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我见到她了。”
长夜漫漫,庄环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他是偷跑出去的,结果不但计划失败,还差点连自己都丢了性命。他急于证明自己,却一步步暴露出自己的不足和天真。
上位的老者头发已经花白了,面容很是端肃,眼神极具威严。
“禧婆子家两个后生的后事都安排了?”
庄焕语气没什么波澜。
“都安排好了。”庄环既心虚又愧疚。
江蝉杀死了跟随他行动的两个后辈,他慌忙逃窜,也没有把两个后辈的尸体带回庄氏药谷,只能为他们暂时先建一个衣冠冢,待派出去搜寻尸体的人找到了再重新安葬一回。
庄焕近年来精神愈发不济,所以脾气不似前几年冷硬不近人情。对于庄环的贸然行动,他无暇去责怪,对于他来说,他有更在意的。
“雪霁的弟子,”庄焕沉吟片刻,“你觉得他实力如何?”
庄环回忆起那天的惊悚,不禁一阵后怕,坦白道:“他是天下少有的高手。”
庄焕听了,反而淡笑出声,满是皱纹和枯寂的眼里有了些神采,“这也是当年我对他师父的评价。”
雪霁,可以说是庄焕年轻时最恨之人。
不仅是因为雪霁杀了庄海年,更是因为雪霁让庄焕意识到他自己的弱小无力。他是庄氏当之无愧的天才,在遇到雪霁之前,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直到海年血淋淋的头颅滚进尘埃里,他意图报仇却被雪霁狞笑着一剑穿透了肩膀。
雪霁狂傲,一剑便觉得分出了胜负,再没把庄焕放在眼里。
他的大意给了庄焕机会。
最后应该是庄焕赢了的,如果他没有失去他的女儿的话。
想到女儿,庄焕略浑浊的琥珀色眼珠忽地一转,木然中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她……”长久的沉默,“长得是不是很像月明?”
庄月明进宫之时,庄环还没出生,他只是知道掌门的两个女儿姝色无双,和掌门以及嫋娘子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可是庄环也没见过掌门和嫋娘子年轻时的样子。
于是庄环沉默一瞬,犹豫着道:“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庄焕身体忽地一震,接着是长久的僵硬。
“是吗?”
这话对着庄环而说,可是语气明显是在自言自语。
庄环见掌门长久的不出声,便恭敬地行礼退出。
待门扉关闭,他叫来寸心殿的守门人询问:“近来除了我,可还有其他人来拜见掌门?”
“前两天庄二公子和左堂主都来过。”
“哼,他们倒是殷勤。”庄环明显不屑,“两个旁支外戚,连选魁亲的资格都没有的混血种,野心倒是不小。”
守门人表情仍旧冷漠,恪守着中立的准则一样,但隐隐也流露出几分鄙视,“二公子是掌门亲口承认的后起之秀,左堂主这些年也为药谷做出不少贡献,想来他们便觉得有继任的机会吧。”
“他们两个也不想想,”庄环讽笑,美艳的红唇的勾起,淬了血似的,“就算他们有幸继任掌门,也生不出来凤血之女,难道要让庄氏千年基业毁在他们手里吗?”
“掌门也是有此顾虑。”
“下次他们再来,你便差人来告诉我。”
“是。”
……
洛成玉和江蝉二人并肩跪在庄月莹的墓前,恭敬地磕了头。比起江蝉的沉默,洛成玉努力活跃着气氛,她把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摆在墓碑前,勤快地拔去新长的几根杂草,碎碎念道:“小姨,等我见了外祖父,拿了解药,再带着一个健康的江蝉来看您!”洛成玉拍了拍夯实的土堆,仿佛在和谁击掌。
江蝉看着颇有干劲的洛成玉,咽下心中的不安。
在决定出发去庄氏药谷求药之前,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洛成玉要成亲了,可是他站在旁边旁观,看着她一步步和另一个人拜了天地,没有朝他看一眼。
漫天的红,让江蝉分不清是红纱还是鲜血,只觉得十分刺眼。
醒来,他默默走出屋子,来到洛成玉窗前。
视线望去,洛成玉睡得正香,枕边还散落着几张纸,上面写着几段反复勾抹的话,是洛成玉在思考见到庄焕后的第一句该说些什么。
是装可怜还是态度强硬一点?是开门见山还是徐徐图之?
