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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扒灰

作者:照花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温孤怀璧真是……解裁春乐了,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占据高人一点的地位。势必要压人一筹,否则不肯善罢甘休。


    这不,费清明顶了新郎官的缺,他就势必要做起高堂上的公爹。上演一出板凳宽,扁担长,扁担在绑在板凳上的荒唐闹剧。


    零碎的线索捋成一线,她捋清了前因后果。


    空白的画轴本能困着他们三人,直到天荒地老。四野空空的环境,如同过度曝光的烈日,刺激得他们每个人的大脑空无一物,而以寻寻觅觅,一无所获。


    祈夜良的到来,唤醒了中断思考路径的她,给空疏的画卷增添丰富的信息,加入他筹备已久的婚宴环节。她成了他心心念念的新娘。


    与她一并被封存于卷轴内的费清明,转场加入。


    踢掉天外来客祈夜良,把费清明卷了进去,设置为必要的人物——与新嫁娘并结连理的新郎官。或许给他脑子塞了一大堆虚妄的过往。


    温孤怀璧同理。成了拜堂成亲工序里,不可或缺的父辈。


    解裁春二度尝试揭盖头,扒拉了会,没扒下来。转头对堂上的温孤怀璧道:“够了,别忙活了。快醒过神来,此方境界,除你、我、他三人外,都是虚无。”


    他们三人被困在闲梦落的画轴中,迟则生变,不晓得要生出怎样的变数。


    脱离了一大群全身覆盖着黄橙橙绒毛,做小黄鸭状,整日撅着屁股,跟在他身后嘎嘎叫的师弟师妹,温孤怀璧卸掉了问道宗赋予他的职责,显露出隐藏在温润面貌下的真面目。


    他一只手肘撑着红楠木桌,一只手掌扣着升起者袅袅轻烟的热茶,气度森严,形态冷峻。“清明,这就是你宁可忤逆尊长,也要给我找的好儿媳?”


    他不动声色,摔了茶盏。


    闹哄哄的喜宴,登时一静。来客们都不敢得罪这位生杀予夺,说一不二的老爷。


    “自古讲究门当户对,粉墙对朱户,蓬户配柴门,为父还会害了你不成?你纡尊降贵,委屈世家公子哥的身份,三媒六聘,就为了娶这样一位没眉没眼的农家女。”


    挑剔的目光一寸寸片过解裁春的头巾,露出的一小段颈子,“出身自一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往上数三代,连个穷酸秀才都供不出。”


    “你看看她,不冲着你三叩九拜,感激涕零,可有对你有半分的迁就?”


    “父亲,小满她只是一时糊涂,没有恶意。”费清明抱紧心仪之人,下滑的罗裙咧出一条弧形,显现裹在底下的小腿肚,他忙遮严实了。


    一个眼神,指使司仪继续拜堂成亲的流程。


    收到指派的司仪,气如洪钟,回荡在喜堂内,衔接了僵硬的气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眼见解裁春完全没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反而扭着头,朝向高堂方位,似被恫吓住了。


