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孤星寥落。四人在河滩边稍作修整,搭建好住宿的营帐。迅疾的流水有条不紊地冲刷挤压的淤泥、卵石,一遍遍开拓河道。
于有光冒着血,劈好柴火。
稀罕的是,他不仅不喊痛,还没有半分要找医修治疗的样子。本来怪瘆人的伤势,竟然无需治疗就自主恢复。
解裁春与孟寻交换过眼神,孟寻罗织起了布局的网络。
自愿受缚的闲梦落,被捆在独立的帐篷内。
荒郊野外,黑灯瞎火。长势喜人的草丛偶尔虫鸣有协奏,是人地生疏的土拨鼠,扒开藏身的洞穴,要见一见外边的天高地阔。
解裁春拿着根粗壮的树杈,来在垒好的火堆里,来回拨动,尽情把火焰挑得更旺盛些。溅出的火苗噼里啪啦一顿响,斑斑点点的火星在空气中跃动,煞是好看。
于有光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跳跃的焰火映照着她的脸,仿若把晚空云霞一连片扯下来,以装饰她的面容。红色的火光金碧相辉,将她本人拢在暖洋洋的氛围里,催生出仿佛若有情。
他在冰寒刺骨的溪水里浸泡过一阵,突入烘烤的热流。迎面而来的热气他难以抵挡,亦不愿抵挡。正如解裁春这个人带给他的影响一般。
解裁春打量着在右手边落座的男人,他宽松的大襟由黑藏青打底,上边覆盖着五颜六色的神秘部落图案。大大咧咧地敞着,袒胸露乳,慷慨至极。
“你的刀,能借我看看吗?”
这对武器不离身的修士们来说,与当面扒他裤衩没什么区别。于有光的喉结向下滑动,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愿意被扒的。还想着主动扒,立马就扒。
故一手握住镶金嵌玉的刀剑,郑重地递给她。还采用了对接收者而言,较为稳妥安全的手势——刀鞘朝向解裁春,刀尖朝向自己。
即便他珍爱的宝刀正乖巧地收于鞘身。
解裁春顺势一把拔出长刀,横在于有光脖子前。
燃烧过头的火堆,发出剧烈的嘶鸣声。大量的火花喷溅出来,像是漫天群星焚烧着陨落。
于有光下意识拉住解裁春的手,将人扯入怀中护着,自己则侧过身去,用背来挡。
电光火石间,受于有光动作驱动,锋利的刀刃在他脖子边划开一道裂口。
与温热的血液共同涌动的,是金光闪闪的火花,欢蹦乱跳。映在二人近距离对视的眼眸,一同乱跳的还有他储存在胸骨内,一颗面对解裁春由始至终都在躁动不安的心。
比起能要了他性命的刀刃,他更在意的是,任由他迅速拉近间距,以便更好控制住他的唢呐匠。
想要顺着她水波不兴的鼻息,蹭遍她的脸颊,与她耳语厮磨。想要撬开她柔软的嘴唇,叩问倔强的牙关,是否跟她展现出的心肠一般坚硬。
明知对方是个心狠手辣,满口谎言的骗子,却总有法子让人心甘情愿受她蒙蔽,供她驱策。
全天下的人都认为地处偏僻的部族,孕育的子民易滋生蛮族,施行妖法。可哪比得上自诩通书达礼的中土人士,虚伪狡诈。
如今见了解裁春,才懂得灯下黑的滋味。
他不禁想问,中土的姑娘都像她这般,嘴里讲着勾得人失魂落魄的甜言蜜语,手里拽紧了能活活勒死人的套索?
可怕的是,她随性栓了人,给自己当马骑。他不仅不生气,还乐意驮着人行千里。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说两家话。各自心底门清,就没必要胡乱编织。
于有光道:“现在就卸磨杀驴,未免为时尚早。不榨干我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使用我更彻底一点?至少让我送你到你要去的去处——那位被你诬陷召唤走宝象的家伙那。我也乐意你报仇。”
“不是诬陷,我是真晓得是谁使用了万剑归宗。”
毕竟她就是当事人之一。
“谁召唤走宝象,我心里有底——前提是你真的是项本峰的于有光。”单面侧刃的刀比尖锋两刃的剑略逊一筹,又或者是她本人不上手。
这些真刀实剑的冷兵器,握在手里,总有一种沉甸甸,欲夺人性命的分量。
解裁春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愚蠢到连刀与剑都分不清。抑或自古刀剑不分家,就无人刻意钻研它们的区分?”
男人眼里精光汇聚,比起被揭露的气急败坏,更多的是真实面貌被人发现的惊喜。自从他冒用他人面貌、姓氏、身份以来,就无一人发觉二者之间的差别。
什么亲朋之爱、同族之情,全是梦幻泡影。
他忽而仰面大笑,爽朗的笑声传到河滩对面。站在安全距离,做好保险的孟寻,双手操控着百炼银,没忍住就翻了个白眼,“又在那发癫。”
她这一天天的,就不能遇上几个正常人吗?
