚合上的手,没事了?
冰牙子上淌着水珠,百道夫子打着喷嚏,再次抹去长凳上的冰霜,双手环臂,守在屋外,时而往屋内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