    费清明将她的背部贴上自己的胸膛,抽出右手,掰正她的头。单用一只手的力量,支撑住成年女子的体重。腾出空闲的手,将人脑袋强行扭回来,与他额头相碰。


    要如何将众人从幻境中叫醒,宛如从睡梦中拽出,而不用背心辩解,所见所感皆为幻梦,解裁春心头罗列出几个方案。


    一、给予执迷不悟者,精神上强烈的刺激。


    二、实施物理超度,拿剑把他们全砍杀了。


    两种方针一般会造成数量相同的结果,要么他们或疯或死,依然被困在里面,要么疯了死了,就逃窜到现实世界。


    生命是不可重来,为保险起见,解裁春决定先实施一,再实施二。


    全程脚没下地的解裁春,顺顺当当地被费清明抱到喜房。


    沿路经过的宾客,都压低声音讨论。说小郎君宠新娘子宠到没边,还没入洞房呢,就连地都不愿让人下了。等红浪翻被了,还得小儿把尿般抱起来撅。


    别说,这些画出来的人儿,谈起八卦来,语气声调倒捏得真真的。怕不是集合了衍化之人的心声。


    男女双方坐床,婢女双手捧着摆盘,递到新郎官身前,中心摆放着一柄玉如意。


    费清明提起玉如意,欲挑掉解裁春盖头。临到头了,心下犹疑。


    其实放任眼下情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视线受阻的小满,只能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洗漱更衣,一样离不开人。


    困顿于方寸之间,不能展开远距离行动。只要将仆役们调开,就能后天制造出一个孤独寂静的迷宫。他每次远行,小满就会情不自禁地思念他。


    随着二人的分离,而加剧对他的感情。


    而非随时随地,舍了他就走。这个不行,还能有下一个碰头。


    美好的畅想仍旧只停留在畅想一步,费清明到底是舍不得她受苦吃罪。


    他这方刚挑了盖头,那厢解裁春就趁机捉住他的手,“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谁了?”


    “解家女,乳名小满。与我结两姓之好,喜结良缘,便是化成灰,为夫都能认不出你。”喜袍加身,头戴桂冠的郎君,矜持地在她脸颊轻啄。


    “我既不顾父母反对,娶了你,必当会对你负责到底。旁的事尽管交给我,小满无需忧虑。”


    是娶了媳妇,也会心疼妻子的不易,夜夜和衣而睡,拥抱就能舒缓的贤良人士。


    “哟,新郎官咋还待在这啊,到时辰敬酒啦!满堂宾客都等急了!”点着媒人痣的喜娘,一甩红帕,娇滴滴地笑出声,“回头,自有小两口温存的时候,仔细误了吉时,失了礼数!”


    费清明抄起装着时令果蔬的盘子,塞到解裁春怀中,让她用手扣住。叮嘱她不必理会那些虚头巴脑的说辞,渴了、饿了,放开了吃喝。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嘱咐随侍的婢女。


    他们夫妻同心,互为一体。她遭罪,他心疼。


    他若回来得晚,她可先行睡下,不用听仆妇们的意见,点灯熬油。


    费清明被一众下人领出去,招待座上客。


    解裁春啃着通红的李子,清脆的果子一口咬开了,嚼得嘎嘣响。看样子,只有她一人保持清醒,其他两人都对自己的新身份深信不疑。


    愁哟。


    闲梦落性情乖觉,不是个好对付的。她原以为同行的几日,诈出了他的手段,岂知他还留有余地,藏着掖着,不敢见人。


    关键时刻一出手,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费清明身中尸毒,可以理解。温孤怀璧没能反应过来,侧面证明了他亲生胞弟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已知画作中的人能更改画卷内容,而画卷内容决定了被困者的行为模式,一招不慎,他们就要永远困在里面。


    看费清明丝毫没有要挣脱的模样,这婚,成得相当迎合他的心意。怕是一味让他心满意足,把她的腰累酸了,都没能得出有效的成果。


    不若反其道而行之。


    温孤怀璧就更不用说了,上没压着师长,下无绊着拖累,活得畅快自在,指不定有多洒脱。


    她得择一条法子,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把他们三人一同卷进去,撕裂和平的假象,引得其余两人气涌如山,再端不住架子,最好大打出手,崩坏画轴世界。


