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点微踏进院门,姜笃已然高坐堂屋在等她了。
屋后墙角的小泥炉上炖着的鸡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鲜香的味道盈满整个院落。
荔枝的眼珠子转了转,小声跟姜点微道:“小娘子,奴婢去照看炉子吧?”
“嗯,去吧。”
姜点微点头。
荔枝得了准话,再匆忙跟姜笃行了个礼就飞快跑开。
哼,她才不留下来给渣爹侍奉茶水呢!
他也配?
姜点微自是不知小姑娘的可爱心思,自顾自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压根没有理会姜笃的想法。
姜笃备受冷待,却也不恼。
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把姜点微打量了一遍,随后露出慈父般的关怀道:“九娘,在祠堂这几日定是遭了不少罪吧?”
“稍后父亲就派人给你送些滋补的药材过来,趁着还未进宫,好生补补身子。”
姜点微听着他的装腔作势就倒胃口,皱眉道:“父亲,你还是以前如何待我,现下便如何吧。”
“否则令人恶心。”
当初崔玉宓就骂他恶心,而今与她容貌相似的姜点微也是如此。
姜笃温和的笑意凝在嘴边,眸色闪过一丝凛然,他就知道自己跟这对母女天生犯冲!
他其实很想把姜点微的冒犯忍耐下去,可又不期然地想到在崔玉宓面前低三下四的日子,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咆哮道:“不孝不悌的东西!”
“你把礼义廉耻都吃到狗肚子去了?谁教你如此跟我说话的?!”
“那日在大长公主府气倒祖母,今日又殴打兄长,我虽暂时未与你计较,你莫以为就能为所欲为了!”
然而,姜点微对他的怒火无动于衷,甚至还嫌弃地假意掏了掏耳朵,“你跟我比嗓门儿大呢?”
“要吼出去吼,我这儿屋子破,房梁塌了你负责啊?”
“还有,我没有义务成为你发泄情绪的垃圾桶,如若不然,就赶紧滚蛋!”
姜笃在外通常以儒雅随和的形象示人,面具戴得久了,自然形成肌肉记忆,加之姜点微的淡定与自己的骤然失态对比鲜明,他很快意识到不该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哼,你少摆出一副滚刀肉的架势,皇宫里的人什么没见过,可不会轻易任你拿捏。”
“是吗?”
姜点微弯弯唇角,“那挺好诶,反正我也懒得跟其他人打交道,干脆混吃等死好了。”
“不可!”
姜笃陡然拔高音量,“皇后娘娘对你寄予厚望,你怎能怠惰了事?!”
姜点微撇嘴不语。
姜笃愤然半晌,沉下心口浊气,然后从袖兜里取出一把精致的黄铜钥匙,“这是罗氏放置六娘嫁妆的库房钥匙。”
“只要你进宫以后能笼络住太子,又不为皇后娘娘所察觉,此一切皆归你所有。”
姜点微面无异色,脑子却在跟系统道:“统子,你分析对了哦。”
“你看他好无耻哦,求我办事都那么高高在上。”
系统说出大实话,“他连姜老夫人都没当回事,更别说你一个小炮灰了。”
额。
姜点微语塞,转而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姜笃,“你看我像是会用二手货的人吗?”
“姜无忧的嫁妆?嘁,你打发叫花子呢?”
“我觉得与人合作呢,至少得有诚意不是?你拿一堆破烂应付我,我很怀疑你的用心。”
姜笃敛眉,蓦然意识到眼前的九娘并不似他想象中的容易糊弄。
“你待如何?”
“依照律法,女子的嫁妆理当由子女继承,那么你们是不是该把我母亲的嫁妆还给我?”
姜笃冷笑,“你的野心不小。”
自崔玉宓病逝,她的嫁妆就被姜老夫人据为己有。
以姜老夫人守财奴的秉性,绝无可能让她把吃到嘴里的宝贝吐出来,更何况,姜笃也并不愿意凭空舍去一笔破天的财富。
姜点微道:“不给也可以。”
“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告去京兆府,就说你姜家侵吞我亡母的嫁妆,还死皮赖脸地不承认。”
“想必与你素有旧怨的京兆尹很乐意接手我的案子呢。”
“你敢!”
姜笃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桌上的粗瓷茶“哗哗”作响。
姜点微不惧不退,气势比姜笃还足,“我为什么不敢?你们强占他人财产还有理了?”
“我告诉你,你若是不依,我定要告到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朝堂!”
