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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A

作者:银河章鱼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卡西乌斯的追悼会过后的第二个早晨,仿生人自行准备了早餐,在客厅里布置了新鲜花束,并且搭配了全套餐具,和乌萝面对面吃早餐。


    他显然是那种制作精良的产品。


    除了植入脑内的记忆器,乌萝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和卡西乌斯本人不一样的地方。


    从拿餐具的姿势,到垂下眼眸的姿态,乃至于敞开的衣领处露出的起伏肌肉线条以及那颗淡色痣。


    他顺着她的目光放下餐具,用手背支着下颏,用卡西乌斯本人绝对不会有的天真表情凝视她,像一个刚刚结识她的少年。感受到她的排斥情绪,他脆弱的眼睫会垂下去,像飞倦了的飞鸟垂翅留下的阴影。


    “很高兴你能同意来陪我。”


    他一说话,就戳破了外表的伪装:


    “如果我们多相处,很快就能达成目标。”


    “什么目标?”


    乌萝说话时不看他。


    “找回我的全部记忆。和你修复关系,保留你的遗产继承权。”


    他流畅说道:“我明白,你害怕我是因为我还不是他。但总有一天,我会是。”


    乌萝冷笑。


    她对餐盘里的食物失去了胃口,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继续追问:


    “这是开心期待的笑容吗?”


    “不。”


    她径直离开。他也推开椅子,追了上来,不依不饶道:


    “但是我能记起我们的婚礼。我们那些共通的时刻。而且,在我的记忆里,你主动答应了我的求婚。这代表我们俩肯定有能够共享的感情。”


    他走路比乌萝快。一方面是他对这里的房间构造居然更加熟悉,一方面是因为乌萝心慌意乱。


    在她逃进存放机甲的地下室之前,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挡住地下室的通道,认真说道:


    “乌萝。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在一瞬间恍然以为是他回来了。那双绿色眼睛还会因为灯光仿佛火焰燃烧,声音步步紧逼——


    但是看见他空荡荡的手掌的那一刻,她确认了他的身份。


    他没有戴着那枚从来不曾摘下的戒指。


    他是赝品。


    她的想法同时汇聚,回到脑内,渐渐拼凑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是律师在利用你窃听我,对不对?这样他就能找到我们婚姻不睦的证据,取消我的……”


    她伸手就扯开他的衣领,又伸手去摸他的衣兜寻找窃听设备。


    他敞开了手臂:


    “好吧。要脱衣服现在还有点早。但是我愿意……”


    她抬头瞪他一眼。


    他挺直了身体:


    “笑话而已。我还可以更加幽默一点。”


    “不要对我开玩笑。”


    “好的。”


    他乖乖点头:


    “那你需要我主动脱下所有衣服,消除你的戒备心理——即使防备我毫无必要吗?”


    乌萝走进地下室里,同时让他也过来。


    卡西乌斯生前从来不踏足这一部分空间。于是她用自己的工具,仪器和私人物品填满了这里,打造出一个私人工作间。现在机甲也被存放在这里。


    她从工具箱里找出了透视检测仪,给他扫描全身。


    他的目光一直在好奇地跟随着她和电光流动转来转去:


    “如果你也同意我的目标,我们可以主动与律师协商缩短遗产继承程序,让你提前继承部分遗产。”


    乌萝检查过他,确认他全身没有可疑痕迹后,也不得不感叹于现在的仿生人制作之精良。


    短短几年前,仿生人还是可以被仪器检测的拙劣制品。


    她手拿仪器,返回机甲前继续扫描,以防万一。


    “你的记忆还剩哪些?”


    她问道。


    “一些零碎片段。由主人选择性留下的那些。”


    卡西乌斯回忆时习惯性地抬起了手:


    “我记得我们初次相遇,我们在遥远的孤星上度过的时间。我们的婚礼,……”


    “最近的记忆。”


    她打断了他的话。


    “到四天之前。”


    他静静答道:


    “我在办公室里接到了远征派遣通知。那个时候我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录制一段影像资料寄给你。”


    那就是他离开的前夜。


    乌萝回头看他。


    他离开的那一天,她不曾回头看过他。


    仿生人像是知道内情一般,出神地凝视她:


    “无论发生了什么,当时我心中只有歉意和后悔。我们之间一定产生过很多误会。”


    乌萝听到了检测仪工作完毕后发出的警报声音,从他身边离开,走向机甲,取下检测仪查看数据模型。


    刚刚看了一眼,她就忘了两人刚才在聊什么话题。


    “机甲有问题。”


    她举起检测仪,还像对着卡西乌斯本人说话似的问他:


    “有几个部件的位置对不上。还有缺失。”


    仿生人自然没法给出有用的反馈。


    乌萝醒悟过来,自己坐到一边思考了半晌,决定打电话问律师。来不及实施行动。律师的电话自动到来,为她解答卡西乌斯究竟为她录制了什么。


    律师在通讯线路另一头的呼呼风声中竭力喊道:


    “情况有变。有人向指挥部提交举报信息,据说是掌握了卡西乌斯在出征前曾经想要撤回遗嘱的影像证据。你最好立刻前来处理。我在路上了!”