    两名出色剑修的能耐,齐心协力对付一样纸制的法宝,她还是信得过的。


    磕着瓜果的解裁春,计上心头。


    思考出的对策,损是损点,有用就成。


    她拔下脑后别着的凤钗,转过身,在墙壁上刻了两个字——


    扒灰。


    镌刻在墙壁上的文字,旋即隐匿不见,解裁春就明白,她想出的损招已经在路上了,就是不知晓呈现的过程是以何种形态,结局会怎样演变。


    “哐当”一声,喜房门被暴力推开。


    带刀侍卫开道,跨进来一双湛蓝色高靴,后边跟着四个身材强壮的仆妇,一溜串粗使丫鬟。可不正是她的好公爹——温孤怀璧。


    威风凛凛的老爷,在堂中就座,凛冽的眼风一扫,识眼色的忠仆就替他开了口。


    “还傻愣愣地坐在那做什么,还不尽快过来奉茶!刚过门的新妇,昏定晨省,礼法孝道,全抛一边了?竟敢目中无人,瞧不见尊敬的公爹!肚子还没揣货呢,就敢这怠慢尊长!”


    这一行行,一摞摞,响亮得堪比点着的鞭炮,解裁春大开眼界,就差给人鼓掌了。


    若她真是温孤家,不对,费家,也不对……


    他们有没有私底下商量好,是跟谁姓?总之,假若此方境界为真,她是刚入门的小媳妇,出生贫困,指不定要被这吃人的大宅,吞到连骨头渣都不剩。


    闲氏两兄弟,一个比一个二皮子。戴着面具顶会装,显真性情不做人。


    演戏嘛,谁怕谁呀。解裁春放下甜果,假装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低眉顺眼,顺从地给人端茶倒水。


    反正她给那么多逝者都倒过了,也不缺这一两回。


    活人受不受得住,是二说。


    “岂有此理!侍奉公爹,竟敢不跪!”


    捧着杯子递过去的手,被仆妇举起的木板,狠狠拍中。解裁春腘窝被人用力一踹,当即屈下身来,跪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那一脚是存心要她骨折腿裂的。


    解裁春手背吃痛,双膝疼痛,装着茶水的茶盏从手中跌落,温孤怀璧眼疾手快,左手稳稳捞住了,举起来,从她头顶倾倒而下。


    温热的水流沿着面额,滚到下唇。几滴浸入了口中,是梅子味的。


    温孤怀璧见状,眼眸一深,右手扯住她手腕,把人往他胯间一拽,冷肃的面孔终于浮现出一丝欣慰。


    人悠悠慢慢地开口,“何必行此大礼。”


    还在那假惺惺,这些仆人不就是你内心想法的化身?被被拍中的手背,疼得一下抬不起。解裁春心底愤恨,还得克制住把所有人都砍了的冲动。


    在她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前,没人能够设计陷害她丧失唢呐匠的职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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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动是老虎,她得先把老虎关在笼子里。


    有什么账,出去了再清算。


    在儿子新婚夜,拉住儿媳妇手腕,逾越男女大防的老爷,温孤怀璧。他食指、中指、无名指微微弯曲,在解裁春腕部显形的青筋处,缓缓摩挲了两下,揉得她汗毛竖起,忽而冷下脸来,喜怒不定。


    衬托得他本就不苟言笑的形象,如一座巍峨的高山,随时会滚落下足以压死人的重石头。


    他拧着横眉开口,一字一顿,像咀嚼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你的守宫砂呢?”


    守宫砂?


    太过陈旧、腐败的字眼,挑动着解裁春隔绝人寰的神经。她在记忆的库仓里翻翻找找,终是从犄角旮旯里提炼出对应的文章。


    守宫砂,顾名思义,守宫和朱砂混合而成的秘方。


    守宫是壁虎的别称,掰开壁虎的嘴,填充进大量朱砂。丢进药罐里,捣碎、研磨,流出鲜红的汁液,点在未出阁的少女手腕上,经久不褪色。一旦女子初经人事,就自动脱落。


    是一类盛行的方术,和初夜必当要见红,否则就是□□□□一般,是医女们屡禁不止的谣言。


    可笑的是,不论民间、宫廷都有大把人信奉,乃至于磅礴的民意裹挟了缄默的真理,自此载入难素之学。


    都是虚头巴脑的事,修仙之人阅历过丰的弊端就此显现,尽通晓些千奇百怪的门窍。


    解裁春都考虑起了到底要找神婆来驱邪,还是让神通广大的医女们,扎他个几百针,治治他脑子里那些摇一摇,直晃荡的歪门邪说。


    “你没有守宫砂。”


