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铁盒,打开。一群花里胡哨的蝴蝶立刻飞出来。
她咳嗽了几声,赶走讨厌的蝴蝶,往铁盒里看。也只不过是几块平时配给的青米团,针线包和……
“抗疲劳药。”
他小声道,得意之情却压制不住:
“有二十多瓶呢。都是我慢慢攒起来的。你用得到。”
乌萝瞪着他,手里却攥紧了这个铁盒。
她当然知道这些药是怎么来的——
他每个星期都要去医疗站里待几天。那些平时给畜牲治病的医生会给他注射药物,再把他塞进奇怪的铁仪器里。每次他的惨叫声都会惊醒远在宿舍里的她。
每一次,宿舍里的人都觉得他活不到明天。
第二天,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再次出现,裹着绷带和厚衣服,惨白凹陷的脸颊上是蓄满泪水的大眼睛。
想到这些药很可能是被他攥在手心里,在医疗室的那些漫漫长夜里攒起来的,乌萝就感到心底不安。具体是为什么,她也不怎么清楚。
但是药毕竟是药。
她含糊几句收下了铁盒,出于不浪费食物的习惯,抓起青米团就开始大吃大嚼。
他望着乌萝,眼睛一眨不眨。在她拿起第二个米团之后,他才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乌萝迅速吃完了第二个,拿起最后一个,偷偷瞥向他。
她勉强掰了一半给他,不好意思地承认:
“我没给你准备什么。”
她心想,要是他敢说想要这架飞行器,那就把药还给他好了。反正食物已经差不多吃完了,她不亏。
他脱下自己的手套垫在膝盖上,小口小口吃完手里的半只青米团,然后把掉下来的碎屑也收集起来吃干净。
等他擦干净嘴,乌萝早就吃完,重新开始玩飞行器了。
他忽然问道:
“我能抱你吗?”
她爽快答应,转身主动张开手臂,把他拉进怀里。
他和其他男孩不一样,闻起来一点也不臭,甚至因为发丝柔软,身躯柔弱,抱起来就像是轻飘飘的空心玩偶。
两人拥抱时,他摸到了乌萝在打斗时撕裂的衣袖,匆匆说道:
“你的衣服破了。我来帮你。”
他拽出铁盒里的针线包,对着乌萝的衣袖比划。她手臂上的擦伤痕迹从裂口里露出来,引得他凑近了,用柔软舌尖去舔舐。
乌萝下意识收紧手臂,那块湿润触感便匆匆缩回了他的口中。
一阵刺痛过后,皮肤上的伤痕消退成为褐色。
她又疑惑,又警惕地看他忙碌着穿针引线,缝补衣服。他乐于得到这点关注,开心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哼着这里的孩子唯一会唱的歌。
乌萝抽回手臂之前,他把脸埋进了她的臂弯,急切道:
“不要走。留下来。我会一直送给你礼物的。”
气管振动产生的急促气流声像一只多足虫钻进她的衣领里。
乌萝推开他,疑惑地问道:
“什么?”
他从她的表情里就读懂了答案,缓缓低头,原地端坐,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乌萝又陪他沉默地坐了一会。
微风再度吹起,她让自己的飞行器重新升空,在浑浊空气里划出自由的波纹。
“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乌萝的目光追逐着忽远忽近的飞行器的反光,同时说道:
“大家最终都会离开的。你也一样。我不知道他们给你安排了什么。但是……”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的身份。昨天在治疗时,他们以为我睡着了,说有一个来自母星的人提供基因,让我在这里出生。等到我准备好了,他就会来见我,带我回家。”
飞行器忽地向地面栽下来,撞进好几个沙尘漩涡里,不停地原地打转。
乌萝笑了笑,摆弄遥控器的动作急躁了些:
“那好吧,来自母星的上等人。一路走好。”
他也抬眼望着在漩涡里挣扎的飞行器,眼珠被映衬成极其浅淡的潮红色。
“但我不想去母星。我想和你们一起。”
“别傻了。你应该去。妈肯定觉得你非去不可。”
乌萝一提到母亲,立刻便想到了那个总是大着肚子,永远躺在病床上的模糊形象。
在所有的孩子当中,只有他被母亲留在身边,亲自照顾到现在。
乌萝瞥向他。他居然一脸难过,满眼泪水地盯着她。
“好啦,就算你去了母星,我们又不是不能见面。”
她也觉得自己在说谎,但是不得不说下去:
“到时候说不定你就出名了,你可以随时回来看我们啊。”
他期待地问道:
“你想让我回来吗?”