    乌萝挂断通讯,向仿生人投来怀疑目光时,仿生人此时倒是表现的十分坦率:


    “这不是现在的我做的。我也没有关于这部分的证据。”


    两人乘车出发,前往指挥部。


    在大雪之后的惨淡天空之下,浮空车艰难逆风飞行,尖锐的气流噪音甚至比不过内部的紧张气氛。


    乌萝一直在注视着窗外——自从远征舰队失事坠毁之后,市区的新闻悬浮屏幕上都被“远征是否是一种失败之举”与“今年会是世界毁灭的一年吗”等头条标题占据。穿着时髦的母星居民看也不看新闻,只顾匆匆赶往各自的目的地。大红大绿的新闻标题不断为他们涂抹上虚浮的外壳。


    乌萝和卡西乌斯乘坐的浮空车被游行宣传机器人挡住了,不得不落地。


    好几个身穿反对星舰和异能者的文化衫的孩子立刻冲上前来,用手中的花束敲打车窗。乌萝还未作出反应,仿生人先放下了车窗。


    “你们好。”


    仿生人亲切问道:


    “可以请问你们为什么反对星舰和异能者吗?据我所知,这些都是既定规则。”


    乌萝立刻制止了他继续说话。


    好几只脏兮兮的手同时按在了车窗上。那群孩子嗤笑着打量他们俩,用农业卫星的方言互相说道:


    “鞋底的泥还不如脑子大的**。”


    “嘿。”


    乌萝掏出一卷事先包扎好的钱,用同样的发言警告道:


    “你们是来为了自然协会讨钱的吧?拿走。别往前去了。不然前面的维和官能把你们的脑袋打爆。”


    听她居然会说自己人的话,几个孩子拿了钱就退开,用花束挡脸,戒备地指着她互相叽叽喳喳起来。


    仿生人还想问他们:


    “你们向每个路人都索要……”


    一朵带刺的花苞凭空扔过来,砸中了他的额头。乌萝大喝一声,探出车厢去一把抓住了那个乱扔花的小孩:


    “你们要欺负人也当心点。他是和我一起的。”


    仿生人在背后抓住了她的腰。


    她后背发凉,浑身一颤,立刻回头瞪他。


    他立马缩手,显然是被她的激烈反应吓到了。被花苞的尖刺扎出的伤口缓慢渗出血珠,留在他的额头上。


    他依然手捧着那朵鲜艳的红花。自然的色彩和血色似乎能映亮他的脸庞,让他有了些更似真人的气息。


    制作仿生人的技术的确在进步。


    “我害怕你会掉出车窗。”


    他解释道。


    刚才的小孩早已逃到安全距离之外拿出生肉块大吃大嚼,同时对乌萝大喊道:


    “内鬼!”


    乌萝只得放弃向他们追责,从自己身上找出一块手帕扔给仿生人,启动浮空车,继续前行。


    “别人想要伤害你的时候,你可以躲开的。”


    “我不认为他们想要伤害我。但显然,我判断错了。”


    仿生人自己擦拭额头,反而不自觉地牵出一条红痕。


    乌萝看不过眼,最后还是接过手帕,帮他擦拭干净。


    等到放下手,手帕和手掌已经被他的呼吸出的雾气浸上潮气。两人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立刻互相躲开。


    “你留着手帕吧。以后受伤了自己处理。”


    她把手帕丢给他。


    他将手帕摊开放在膝上,折叠起有血迹的部分,然后塞进前胸衣袋里: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攻击我吗?”


    她望向车窗外,被连续低温冷冻的街道和冷漠人群。


    “那些是农业卫星的人们在母星留下的后代。你们称之为黑户。”


    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对他解释这些,也不奢望他能真正理解:


    “只要母星持续研发星舰,异能者,超级食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各个卫星就必须持续支援母星,这些滞留在母星的黑户会越来越多。所以他们发明了自然协会,倡导让一切回归自然。当然,协会最先反抗的就是你这种人。包括你的家庭。”


    浮空车又经过几条黑乎乎的街道,路边稍大些的孩子们正在肢解一头野生的异能鹿,用垃圾箱烧火烤肉。维和官赶来了,两帮人踩在血泊上,牵出来来回回的醒目红线。


    仿生人认真的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却带着不理解的微笑:


    “你忘记了,现在我们已经是一个家庭了。而且,让一切都回归自然是反常理的行为。他们不可能是认真的吧?”


