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不出名字的花香充斥鼻腔,一人芒无目的地在花田里游走,走不到尽头,找不到出口,他突然停下,望着天空。从来到这里,太阳就未曾移动过。雪千秋折下一朵花,花杆冒着汁水,花是真的。
城儿还在等我,我要快点出去。
寒霜降临,大雪覆盖花田,目及之处白茫茫一片,更看不到终点。手腕上的音弦收紧,雪千秋蹙眉,转身跟着音弦走。
雪地上留下一排脚印,音弦突然消失,脚印戛然而止。
雪千秋试着摆动右手,手腕上的音弦没有反应。尝试多次,依旧如此。
突来的一只手搭在雪千秋肩上,雪千秋扭头,惊道,“夫子!”
来人眉头微皱,雪千秋瞥见他身上的羽衣,语气恢复平静,“是你。”
“嗯。”墨枷放下手,“我带你出去。”
雪千秋想明一切,从入仙宫开始,墨枷就是要带他进石门,不知为何,他改变了主意,后来与鹿元吉相见,他引入石门,现在他又来,雪千秋实在猜不准他的意图,“是鹿元吉让你来救我?”
墨迹:“不是。”
雪千秋:“在迷雾里,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墨迹停下脚步。
雪千秋继续问:“你是私自进来的?”
大雪呼啸,墨迹的声音有些模糊,“出口就在前面。”
雪千秋撤去大雪,雪里居然立着两道花藤绕成的门。这里分明离出发的地方不远,刚才为什么没有看见。
“怎么会有两道门!”墨迹也很疑惑,来时明明没有门。
墨迹分辨不出那条道路才是准确的,愣在原地。
门后白茫茫一片,雪千秋说,“不如这样,我们各选一道门,如若都离开这里,我们在茅草屋相见,如若不能,我们便回来,如若一方出去,再返回这里带对方出去。”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墨迹看向雪千秋左边宽大的袖子,“除非你给我一个作证的信物。”
“好。”雪千秋伸进左手袖袋,摸出一个面具。
面具是在蜀楚时城儿买的,那日出门,城儿嚷着要戴,孩子心性,玩腻了就丢了,雪千秋捡起来放进袖袋里。
面具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作为信物远远不够,雪千秋手刚伸进袖袋,墨迹一把抢走面具,“就这个。”
“我选右边,你选左边。”墨迹把面具套在头上,义无反顾地踏进右边的们,恍惚间,雪千秋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
墨迹进门,门坍塌融化,雪千秋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出去了便再无回来的可能。
雪千秋在原地等待片刻,消失的门没有重现。眼前只有这一条道路,城儿还在等我,不能久留。
雪千秋走进左边的门,门融化在花田里。
人流涌动,雪千秋静止在大街上。周围的场景熟悉又陌生,他在两月前刚来过这里——蜀楚。
街景和两个月前没有太大的变化,街头的酒楼崭新,牌匾上还挂着红绢花。上次来蜀楚,这家酒楼陈旧,分明有些年头。
“让开!”及肩高的人劈头盖脸一句骂。
谁家的小孩儿这般无礼,雪千秋扭头,惊愕外露,眼前人一身道袍,脸上藏着几分稚气,头上顶着一个鸟窝,鸟窝里放着一只绿色的鸟,左肩上趴着巴掌大小的花花,道鞋破烂露出脚趾,腋下夹着一袋苹果,右肩上挎着脱线、打着补丁的破布袋。沾满泥的脸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面容和夫子有九分相似。
夫子???
“耳朵聋了吗?”形似夫子的少年撞开雪千秋,
雪千秋问旁边的小贩,“小哥,他是谁?”
“还能是谁,清风山上的小道士,他呀…”小贩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确认少年走远,“他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道观的老道士,现在就他一个人在山上,你瞧他那模样,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一个人,了然不在?雪千秋拿出碎银放在摊子上。小贩拿着银子,看着雪千秋远去的背影,“这人和小道士什么关系。”
人头攒动,头发斑白的乞丐躺在地上举着满是缺口的破碗要饭,瞧见路过的少年,吓得一激灵,赶紧收手,把破碗藏进怀里。少年停住脚步,手伸进乞丐怀里,抢走碗里的铜钱。
老乞丐抓着少年的裤脚:“把钱还我。”
少年颠着铜板,“想要,来拿呀。”
少年踢开老乞丐,快步出城,老乞丐追在后面,“小道士,把钱还我。”
少年:“你追到我,我就还你。”
老乞丐脚步蹒跚,走走停停。少年走百步,就停下来,等老乞丐要靠近,又走百步……一路追上清风山,老乞丐靠着观门口的老榆树大口歇气,少年蹲在门口的石像上,“你整日乞讨,能讨几个钱,不如入我清风山,跟我做道士。”
“拉倒吧你。”老乞丐打量少年,“你愁愁你自己,衣不蔽体,瘦得跟竹竿似的,还不如我这乞丐。跟着你,喝西北风去。”
“不来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呢。”少年颠着铜板起身翻进道观。
“你倒是把钱还我啊。”老乞丐追进道观,“我讨几个钱容易吗我。”
观中,站着一位白袍道士,望着门口,“你不该来。”
站在门后的雪千秋:“??”了然的声音。
老乞丐以为了然在和他说话,“我怎么不该来,小道士抢了我的… 等等,不是都说观内只有小混蛋一位道士吗。你是谁?”
