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所以请师尊快一些，到弟子的识海中来。”沈寒星衣袂翻飞如垂死之蝶，“就像您千年前对我做的那样，用那些温柔蚀骨的话语，再杀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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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识洞悉”发动，简汐音坠入了一片黑暗中。
浓稠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感官，直到她指尖亮起了“春风化雨”的灵光，微弱的光照出她指节的轮廓，她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黑而已，不是瞎了。
一只手覆上她的指尖，灵光倏然熄灭。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即使目不能视，她也知道此刻环住她腰身的是谁。
“沈寒星。”
对方以掌心轻掩她的唇：“嘘……”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师尊别出声。”
她安静地等了很久，久到她感到不耐烦了，她突然张嘴，咬住捂住她嘴的手指指尖，对方似被灼伤般撤回手，黑暗中传来低哑的笑声。
“你还要把我在这里困多久？”
“要是可以，倒是想永生永世。”沈寒星的声音从更近处传来，带着几分虚幻，“可惜终究是痴念。”
简汐音触及四周虚无：“你的识海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记得千年前她来到沈寒星的神识里，虽也是满目疮痍，但至少还有破碎的剑冢、堆积的白骨、神龛般的高台……而今却只剩虚无。
“因为师尊离开了。”沈寒星说道，“没有您的世界，连废墟都是奢望。”
“那我现在回来了，可以有意义了吗？”
沈寒星低笑了几声：“好，那便让它有意义吧。”
他话音刚落，黑暗中的轮廓显形，简汐音发现自己和沈寒星出现在一个虚空的地面之上，整个地面只有十平米大小，沈寒星的身后有隐隐约约的黑线，这些黑线汇聚在她手上时却化作了锁链。
“弟子不如师尊，看不见这些因果。”他抚过冰冷的锁链，“但若这是羁绊师尊的凭依，不妨就让它具象为链。”
简汐音抖了抖手腕上的锁链，锁链相撞发出声音，隐没在空虚黑暗中：“不觉得还是很空吗？”
“师尊觉得还缺什么？”
简汐音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平台边缘：“缺一些草木。”
她话音刚落，浮岛轰然扩展。桃树破土而生，顷刻间花满枝头。绿茵如潮水漫延，野花星子般缀落其间。
“还缺个住处。”
地面再次震动延伸，一座古朴的洞府拔地而起，正是她千年前的居所，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简汐音缓步走向洞府，锁链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她推开木门，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里面该有套桌椅，桌上应有茶。”她轻声道。
洞府内立刻浮现出一方茶案，案上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袅袅热气从壶口升起。简汐音坐下来，给自己斟了杯茶。
沈寒星坐在她对面：“看来师尊是懂的。”
“不，我还是不懂你到底想要什么。”简汐音抬眼看他，“把我困在这里，然后呢？”
“师尊可愿在此陪伴弟子千年？”他的声音很轻，“神识世界千年，外界不过弹指一瞬。”
在这里待上千年，哪怕只是感知上的时间，不是把你逼疯就是把我逼疯——现在看来你已疯得彻底，那疯的必然是我了。
见简汐音沉默不语，沈寒星微微颔首：“弟子明白了。”
他忽然话锋一转：“这一千年，师尊身在何方？”
为什么非要在神识世界里问？简汐音虽心有疑惑，但还是回答：“异界。”
“对师尊而言，何处才是归途？”沈寒星的目光深不见底，“是本界，还是……那个异界？”
简汐音瞳孔骤然收缩：“你如何知道的？”
“猜的。”沈寒星说道，“您不像此界中人，无论说话还是行事方式，来时不沾因果，如今却因果缠身。”
“所以你把我困在这里，是怕我重返异界？”
“是，也不是。”沈寒星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弟子早该明白，异界来客岂是凡俗能困？师尊若要离去，这世间又有什么能困住您？”
简汐音听见沈寒星问：“师尊想回家吗？”
她手指一顿，茶盏中的茶汤微微震颤，漾开一圈细碎的涟漪。沈寒星这句话来得太突然。
