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快些走罢,小姐不想见你。”丁家的家仆再一次对门外的欧阳至海做出驱赶,随即便关上了门。
两个日夜,男子跪在地上的身形有些不稳。
他无言地望着前方,什么也没讲,只是更加坐直了些,平静地注视着丁府的大门。
周围过路人指指点点,或是小声唏嘘,他都当作未闻。
欧阳至海醒来后,便忆起了新婚之时自己所做之事。
虽有主家帮着对外做了澄清,说是中邪。
但所发生之事不可更改,往事仍历历在目。欧阳至海不知自己为何会失控,明明都记得,都看见,却无法阻止。
他饱读诗书,心中除却迷思已久,却也只能将此事归咎中邪。
丁氏深感蒙羞,解除婚姻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主家。
欧阳氏顾忌脸面,也不愿再谈及联姻之事,不过等欧阳至海醒来,便开始为他张罗新的姻亲。
欧阳至海愤怒、难过,他不是困在家族中的棋子。
这个世家出的嫡子,打小便被送到京城求学。他见了太多,学了太多,不愿任家族宰割,不甘心成为家族的附庸。
欧阳至海大闹的一场,以死相逼。最终换来了家族的抛弃。
从此往后,他不得再用欧阳之名行于世间。
他更坐直了些。他跪在这里,好像也并非希望得到丁氏的原谅。
只是他知道亏欠了她。
他是做给丁萤看的。
一场闹剧般的新婚。带给女子的耻辱远比男子更甚。
她的名节因他受损,会成为镇市的笑话。欧阳至海像至此便觉心痛。
两天两夜,他长跪不起。
只希望如此能让世人的目光聚向他,把他当作不良人。
以此抵消掉一些回望向丁萤的非议。
府门前高挂的长明灯笼又亮了。
白日已过,黑天卷过残云。
·
府中。
父母亲的震怒仿若还在耳边。
父亲骂丁萤没用,怎么连昏礼当日都能生出这么大的变故。
母亲哭丁萤不孝,砸了自己的前程,也拉下了家族的脸。
是啊,女子应以婚姻为终身大事。以父为尊,以夫为傲。
她没用,什么也没能守住。
丁萤落下泪来。
但只敢不出声地哽咽。
父亲母亲锦衣玉食地将她供养长成,不就是为了那一刻吗?
她身为女儿,本就是泼出去的水,如若连这点价值也不能实现,便就真是一无是处了。
丁萤跪着听完父母的训诫,等到他们离去,才起身,回到了房间。
她躲进了被褥中,哭出声来。
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浸湿了袖口。
没办法,她一直都是这样。好像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母亲说她怯懦,贪玩,没有一点闺秀的模样,小时候见她如此便用针扎她一次。直到现在丁萤的小指都还不得弯曲。
可是她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丁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因家族中有名家指点,她在书画上的造诣尤其高。
她喜欢花,便也爱画花。
她画的牡丹明艳,画的荷花出泥不染。
欣赏丁萤画的人不在少数。
却当来者听闻画者是个女子时,便都收起笑容来,凝视画面,指指点点。
仿佛批判才是女子该得到名誉。
女子只有出嫁这一条活路可走。
这是丁萤从小听闻的教诲。
然后她由家中长辈牵线,认识了欧阳至海。
这个人与她先前认识的人不太一样。
他为人正直,在对待她时尤为如此。
他见她画的花会驻足欣赏,会出声夸赞。
他见她哭时不会骂她无用,反而会一点点小心地哄她,拭去她面上的泪水。
丁萤不讨厌欧阳至海。
她觉得这个人是特别的。
昏礼之事,来得突然。
虽是坏事一桩,但却让丁萤认识了一人。
她见到了一位巫者,能施巫术,也明了了欧阳至海的异常。
丁萤哭累了,吸了吸鼻子,又默默地想起尹姝。
那位女子真是好不一样。
被撞见了那样可怖之事,竟还同她解释,她没回避,没顺从,反而承担起后果。
她不同于自己,只是爱哭,没有一点法子。
她好像也不需要靠着什么人活,她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全部。
好不一样,是因为她有巫术傍身么?