洛成玉不断推翻自己的想法,从杂乱的宣纸上也能看出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这么乐观自信。
一个执掌了几十年庄氏药谷的掌门,阅历丰富到洛成玉难以想象,又是血缘至亲的长辈,洛成玉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设想会遇到的困境。单单是她带着雪霁的弟子重返庄氏药谷这一点,就够让她心里没底了。
但是她不能让本就不愿前往药谷的江蝉看出来,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扮演信心十足的样子。
可江蝉哪里看不出来。
他指尖在略粗糙的宣纸上划过,毛躁的纸质晕染了浓郁的墨色,也摩擦着他的指腹。
惨白月光下,江蝉背光而立,神情都隐没在一片阴影里。
他用目光细细描摹勾勒出洛成玉的五官,一遍又一遍不知厌倦。
看一眼少一眼。
江蝉心里倍觉遗憾无奈。
时至今日,他才彻底被这毒折磨得快要发疯。
小时候,他只是觉得毒发时身体痛苦,此外,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心被牵扯着产生如此多的不甘情绪。直到洛成玉要为了他去往庄氏药谷求药,他才感觉彻骨的疼痛,难以忍受。
江蝉慢慢俯下身,在距离洛成玉唇角一寸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已经尝过了这滋味,知道了她的唇是何等柔软,想要再去汲取甜蜜,却又怕吵醒对方,心里的念头来回拉扯,只能借着一点点靠近来缓解焦虑。
白天已经亲过了,再去索吻,怕是要让洛成玉觉得他是个好色之徒。
江蝉心里默默叹气,控制着自己离远了些。
在死之前,得多给成玉留些好印象,好叫她以后再也忘不了他,叫她以后即使嫁人也会时时拿他和她的夫君作比较。
也不知道待他死后,成玉会不会为他戴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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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祭拜贵妃那天,洛成玉一身素衣,脱俗清丽不似凡人。也许有一天她也会为他而穿上一身白衣,想到这,江蝉心里竟隐隐的一阵酥麻。
那是不是可以证明,在洛成玉心里,他和她母亲一样重要呢?
江蝉光想想,心里都得到了满足,总算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接下来几天,江蝉依旧夜半来访,只不过每一次都没让洛成玉察觉到。
直到到了启程那天,洛成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才发现了此事。她把不好好睡觉的江蝉‘教训’了一顿,刚开始还端着一副严肃的架子,只是后来她盯着江蝉那张漂亮的不说话的脸蛋,慢慢哑了火,最后也不知是怎么的,只觉得迷迷糊糊的,房梁阵阵旋转在她眼前。
结束之后,洛成玉才反应过来,红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吐槽道:“没想到你还有做狐狸精的天赋。”
江蝉正用手指擦去唇角的血,闻言抬眼去看洛成玉。
迷离的黑眸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仿佛在说:“狐狸精,我吗?”
洛成玉在心里郑重地点点头,心想林子碰到那个庄环不过是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但江蝉却暗藏了一个狐狸精的灵魂啊!
情人眼里出西施,洛成玉是被迷得神魂颠倒,连跟疯老道挥手道别的时候都还红着脸。
远远望去,疯老道还以为洛成玉是不舍得他,哭红了脸,顿时倍感欣慰。
这丫头还真有点良心,庄家人少的几颗良心恐怕都长洛成玉身上了。
他们这一走,疯老道还觉得有些寂寞,下山几次,听说远方起了战火,心中荡起一阵情绪,挑上行囊,往扬州去了。
在他到扬州后不久,洛成玉二人也到了距离庄氏药谷不远的小镇落脚。
一路上,他们见到了不少漠北打扮的人和从扬州等地逃难来的灾民。
扬州祸不单行,下了几场大雨,河水暴涨,冲毁了不少农田房屋。附近的灾民无处可去,又逢漠北人作乱,便继续南下,以求活命。
“看来漠北没有鸣金收兵的打算。”洛成玉手握成拳头,砸在窗框上。
对于肆无忌惮的漠北人和步步纵容的赵麟,洛成玉愤慨的同时也深感无力。
漠北军队横行,宛如钝刀子割肉,迟迟不会割到致命处,所以赵麟听之任之,和漠北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直到漠北人派刺客准备暗杀赵麟夺权,打破了平衡,赵麟才不情不愿抽兵下扬州驱逐漠北军队。
漠北,呼延白。
洛成玉不能不想起这个人,她是最近才知道这人乃是此次漠北大军的主帅。祸害活千年,这家伙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当日呼延白逃得真快,要是他没眼色一点,被江蝉一剑抹了脖子就好了!
洛成玉遗憾当日没能取了呼延白性命,却不知呼延白也在惦念着她。
他派出不少下属去追寻洛成玉的下落,却都是无果,直到乌丸峰压着一个邋遢的疯老道进了他的营帐。
“你说——你认识这个女孩?”
“对!”疯老道一拍大腿,“她叫洛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