靠着石柱的少年说:“他,疯道士了然,我师兄。”
一道雷劈在少年身上,惊飞鸟窝里的鸟,少年脸黑如墨,嘴里吐出白烟,趴在地上,气汹汹,“疯道士,你是吃撑了!”
“你在山下抢夺银钱,以后,你欺负弱者,便会降雷。”了然盯着门口的人。
少年翻身站起,蹿到了然面前质问,“老乞丐跪在地上一天,也讨不了几个钱,我引他入道观,诱他做道士,我有错!”
老乞丐嘀咕:“我还没同意呢。”
了然:“后山的竹笋熟了,去把竹笋挖出来。”
少年:“我不去。”
了然额前的鹤纹鲜艳如血,少年双脚不听使唤,嚎叫着“疯道士,臭道士”,心不甘情不愿去到后山。
老乞丐小心翼翼试探:“做这里的道士管饭吗?”
了然:“北院厨房有食物。”
“好。”老乞丐乐呵,“北院…在哪里?”
了然目光指向长廊,老乞丐明了,蹦着离开。了然收回目光,依旧看着门口,“刚煮了新茶,进来饮茶。”
院中没有其他人,雪千秋走进道观,与了然对视。了然和印象中一样,容颜没有半分变化。跟着他走到东院,院子里的茶炉冒着热气,桌子两侧摆着蒲团,雪千秋与了然面对面而坐,了然把面前的黄金面具往前推推,“戴上。”
黄金面具有些眼熟,雪千秋记得初来蜀楚时夫子也是戴的这顶面具,只不过,他戴的是青铜的,这顶面具却是黄金的,“你早知道我会来?”
了然斟茶:“你不该来。”
不该来就只能留在花田里,雪千秋心中讽道。
了然洞察于心:“你等在原地,会有人来找你。”
雪千秋:“来找我的人迷失在花田里。”
“等的人不对。”了然举杯饮茶,雪千秋明显感觉到他在笑。
城儿还在等他,雪千秋不想在这里耽搁,“怎样才可以离开这里?”
“顺应洪流。”了然放下茶盏,起身,“这段时间,你可以住在这里。”
“要在这里呆多久?”雪千秋追问。
了然:“十年后,各方雄起,争夺茶王,雪域领主领命赴蜀楚。”
十年……雪千秋怔在原地,现在是十年前,城儿岂不是要在厝坊等我十年。
了然看穿他的心思:“在广陵赛事开始前,你会回去。”
了然回到房间,雪千秋追上去,还想追问,了然房门紧闭。房门口挂着“我从我心,不服就干”八字木牌。对面的房门大开,棉被掉在地上,依稀能看见门头上悬着的木牌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大字,“道法印我心,世间任我行。”
所有的一切都没变,时间却变了,雪千秋看向茶桌上的黄金面具,十年后我才到蜀楚,现在的我不属于这里。
我来了这里,墨枷去了哪里?我不属于这里,他们不应该知道我的样貌。
犹豫片刻,雪千秋走到茶桌前,拿起黄金面具,覆在脸上,在道观闲逛。
除了厚重的灰尘、密布的蛛网,道观和十年后并无太大差别,嚣张的骂声覆盖道观,雪千秋循着骂声走到后山。少年夫子挥舞锄头,边挖边骂,“挖竹笋,吃竹笋,我看你长得像个竹笋。疯了然,臭了然,让我挖竹笋,挖了又不吃。”
地上的竹笋被锄头铲得粉碎,雪千秋走近,夫子灵敏地转头,“谁!”
夫子上下打量这个头戴面具的人,扭头继续挖笋,“观里不供奉神仙,求神拜佛换个地方。”
雪千秋:“我不求神拜佛。”
“那就是来这里吃斋饭的了。”夫子往后丢去一根竹笋,一道雷劈下,嘴里冒黑烟,夫子趴在地上,仰头大骂,“疯道士,我给他竹笋,你降雷劈我!!!你等着,我早上三根香,晚上三根香,迟早把你送走。”
雪千秋转动手里的竹笋,“就吃这个?”