也不见得,要是自己去检举,她会被打死在狱中。
这镇市中,一直有两个人让丁萤很羡慕。
一是王家的小姐,二是元家的小姐。
一个有父亲的爱恃宠而娇,一个顶天立地,撑起一个氏族。
她们同丁莹不同,像是自由的鸟,能够去到任何地方。
而丁萤只会被困在深宅中,一辈子不能成为丁萤自己。
躲在被褥中缩成一团的身体突然一紧,丁萤的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胳膊。
一瞬间丁萤想到了很多人,唯一珍爱她的祖母指着院外的天,告诉丁萤:“不要做墙内的花。”去元家的茶庄做客时,所见遍野的茶山收获,采茶女们面上笑容闪耀,连汗水也晶莹剔透。
昏礼上所遇的巫者真诚地开口,“我已将一切都告知小姐,后续如何,全凭你来决断。”
丁萤心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此时子时已过,府中众人皆已睡下。
丁萤借由起夜出了房门。
侍女被她遣散,她来到后厢的花园,绕到左侧,见到了守在犬洞旁的黑风。
黑风是一只五黑猎犬,见到丁萤靠过来,便自觉地摇起了尾巴。
丁萤走过去,蹲下身摸摸它。
她面上的泪痕还未擦干,却在见到黑风时露出一点笑。
黑风轻轻舔/舐着她的手掌,丁萤摸着它的头,说道:“黑风,黑风。姐姐要出趟远门,你愿意把你的屋门借姐姐一用吗?”
狗狗不知丁萤所言为何意,只是一味地蹭她。
丁萤转身看向府中,便再无留恋。
她跪下去,趴到了地上,贵女所受的礼仪绝不允许她如此。
丁萤往前推开了犬洞的小门。
她最后抚摸了一把黑风的后颈,然后钻出了犬洞。
丁萤俯下身子,被世俗所不齿,丁萤站起来,成为了她自己。
纲常所记此将受“奔者为妾”之辱。[1]
但丁萤已经不在意了。
今夜有星月指路,连风都轻翘。
她回身关上了犬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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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门,再提起裙衣大步地往前走,在距离府中大门不远处,她看到了欧阳至海。
男子还跪于门前,像是受到了某种极刑。
丁萤不敢出声,只能尽可能大幅度地挥臂。
她的脸上挂上了笑,有些疯狂地笑。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贪玩的小童身上。
用石子弹青蛙,爬树摘鸟蛋。
终于男子看到了她。
先是震惊,随后因跪得太久无法站立,欧阳至海只得一步步强撑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阿萤……”他看着她,一时有点难以置信。
伸手想要拥抱她,但自己的腿脚又支撑不住。
“欧阳至海!”丁萤喊他,差点没收住声音,丁萤急忙捂住嘴,还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以后叫我至海吧,阿萤。我与欧阳氏断除关系了。”
“啊……怎么会。”丁萤被惊到忘了话头,面上转而现出心疼。
“那你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至海语气中出现笑意,他看向丁萤弯了眉眼。
“我……我。”丁萤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又克制地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和你奔离。”
“和我?那你家中怎么办?”至海下意识反问道。
“不管不管。我跟你说至海,我是从黑风的门洞出来的,我在府中的时候,怎么没见过有这么多星星!”丁萤兴奋得笑起来,突然又想到什么,神色变得严肃,她对至海道:
“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奔离?”
“往后我们不靠家世,不靠别人,就靠我们自己。”
“我想试试这样活。”
至海看着她,眼中只有她。
他一手撑住墙,一手牵住丁萤,笑着点头:“好。”
“走吧,我们去找一个人。”至海一手撑着膝,一手牵着丁萤,走得很滑稽。
“去找谁?要不要我扶着你?”丁萤看着他如此,也不好意思再让他牵着自己,问道。
“不用。我能走。”至海笑得很开心,他回应道:“我们去找一个能帮我们出城的人。”
“要是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以你我二人的身份,明日就被拿下了。”
“那要找谁?”丁萤听罢有些慌张,心中打起来鼓。
“曲氏的公子,曲繁星。”
“他能帮我们?”
“那位是我见过行得最正的人,与其他世家公子不同。一定没问题。”至海看着前方的夜路,眼中有灯光晃入。
明月作了他们此去的路。
再没有返路可言。
·
接下来的数十日。镇市中闹翻了天。
欧阳家公子与丁家小姐奔离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官府在两大氏族的施压下下达了禁行令。
商路短暂地被切断了。
丁家的夫人晕倒了,大病了一场,丁家扬言不再认丁萤为家族女儿。
欧阳家断了后,这位嫡子,也是独子,仿若是什么天意弄人,欧阳氏夫人早逝,其两位妾室又迟迟生不出一男半女。
两家也许会从镇市十九家中除名。
谁也不得而知全部。
不过又一件欣喜事传到西边偏处的一户院子里。
工匠们信守承诺,加班加点地完成了修筑。
尹姝的孔雀茶坊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