    乌萝哼了一声,没再与他争论。


    到达路口,浮空车猛地一拐弯,进入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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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挥处所在的纯白色大街上。


    与刚才的街区一墙之隔,这里却干净明亮,仿佛空气都变成了柔和的丝绸。


    律师正在指挥处的门口等他们俩,并且认出了这辆饱经风霜的浮空车。


    看见是乌萝在驾车,他差点被路沿绊倒。


    “去旁边的家属接待大厅。现在和家属有关的事务都由他们管理了。”


    他张开了手臂,夸张地为她指明方向,好像怕她在这里乱逛似的:


    “今天指挥处在召开会议。不能从侧门进出。”


    浮空车原地转向,擦着路边花坛和指挥官雕像的边缘驶入辅路,一个甩尾差点撞飞指挥部门口的纪念石碑。


    律师的脸色顿时和胡子一样惨白。


    他追上来,问道:


    “您还适应市区的交通规则吗?要不要让卡西乌斯来帮您?”


    乌萝探头道:


    “对啊,能驾驶机甲的我当然不如仿生人会驾车了。没问题。卡西乌斯,你来吧。”


    坐在她身边的仿生人此时倒是乖乖地不敢伸手:


    “根据规定,在完全恢复记忆之前,仿生人不得操控重型机械。紧急情况除外。”


    浮空车在律师眼中又是猛然一窜,带着尖锐噪音停在家属接待大厅前。


    仿生人下车,原地呆站了几秒钟,面露异色。


    “我感觉不太好。”


    他扭头对乌萝求助:“这感觉好像是……”


    “是你晕车了。”


    乌萝绕开他和浮空车,让律师去照顾他:


    “我们第一次同乘飞行器的时候你也这样。不记得了吗?”


    “……不,等一等。”


    律师仰头观察自己的被代理人,察觉了些许端倪:


    “乌萝小姐。我们必须事先确认一下卡西乌斯先生头上的伤口来源。有人可能会用它制造一些不实舆论。”


    卡西乌斯低头,用手触摸额头,似乎正在由于伤口而头疼。


    乌萝皱眉靠近,把那块脏手帕又拿出来,替他吸走新冒出来的血珠。


    “路上撞到了车窗而已。你知道我的开车速度的。”


    她说道,同时望向卡西乌斯。


    他看着她的眼神,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顺手从她手中接过手帕:


    “是我自己不小心。”


    乌萝背后有人在叫他们俩的名字。


    她回头,猝不及防间被躲在花坛后面的某个记者打扮的人拍下了照片。


    “你……!”


    她毫不犹豫追上去,把律师的制止声抛在脑后。


    记者连翻好几个花坛,慌慌张张奔向道路对面。乌萝从抄近路绕到他面前,逼问道:


    “你想干什么?”


    记者转动被改造成相机的眼珠,将她身穿的旧外套和工作制服尽收眼底,笑着说道:


    “您不需要几版头条新闻来影响舆论吗?标题都已经拟好了,指挥官遗孀疑似因为巨额遗产与家属再起纠纷……”


    他还未说完,肩膀被背后的人拍了一下。


    记者扭头看见是卡西乌斯的仿生人,更是眨动眼睛疯狂拍照。被仿生人反手挟住了脑袋后,记者终于面露惧色,说话时也带上了颤音:


    “你,等等,我这可是在合法监督——”


    仿生人用平静无波的眼眸盯着记者,缓缓移开自己压在对方头顶的手。记者拔腿逃跑,乌萝还想去追时,被仿生人拦住了:


    “等一等。”


    两人一起看着记者的仓皇背影消失在灰色的街景里。


    等到乌萝忍不住要问,他才平静道:


    “我已经删除了他的照片。”


    他抬手指向自己的眼睛。一缕异样反光闪过。


    乌萝仔细观察,才发现他的眼睛内置了人造虹膜系统。和他的母亲一样。这个隐藏在眼内的微小装置不仅能够时刻分析数据,而且能够侵入数据库。


    此时此刻,他就正在分析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后退一步,想说什么,最后头也不回离开。


    他执着地跟了上来:


    “我做错了什么吗?难道你拦住对方的意思不是要求删除照片吗?”


    “你什么都没做错。”


    “你的瞳孔反应显示你并不满意。可以为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她加快脚步想要甩开距离,路边一模一样的指挥官雕像与花坛却不断挡在眼前。连续转了几圈,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它们困在了迷宫般的道路中央。


    这时,仿生人靠近过来,问候声与卡西乌斯本人的语气无意间重叠,让人毛骨悚然。


    “你走错了方向。"


    在律师过来之前,她靠近了他,注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道:


    “如果今天之后你还是要和我纠缠在一起。我会亲自取掉这个虹膜装置。你最好做好准备。”


    仿生人回答的就像决定今晚的晚餐一样轻松:


    “好的。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如果能够允许收集情绪资料,我们俩的关系会更加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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