    温孤怀璧手长脚长,身阔得似横渡两山的铁板桥。过度优越的身量等鞋往人群一站,鹤立鸡群。上半身前倾,俯下身来,高阔的鼻梁在她面颊打下一侧阴影。


    “未入门即失贞,粗鄙不堪。做人没人样,做节妇也不堪,百无一用。”


    你再骂,就把你自己丢在画轴里。


    解裁春牙咬得紧,面上就越是带笑。砸在地面的膝盖火辣辣的,大约是磕青了。都想撇下这作妖的大师兄,自行挑个出处,和费清明一同寻求出路。


    温孤怀璧看着好声好气,实际反复无常。究极会变脸,一招吃遍天。


    受命于唢呐匠给随水峰的恩德,对她有求必应。师门一下达指令,便是恩情也忘了,相处之谊也抛了,一出手直取她咽喉。


    瞧着温文尔雅,实则刻薄寡恩。出招拿捏人七寸,尽往死里整。


    这不,一入门就给她一个下马威。废了她一只手不说,还果断踹伤她两腿,变相封住她的行动能力。


    解裁春就差给他翻白眼了。


    “不服气?”


    温孤怀璧看出解裁春隐藏在得体外表下,一身反骨。面上笑得再甜,胃部吃不准分泌什么腐蚀性的毒液。他打个盹的功夫,就能扑上来,把他给咬碎了,也不谨慎着贪心过度,嚼不下,吞不住,崩坏了牙口。


    他单手扣住解裁春的嘴,卡住她下颌,强迫她张开口,检验内腔大小,“你都舍身给了谁?和你一般不入流的街坊邻居,哪家灰头土脸的情哥哥,或者不上面的二溜子?”


    “你们在哪里办的事,蛙田、池边、草丛内?和一人,还是两人,还是甭管是谁来都成,主打一个来者不拒,宾主尽欢。自顾张开腿,掰开膝盖,神思不属地向每一个过往行人谄媚讨好?”


    “到底是个没脸的下里巴人,伤廉愆义,随随便便处个汉子就能跟人钻草垛、进林子。”


    解裁春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做纤长的苏式面条,拉没个止尽,“没有的事。”


    她眨了眨眼,按照发展情节,扩展自己的身世背景。


    “公……”


    好羞耻的叫法,解裁春卡了一下,假意成以为扭扭捏捏的小媳妇。


    “公爹说得对。我们十里八乡全是穷乡僻壤,没听过守宫砂的说法。自然比不上城里尊贵的贵族小姐,尽攒些气派、清洁的说辞。”


    “还望公爹见谅。”


    “你这么说,倒是我冤枉你了。”温孤怀璧盯着她的嘴,打量着她的檀口一张一合,如炬的目光直往内部的咽喉钻。


    解裁春伏小做低地告了饶,他照旧不假辞色,不依不饶,她都想坐到他脸上去了。


    被拽着的手腕,扯着肩骨,牵累筋肉,隐隐抽痛。形势比人强,唢呐匠岂能跟剑修近距离单打独斗。她软了声调,渐渐低下头来。


    “儿媳不敢,公爹说的都对。谢谢公爹不吝赐教,儿媳自当铭记在心。”


    “那,你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咯。纵然小门小户出身,成不了体统。对自家闺女的训诫理应到位,只有管事嬷嬷教育过。”


    全然忽略农家小村,养一大家子人都吃劲,何况雇佣一个外来人分发工钱。


    单以他的认知为真,旁人的贫瘠为下等。温孤怀璧叉开腿,不由分说地按下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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