姜笃被她的咄咄逼人气得胸腔不停地起伏。
枉他玩弄人心数十载,没想到接连在弱质女流身上败北,还把自己完全置于被动的境地。
他无意识地捏紧拳头,思绪飞快转动着。
陛下年事渐长,朝中愈发暗流汹涌,迟早有一日夺嫡之争会由暗转明,那么要想保得自身的功名利禄,势必要提前押注,做好完全的应对准备。
因此,九娘动不得。
她是皇后娘娘能否打入东宫内部的关键棋子,也是四皇子不幸落败后,自己的退路。
姜笃开始犹豫,是否该以小博大,用崔玉宓的嫁妆换取姜点微的忠心?
只是他仍然尚存一丝侥幸,认为姜点微是顾念亲情的,眼下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思及此,姜笃又换上温和可亲的模样,“九娘,天下之大,哪有父女亲人对簿公堂的道理?”
“这些年为父忙于公事,对你多有疏忽,是为父的不对。”
“不日你便要离家嫁为人妇,为父想着除了六娘的嫁妆以及公中出的一千两银子,为父再额外贴补你三千两银子如何?”
姜点微根本不接招,且态度强硬,“都说了让你别把我当叫花子打发,我只要母亲的嫁妆!”
她软硬不吃,姜笃几乎都气得没招了,忖然半晌,使出缓兵之计,“带我回去与你祖母商议一番。”
“可好?”
姜点微会信他的鬼话?
当下耐心告罄,直接开口赶人,“那就赶快滚!”
“给你三日的时间,若是三日后我拿不到库房钥匙,你就等着见官吧。”
“别当我在开玩笑!”
姜笃对上她清凌凌的杏眸,被其中蕴含的冰冷刺得心下骇然,他再无半分侥幸,沉声道:“若我取来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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匙,你又能给我什么承诺?”
姜点微眨眨眼,“你老年痴呆了?自己说过的话也能忘?”
姜笃气结。
他觉得自己再与她多待一刻钟,就多一分七窍生烟的危险,随即甩袖起身离开堂屋,“但愿你言而有信!”
姜点微撇嘴。
切。
撒谎又不会遭雷劈,她就要出尔反尔怎么啦?
等姜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破院,荔枝迈着小碎步跑进堂屋,着急忙慌地道:“小娘子,老爷跟您说什么了?”
“他连恩爱多年的夫人都能轻易抛弃,您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姜点微闻言,颇有兴致地问道:“府里都是怎么议论他们的?”
荔枝揪着小眉头,道:“有说夫人歹毒的,也有说老爷被夫人蒙蔽好可怜的,还有觉得夫人是替老爷顶罪的。”
“奴婢倒是认为老爷并不无辜。”
“夫人或许有错,可她到底是依附男人存活的菟丝子,若非受到老爷的蛊惑,她又怎敢自断后路,犯下滔天大罪呢?”
“再者,奴婢幼时与爹爹走南闯北,很是清楚官府的办案流程呢。”
“当年夫人能洗脱嫌疑,定然有老爷上下打点,否则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妇人哪怕是清白的,进了衙门也得脱层皮!”
姜点微笑道:“看不出来啊,小荔枝。”
“日后再有人嘲你脑子不好使,我必得替你打回去!”
荔枝面露羞涩,绞着手指嗔道:“哎呀,小娘子,您别打趣奴婢啦~”末了,她又道,“您还没说老爷与您谈了何事呢?”
姜点微言简意赅道:“他想收买我,但是又舍不得花大价钱呗。”
“不过我让他把母亲的嫁妆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去报官,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
荔枝瞪眼双眼,紧张兮兮的,“您大喇喇的暴露了自己目的,就不怕老爷为难您吗?”
姜点微端起茶杯喝茶,闻言顿住动作,冷哼道:“他倒是想。”
“只可惜他这天子宠臣的身份水分颇重,以致于进退两难,哪里敢动我分毫?”
荔枝糊里糊涂的,但不妨碍她附和姜点微,“本就是老爷没有道理。”
“以老夫人的吝啬,想来府上即便为您出压箱底也寒酸得紧,既如此,将先夫人的嫁妆交个您就是天经地义。”
“他竟然还好意思与您讨价还价!”
姜点微没所谓地摆摆手,“随便他吧。”
“只要他不担心官司缠身就行。”
那边姜笃心事重重地来到嘉禧堂。
姜老夫人的病症好似比昨日更加严重,她头戴抹额,神情怏怏地歪靠在床榻上闭眼假寐。
有婢女跪在榻前,手持小木槌给她捶腿。
姜笃挥腿屋里的下人,躬身轻唤姜老夫人,“母亲,儿子来看您了。”
姜老夫人早就察觉到他进屋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眼里不见往日的欢喜,语气也颇为冷淡道:“来了。”
姜笃只当不知姜老夫人对他的态度变化,兀自搬过一个绣凳在她面前坐下道:“陛下传来口谕,封九娘为太子良娣。”
“五日后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