乌萝认真想了想,说道:
“大概吧。但是你可不要坐着运输舰回来。不然我会打爆你。”
他只顾对着她乖巧微笑:
“要是我有运输舰,我会主动给你的。真的。”
乌萝把自己差不多玩腻了的飞行器交给他,趴在地上现场指导他学习那些高难度飞行技巧。
飞行器飞到某个高度,不知道是哪里故障,机翼卡死,拽着本体向下滑行。
乌萝急忙抢过遥控器试图挽救,只可惜飞行器毫无反应。两人眼睁睁看着那一个小黑点不断飞远,最终消失在天际。
她扫兴地收起遥控器,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说自己去找它。
他反而因为她的语气满心不安,目光追着她的动作移动:
“我可以帮你找。你带我一起去。”
“那地方在墙外。你跟不上我的。”
“那就开机甲去。我看见他们把机甲停在仓库了。我能帮你拿到仓库钥匙。”
乌萝回头的那一刻,两人同时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微笑。
没过一会,两人就驾驶农用机甲轻轻跃过围墙,远离和地面颜色一样的宿舍和仓库,向着漫漫田野奔跑。
离背后的建筑越远,乌萝越感到开心,好像自己能彻底融入即将收获的田野里,随心所欲去往任何方向。黄绿交织的飞尘从机甲下方升起,如淡淡的梦境自然飘散。
他打开通讯频道,问她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她笑道:
“你还在让妈给你讲睡前故事?”
他沉默过后回答:
“病房里的夜晚很长很长。我需要听很多故事才能等到天亮。”
“好吧,那你说吧。可别说到天黑还没说完。”
他在讲述之前问她:
“你知道我们住的地方,玛珂什集体育婴院的名字由来吗?”
乌萝不知道。
他讲述了有关玛珂什精灵的故事。
传说中的玛珂什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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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力高强,性格古怪的精灵,独自游荡在麦田之上。
每当有路过的人类看见它,便会痴迷于它的样貌,主动追逐着它走入麦田深处,成为它的伴侣。等到第二年春天,玛珂什会将婴儿还给人类。而那些伴侣却从此消失无踪。唯有路人偶尔会发现麦穗下的尸骨。
有一个狡猾的男人想要戏耍玛珂什。
他带着异色小麦种子,跟随玛珂什走入麦田深处时一路播撒。待到第二年春天,地面上果然长出了稀稀拉拉的异色麦苗,像是一支贴着地皮的箭头,为他指明了离开麦田的道路。
趁精灵睡着,这个男人抱着婴儿逃亡,穿过麦穗走了几天几夜,终于望见了远处的灯火。
就在此时,婴儿饿的大哭,哭声引来了一束月光。借着光芒,男人第一次看清了孩子的脸——
这个男人没有被玛珂什的魔法迷惑,而是被婴儿纯洁无瑕的脸庞所俘获。
他心甘情愿咬破自己的手指,给婴儿喂下自己的血。
婴儿贪婪吸吮父亲的鲜血。沿途的麦穗也向着男人伸过来,像一只只洁白的手臂,挽留他留下。
玛珂什的呼唤从背后传来,哀婉且动听。
但是没有什么能留下他。
他固执地一路向前,在月光洒满的洁白地面上留下斑斑血迹。
吸收了鲜血的麦穗更加茂盛,色泽转为熟透的浆果般的红色。男人再也分不清自己的方向,在鲜红的麦田里迷茫转圈,直到玛珂什来到他的身边。
“狡猾而无情的人。”
玛珂什在月光下显露出了悲悯,但是可怕的母亲形象:
“你太过骄傲,背叛了自己的心和土地。我将用你的鲜血诅咒这片土地。从此以后你将永远徘徊在麦田之中,用哭泣和血色警示来到这里的农夫。”
故事在两个孩子到达一整片红麦田的时候结束。
乌萝坐在机甲里眺望远处如血水般荡漾,在风中呜咽的红色麦田,隐约瞧见了古拉监察官修建在农田边缘的豪宅。在矮坡的上头,被黑色墙壁圈起的建筑像一具钢铁尸体,接受着生机勃勃的自然环境的侵蚀。
“我觉得这个故事只是成年人编出来,骗我们这些被抛弃的孩子的。”
她直白说道:
“让我们觉得自己是精灵的孩子,好像这样就能证明我们的父母不是混蛋,他们只是死了。”
“也许这个故事是关于爱的。”
他沿着乌萝在麦田上踩出的痕迹走:
“也许真的有一个像玛珂什的女性。比如说我们的母亲。她会照顾我们这些被人抛弃的孩子,用精灵的方式爱它们,惩罚偷走孩子的人。”
“好吧。妈最爱的是你,你当然会这么说……”
他只是笑着否认。然后又用试探语气说道:
“乌萝?”
“嗯?”
“能在这里长大,我很开心。”
“对啊。在冬天挨饿很开心。和这么多孩子分享一个母亲很开心。成年后去给母星人当仆役很开心。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但是我只能在这里遇见你和母亲。等到我们长大了,我们就不会挨饿了。到那时,我会带你去母星,还会比所有人都要爱你。”
他郑重道:
“像母亲那样爱你。永远不离开。”
乌萝以开玩笑的态度回应道:
“只要不是像我亲生母亲那样爱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