想？她太想了，可她能说什么？多少个午夜梦回，她睁眼望着房屋顶，绝望地寻找游戏退出键。她找不到回去的办法，那只能在这个世界既来之且安之。
她睫羽微颤：“你要送我回家？”
“弟子无能，尚做不到这般境界。”沈寒星看着他，“但弟子想给师尊自由。”
一个念头突然在简汐音脑海中成型，她猛地抬头：“你该不会——”
“师尊，”沈寒星突然又打断她的话，眼中流转着她看不懂的光，“异界……您的故乡长什么样？”
简汐音攥紧手中茶盏，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突然决堤：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流动的晚霞，超市冰柜冒出的白雾，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消息提示。
“人们住在钢铁铸成的格子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遥远，“用装着轮子的铁匣子代步，天上的铁鸟比御剑还快……”
沈寒星指尖绽出一缕星辉，光晕中渐渐扭曲出怪异的轮廓。高楼像被孩童捏坏的橡皮泥，车流化作扭曲的光带。他竟在尝试具象化她描述的景象。
简汐音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星辉忽明忽暗地映着沈寒星的下颌线：“弟子很想亲眼看看。”他抬起眼，眸中竟带着几分恳求，“师尊可愿让弟子进您识海一观？”
简汐音呼吸一滞，她利用“神识洞悉”和“遥念”进入过他人识海成千上百次了，却从未允许任何人踏入自己的识海。那些现代记忆，那些游戏屏幕，她根本没法对人解释。
“师尊又要拒绝吗？”沈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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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今日弟子所求，您件件都吝于应允。”
茶盏在她掌心渐渐转凉。“我有些害怕，为我，也为你，”她终于坦言，“你往日虽直接，却知分寸，今日却次次孤注一掷般问我，倒像……在与我诀别。”
沈寒星绽开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笑：“师尊以为，弟子为何特意带您来熔剑炉？”
“你要炼化我作剑灵？不对——”简汐音深吸一口气，“你要熔炼的是自己的神魂？”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四周温度攀升，熔剑炉的火焰温度似乎透过了识海屏障，进入到了这个神识世界中。
沈寒星突然逼近，额头与她相抵，滚烫的呼吸叫错：“求师尊……”他声音轻得如同叹息，“若您对弟子尚存半分怜惜……”
眼前景色忽然翻转，仙侠世界的一花一草，洞府茶具全都不见了，待视线重新聚焦时，简汐音发现自己正瘫软在一张现代风格的床上。遮光窗帘将夜色隔绝在外，电脑屏幕闪烁着荧光，床头手机亮起刺目的“电量不足”警示。
沈寒星的身影立在飘窗前，他环顾房间后挑起窗帘一角，楼下车灯汇成银河，夜航机的红点划过天际。
“钢铁铸成的格子，装着轮子的铁匣，天上的铁鸟……原来师尊的故乡，是这般模样。”
简汐音却连指尖都在颤抖。此刻她才懂得为何修士们视识海如禁脔——这里比裸露的神经更脆弱，比敞开的咽喉更致命，粗暴的入侵能让人痛如凌迟，而温柔的交融却比双修更蚀骨销魂。
床垫微微下陷，沈寒星携着夜风的气息靠近。他指尖掠过她汗湿的鬓角，动作轻得像触碰花瓣：“看师尊的样子，是第一次让人进入自己的识海？”
“你……”她的声音发颤，“看够了没有？”
“看不够。”沈寒星虽然说着，但视线却没有从她身上离开，“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简汐音，神识世界的触碰远比肉身亲密，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在欢愉中炸开绚烂的痛楚，她喉间挤出的喘息甜得发苦：“别……别用自己炼剑……”
“师尊若想回家，需要一把剑。”青年将下巴抵在她发顶，“您亲口说过，我是您最锋利的剑。”
“所以顾归岚是——”
“是我选中的继任者，我第一次看见那孩子，就像看见年轻时的自己，我总觉得，我没走完的路，他或许能替我走完。”沈寒星低笑道，笑声震得简汐音脊背发麻，“但没想到，他能与我像到这种程度——连肖想的人都一模一样。”
简汐音抓住他的袖口：“你那时已经知道自己快要堕魔了？”
“知道。”他的回答轻得像一声叹息，“若真到那一步，他的剑，会比旁人更快。”
“你从来都没想过我可以让你不堕魔吗？”简汐音问道，“你明明看见了潮渊的样子。”
“想过，请师尊用‘春风化雨’诀吧。”沈寒星说道，“总要让弟子干干净净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