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物本就岌岌可危的肉身彻底崩坏,千万片薄如蝉翼的画皮一瞬之间碎了满地。
前一刻还巧笑嫣然诱她犯错的“人”,不过须臾,便化作了一团模糊的灰雾。
“无知小儿”,一道似人非人的尖利女声响起,一反之前的婉转多情,语调中带着无尽的怨怼怒意:“不领情就罢了,竟还敢毁我肉身,简直该死!”
“既然诸位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只好辛苦送各位上路了。”
话音未落,那团挣扎翻涌的灰色雾气刹那间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裹挟着阴冷妖气直冲姜姒面门而来。
少女长眉一挑,却是早有防备,脚下一错,侧身避开雾气的同时反手一斩,附有灵力的锋利剑身轻而易举地将那团灰雾劈成两半。
刺耳的尖啸戛然而止。
好似妖物被狠狠中伤。
没等姜姒舒展眉眼,那被一分为二的雾气迅速聚拢,用比刚才还快的速度重新向她攻来。
灵器竟然伤不了它?!
这到底是个什么妖物?
灰雾移动速度太快,姜姒来不及仔细思考,足下一点跃至半空,旋身翻转、裙摆飞扬之间又是一剑刺出——
还是伤不了它。
雾气又一次迅速聚拢。
像是在嘲讽她白费力气。
小姑娘瞥了眼身后,咬牙、提剑,再一次迎了上去。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一直注意她反应、顺着她目光看去的郁清却是瞬间理解了她的心思。
少年抽出腰间玄剑,拦住了一旁想要趁乱逃走的几个张家人,把人交给林尽柒叮嘱他好生看管后——
毫不犹豫转头,奔向了姜姒的方向。
*
“...灰色团雾...灵器难伤,艳绝画皮行于世间......”,躲在柱子后面,尽量不给自家阿姒添麻烦的江年越琢磨越不对劲。
这些特性总给她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来着?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江年敛目蹙眉,耐着性子有条不紊地翻找识海中的记忆。
是哪儿来着……妖族、妖……
——她想起来了!
少女倏然睁眼,眸中欢喜流转,光华绽绽。
是《上古百妖录》第一百零七页右上方记载的欲妖!
这种妖物顾名思义,生于欲望长于欲望,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者,只要没有彻底跳出三界之外得道飞升,就都有被它缠上的风险。
而一旦被缠上,就是不死不休。
欲妖完成一个心愿的代价是三分神魂七缕精魄。
看着不多,但人心欲壑难填,完成一个就会出现下一个。
交易不止,欲望难灭。
它又没有实体,常是寄生在人心中,故而一般灵器很难伤它分毫。除非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佛法开光加持,才能暂时困住它,逼它凝出实体。
正因如此,这种妖物在妖界本族的地盘都不受欢迎,两百年前那场大战,最先被拿来开刀的便是这欲妖一族。
江年眉心皱了皱,她记得这种妖物应该早就灭绝了,唯一剩下的几个也都在当年被投入妖族荒渊,封印加身,怎会突然重现人间?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头顶的长啸愈发尖锐刺耳,江年迅速回神,看向空中青绿玄黑两道交织的身影,高声提醒道:
“小师妹!那是欲妖,寻常灵器伤它不得!得看看尘一道友有没有什么开过光的灵器,那个可以暂时困住它!”
少女闻声,看向了尘一的方向。
那人对她微微颔首,冷白手指取下了缠在劲瘦腕骨上的黑色佛串,向上一抛双手合十——
繁复咒声中,一百零八颗佛珠微透着金光,飞速旋转,隐隐形成困阵之态。
姜姒和郁清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把那团灰雾往阵法中引,等佛光照下,妖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一步。
刚才还游刃有余的灰雾此时嘶吼着四处乱撞,企图靠一腔蛮力冲出眼前屏障。
烦躁之际,它只顾攻击不顾防御的短板便无意识露了出来,姜姒很快揪住了这个错处,刺了一剑。
本以为还像之前那样伤不了它,却见那灰雾浓度忽得降低,连那妖物也吃痛出声。
姜姒眼眸一亮,当即又刺出几剑,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雾气又淡了些。
长时间拉锯战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姜姒打起精神,忽略身上伤口传来的绵密疼痛,咬着牙准备速战速决。
却见刚才还被打得连连后退、难以还手的灰雾忽然胀大几倍。
与之变化相反的,是那几个留在现场的张家人,他们的面容身形不过几息之间就变得和张麒一样,衰败佝偻。
一道餍足的女声从浓郁灰雾中响起,听得那几人遍体生寒。
她像是在掩面娇笑:“多谢几位的款待了,活人的精魄神魂,果然对奴家而言是大补呢。”
“你、你什么意思?”