“爱吃不吃。”夫子爬起来,懒得拍去身上的泥土,捧起地上的竹笋走到潭水边,鞋子也不脱,就着外套跳进水中,洗去竹笋上的泥土,剥开外壳,啃咬最嫩的部分,隔得老远也能听见咀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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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吃完竹笋,人潜进潭水深处,破破烂烂的衣服飘在水面,半柱香后,一张白净的脸浮出水面,看着空无一人的岸边,“来了就走,当这儿是客栈啊。”
“这也太穷了吧。”厨房里传出阵阵嫌弃,老乞丐丢掉半块老鼠啃剩的红薯,掀开米缸,看着一粒米也不剩的缸底瘪嘴,“我做乞丐还能讨到肉,做道士只能喝北风,还不如乞丐,切~~”
“嫌这嫌那,滚回去乞讨。”夫子跑进厨房,丢下竹笋,拿起灶台上的红薯在衣服上抹了两下,送进嘴里,老乞丐好意提醒,“那是老鼠咬过的。”
夫子坐在灶台上,荡着右腿,“有问题?”
乞丐都不吃的东西,他倒是吃得欢,这地方不是人呆的地儿,“你把钱还我。”
“臭了然说你是清风山第三位道士,我看他在说梦话。”夫子摸出铜板丢给老乞丐,“滚滚滚。”
真没礼貌,老乞丐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钱,看到一双鞋子,目光向上,再看见闪着油光的肉。
“哇——”老乞丐站起,“是哪位善人发善心了。”
“我买的。”雪千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灶台上,“剥点笋,炒肉用。”
“你在跟我说话?”夫子一口吞完手里的红薯。
“我来,我来。”老乞丐一个箭步,越到夫子面前,夺走灶台上的竹笋,席地而坐。
夫子看向乞丐:“你不是要走吗?”
老乞丐:“吃完再走。”
夫子跳下灶台,走到雪千秋身边,从左边绕到右边,又从右边绕到左边,别下一段萝卜塞进嘴里,“观中道士没有神通,你做再多也不会显灵。”
雪千秋:“你多少岁?”
夫子:“与你无关。”
“菜不能生食。”雪千秋说,“七岁孩童都知晓的道理。”
“嘿嘿。”老乞丐被逗笑,“别管他别管他,。”
“你谁呀你,轮得到你管我。”夫子夺下老乞丐手中刚剥好的竹笋塞进嘴中。
又是一道雷劈下,夫子双膝发软,跪在雪千秋面前。
“臭了然,疯了然,我这次没动手,你也劈我!!!”
咆哮声穿过厨房,灌进东院的房间里,回应声传入厨房,“嘴不净,心不灵。”
“你等着,我非把你送走不可。”夫子手化菜刀,一刀劈下一段南瓜,找来三根发霉的筷子,插进南瓜里,嘴里念着“火来”,点燃筷子,手掌为刃,从门上削下巴掌大小的木块,指为刻刀,雕下“了然升仙”四字。
老乞丐看呆眼,跟着夫子出门,见夫子把南瓜摆在地上,木块立在南瓜前,双膝下跪,对着东院就是三叩首,嘴里振振有词,“早上三拜,晚上三拜,我就不信,不能把你送走。”
老乞丐瞅着门上整齐的切块,又瞅瞅夫子毫发无损的手,“你手能变剑,你怎么不用手削他。”
“打不过。”夫子撑地站起,抱着“南瓜香炉”进厨房,捧起另一半南瓜就啃。
老乞丐和雪千秋面面相觑,少年的心思最难懂。
菜切好,肉腌好,雪千秋撸起袖子炒菜,老乞丐和夫子靠着灶台坐下,“他也是你们清风观的?”
夫子弓着一条腿,手搭在膝上,拿着刚烤好的红薯,满嘴碳黑,“问你呢。”
雪千秋:“不是,我从……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
老乞丐调转方向,双膝跪地,趴在灶台上,“你以后都会来这里吗?”
“我会在呆十年。”雪千秋把菜盛进盘子里,“洗手吃饭。”
十年,他要在这里呆十年,意味着这十年每天都有肉吃,老乞丐当即决定做道士。
菜肴放在灶台上,雪千秋这才发现没桌子,夫子丢下红薯皮,用蛮力扯下摇曳的木门,充当桌子。
雪千秋心说,原来道童这招是跟他学的。
夫子卷起袖子擦去木门上的灰尘,掷出去,木门落在院子里石墩上。有桌子,没板凳,夫子右手化刃,削下榆树粗壮的树干,砍成三段,围在桌子摆放,剃去细枝上的树皮,充当筷子。
老乞丐:“只有三个,你不吃?”
夫子:“疯了然不用吃饭。”
一道雷劈下,夫子跪在地上,了然的声音灌进北院,“喊师兄。”
“你个疯子…”又是一道雷劈下,夫子倒在地上,嘴里冒烟,“你让我喊,我偏不喊。”
雪千秋无奈地摇头,把饭菜分装,少的哪份送到东院。门开着,了然悬在床铺之上,和十年后初见时一样,双眼闭着,应是睡着了,雪千秋放下饭菜拉上门。回到北院,老乞丐、夫子端端正正的坐着,等他开饭。
乞丐倒是不挑食,夫子边吃边嫌,跑进厨房拿了两根辣椒就着米饭……饭菜扫光,夫子指挥老乞丐洗碗,自己则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