噢,好像她对这十业大界来说,才是非正常的那一位。
再捎上一个解裁春。
毕竟只剩下她们两位了。
这叫她怎么能不搭把手嘛。孟寻双手张弛有度,细细密密的钢丝已遍布这一片区域的河滩。
不欲再做伪装的男人,低下头来,面容跟肤色一同变化。等他与解裁春再对视时,浑然换了个人。邪戾狷狂的相貌底下,裹着性感火辣的黑皮。
倒是与他一身劲肉相符合了。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怎么认出来的?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暴露什么破绽。”他使的是项本峰本家弟子的路数,一言一行,与于有光本人极其相似。
解裁春与他冒充的本尊,无亲无故,缘何能够胜过与于有光沾亲带故的那些人,先他们一步发现他的真身。
“因为帐篷里关着的那个人,让你一朝被蛇咬,处处怕草绳?”
“你想岔了。是碰巧经过与闻声而至两者间,在空中骤然昏迷,跌落的弧度不同,造成落地姿势可从中管中窥豹。”解裁春无意藏着掖着,果断解答他的疑问。
“你不是没有破绽,恰恰相反,你露得破绽委实太多,让人不怀疑都不成。”
冒充剑修,却肆无忌惮地使用着刀。模仿豪迈粗俗的人,却只在停留在言语与表现上,未在行为上主动上过手。
“你自主报上项本峰的名称,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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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项本峰有一定的了解。我便动手查了查。亨元年间,一名颇受器重的弟子在比武大会上,献出妖形,被项本峰除名,你可有什么看法?”
老底都被人掀了,男人不怒反笑,不顾横在脖颈上的刀刃,直接越过再往前不到一根手指的间距,直逼解裁春,强硬地握住她另一只尚有余暇的手腕。
“索布德,我是来自赛尔不斯荒原的索布德,你记牢了。”
索布德。在某些地域的称谓里,代指珍珠。
哎呀,可真是一颗明光铮亮的黑珍珠。解裁春一手架着刀,一手被人扣着,别扭的姿势不好受,又见索布德没有暴起伤人,让人放宽心,坐下来商谈。
双方是同生共死过一回的关系,兴许还夹着几分敲诈勒索。总之不是一言不合,非得你死我活的脉络,不如干脆面对面烤火。
“最强力的证据,来源我的朋友。”解裁春朝孟寻比了个手势,意为一切尽在掌控。“她的职业是缝尸匠,专门修补一些破破烂烂的尸体。她接手到了于有光。”
索布德打理着烘干的头发,细分成股,编织成细长的小辫,“不怀疑是我杀的人,好冒名顶替?”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所以拆穿,是因为我更喜欢鼓对鼓,锣对锣。”才好套出有用的情报。
“你想知道什么?”
索布德拎出一大串宝石珠玉,品种繁多,涵盖石榴石?、松耳石、?紫水晶、绿碧玺……扎进编好的发辫,穿插在流到腰胯的卷发内,像是开屏的孔雀,致力于在心上人跟前展示自己的尾羽的绚丽。
二人进行一番简短扼要的对话,木炭的烤灼声响彻半夜。
“原来如此。”解裁春对活尸的起源,有了大致的脉络。
收拾好着装的索布德,腰带挂着一连排动起来叮叮当当响的配饰。
与相貌堂堂,看着就可靠的问道宗弟子不同,长得一脸邪气。像是会靠引诱少女,食人心脏的邪祟。
“搁这大变活人呢。”大着胆子上前查看的孟寻,可不惯着他,上来就拍上他的脑袋,“给我变回去。”
“别。”解裁春制止。
若说闲梦落戴回傩面,有助于平衡面具摘下和戴起的落差,安定观看者的身心健康,不至于心脏负荷过高。那索布德卸掉伪装,则有利于心灵疗愈。
盘正条顺的黑皮型男,世上可不多见,看一个少一个。不脚把劲多看点,可是要吃亏的。
也许是他不曾与姑娘家接触,总是跟不上两位姑娘的脑回路,索布德大跨步迈向阶下囚所在的帐篷,“我去看看傩面小哥师是否还安生。”
帐篷里传来一句疑问,“你谁?”
目送索布德离开的孟寻问:“可靠吗?”
解裁春耸耸肩,“不好说。”
就连来自同一个时空的穿越者,都不能为彼此提供保障,反而互相牵累,险些被一网打尽,几千年前的古人又怎能交付百分之百的信任。
“看你还是这么阴,我就放心多了。”孟寻回收丝线,“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再往前自寻灭亡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