那几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不可置信地开了口,声音颤得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他又偏头看向面色阴沉的张麒,语速很快,像是急着要确定什么。
“家主......家主、表哥!我们不是一起的吗?她不是我们张家的守护神么?!”
“什么神魂,什么精魄,是要我的命吗?要我的命吗?!”
男人几步上前,一把揪起张麒的衣领,手臂青筋暴起,装若癫狂:“你不是说只要乖乖献出妻女,就一定不会反噬到我们身上的么?晚娘和铃铛儿都给你做了祭品,现在轮到我了?”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你把她们还回来,还回来!”
“没出息!”
张麒一把掀开了那人的手臂,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襟,神色不变,“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张家子孙的未来。”
“晚娘也好,铃铛也罢,她们都是自愿为张家奉献的人,我会为她们立长生牌,张家子孙世代会永远记得她们的好。”
“再说”,他蹲下来,看着那人崩溃的眼睛,“你当初也尝到了甜头,怎么如今让你稍稍付出点代价都不行呢?”
说着,他不知怎么笑了起来,拍了拍男人颤抖的手臂,安抚道:
“别怕,守护神只是暂时收取了一点报酬,等这场婚事结束,最后一个祭品归位,我们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
话音未落,林尽柒已经忍无可忍嗤笑出声了。
他就站在两人旁边,抱着长刀,居高临下:“还守护神呢?江道友都说了,这是欲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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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懂么?”
“和妖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自取灭亡,还在这青天白日里做梦呢。”
张麒面色僵硬一瞬,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又重新带上了笑,起身,对上少年桀骜骄矜的黑眸,用一种“我是过来人我很有经验”的语气慢悠悠劝道:
“你还年轻,不理解很正常。”
“对于一家之主来说,只要对方能给家族带来好处,管它是妖是神,皆为我张麒座上宾。”
说完,他没再看林尽柒面上神情,只转向那灰雾,恭敬行了一礼:“大人,时辰快到了,若是错过这次,怕是又得再等三年,请您显出神通,启动阵法吧。”
人形灰雾笑了几声,看向面前的姜姒郁清,语气故作同情:“哎呀哎呀,逗了你们这么久,奴家都快忘了正事,不过也没关系,能看到十二个阴女祭阵,你们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高高在上俯视那二人,企图从他们脸上看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涕泗横流也不错。
一想到自己千般仔细万分精心养护着的皮囊被底下二人毁了个彻底,她就恨得牙痒痒。
畅想着一会儿二人伏地求饶的狼狈模样,欲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着眼前这团五官模糊的灰色雾气一反常态痴笑出声。
姜姒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一旁的郁清也是难得露出对傻子的宽容。
等欲妖笑了个够,掐指念诀催动阵法时,本该痛苦出声的李三娘却是安静得很。
觉出几分不对的味道,她迅速睁眼看向底下二人,手握淡绿长剑的那个讨厌鬼像是终于等到她视线一般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如果你说的阵法指的是那件嫁衣上的锁魂阵,那不好意思,三娘穿的嫁衣上没有这个阵法。”
“怎么可能?!”
张麒和她同时出声,刚才还八风不动的人此刻面色震惊,随即反应过来,语气狐疑:
“你怎么知道锁魂阵的?”
“而且我明明看过......那衣服上的金线走向不变,怎么可能没有阵法?”
“我师姐是阵法世家的嫡系传人,你都能知道,我为何不行?”
姜姒歪头,淡色灵力从指尖流出。
“至于你说不变的金线走向,是这个吗?”
灵力穿过金色屏障,飞速没入了三娘那件大红嫁衣里。
最后一抹灵力消失的同时,嫁衣上的金色绣线也有了变化——
原本像是牢笼一样困住凤凰的绣线逐渐幻化,成了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蝶,随着姜姒手指轻勾,那些金蝶从嫁衣上脱离,争先恐后飞向了庭院之外的天空。
“这、这怎么可能?”
灰雾有些惊疑不定,“我设下的虽是残阵,但那也是个上古阵法,你怎么可能三天就破了阵?!”
“因为……我压根儿就没想着破阵呐。”
少女弯眸,“我只是用法宝幻化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谁叫我是个修二代,没办法,师尊给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
姜姒状若无奈地摇头,嘴角勾起,眼尾上翘,像只打了胜仗的得意小猫。
她偏头看向金蝶飞走的方向,轻声开口:
“没了那金线,凤凰也不用再被困在笼子里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