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之下,他根本使不出力气。
玉姜本想扶他一把,伸手刚搭在他手腕处,他便虚虚地抓了一把衣角布料,俯身剧烈地咳了起来,嘴唇苍白到毫无血色。
尽管如此,他的眼中仍旧笼着浓重的情绪,似乎对面前这个陌生女子极其防备与警惕。
“你是谁……”
他因伤重而极尽虚弱,声音沙哑。
他微微前倾,指节微蜷、收紧。
似乎只要玉姜说出什么令他无法接受之言,他就会立刻抬手扼住她的脖颈,捏碎潜在的危险。
对于一个伤重至此,灵力近乎枯竭之人的防备,玉姜不仅不在乎,甚至觉得有趣。
她坦然地露出脆弱的脖颈。
因为料定他此刻不是她的对手。
垂眸打量他微微发颤的手,玉姜的态度随意而慵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睛,唇角轻扬,道:“你本快死了,是我救了你,你问我是谁?”
“我倒还想问一问,你是谁家胆大包天的狐狸,连噬魔渊这等禁秘之地都敢闯?”
云述对此地不大知悉,乍一听及,眼中透着茫然。噬魔渊,他只在藏书中读到过,从未亲眼见过。
不成想如今竟误闯此地。
茫然过后,他缓出一口气,手腕往后挣着,说:“你先……松开我。”
玉姜险些忘了自己的手还搭在人家的手腕上。松了手,她转身将新取的泉水盛在一片叶子中递来,道:“所以,你怎么进来的?”
云述不肯接她送来的水,也不肯答话,只是尽可能地离她远一些。
如同落入陷阱的困兽。
察觉出了这只狐狸的心思,玉姜取回那片叶子,将泉水饮尽了。
她往旁边的石凳上一坐,不慌不忙地看向他,说:“我若猜的没错,你浑身灵力尽失。不饮此水,你活不了多久。”
他闻言抬手,试着运气疗伤。
失败了……
再试一次,仍旧无济于事。体内灵息在此时枯寂,起不了半点波澜。
这种枯寂带来的恐惧足以淹没他,但恐惧过后更多是心底蔓延的不甘。
他还想再尝试,却被玉姜阻拦,道:“你因伤而筋脉寸断难以恢复,加之此地煞气甚重,故而让你灵力尽失。有挣扎的功夫,不如好生歇着养伤。”
她再次递了水。
这一回,云述依言饮下了。
他的目光在玉姜身上停留片刻,问:“此地的煞气……那你为何无碍?”
玉姜却凑近他,笑答:“我是魔修啊。”
含混着散漫的一句话,似是而非,听不出几分认真,可其中试探的意味却很浓。
若他害怕,一剑杀了就是,不必手软,也省得埋下祸根。若是他神色如常,便更能证明他身份有异,保不准是谁派来灭口的。
救亦或是杀,全在她一念之间,进退皆有余地。
云述眸色微动,一言不发,似是听懂了她言下之意,可神态又过于镇定,全然没有慌乱。仿佛是一潭不会生出波澜的静水。
玉姜起身,背对着他,叹道:“此地叫噬魔渊,收押封印的自然是像我这种罪大恶极的魔物妖邪。这个答案,你很意外?”
云述没说是与不是。
修仙之人不会不知噬魔渊意味着什么。尽管这些年仙门鲜少有人知晓它在何处、该如何启动阵法进入,但其中利害却是耳熟能详。即使是年龄最小的修士,谈起这个也能说上几天几夜。
其中最要紧的便是——
噬魔渊中镇压着幽火。当年破世而出,几乎焚尽修真界的幽火。
幽火之力足够强大,令人忌惮的同时也吸引了无数人。不少仙门修士起了邪念,转而修习幽火邪术,成了魔修。
这些都在藏卷中记载,云述未曾见过,更不知其真假。
眼前此人的笑,更带着迷惑意味。想从她口中听到真话,只怕没那么容易。
不过云述对于她所说真假并不十分在意,他只是沉默了片刻,淡声道“你若是罪大恶极,便不会救我。”
他说话时声音很轻。
轻到玉姜以为听岔了。
不是困惑,也不是问她。这话更像是他自己的默认,轻而又轻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
“仙家也好,魔修也罢,那是你自己的事,于我而言没有分别。”他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最后,他仰面直视于她,“你不必说这些话来试探我。你救我一命,我很感激。我不是歹人,只是受伤误入此地,若有叨扰,抱歉。”
话音刚落,云述再度咳了起来。
他的每一声咳都牵动着伤处,渗出的鲜血逐渐濡湿他的衣料,如梅花斑点。
他伤极重,若是不好生休养,继续这般强撑着说话,只怕连几个时辰都活不了。
玉姜没答他的话,而是趁他不注意,抬手点了他的昏睡穴位。
没等云述反应过来,便已经闭上眼睛倒在了玉姜的怀中。
扶他躺回了养伤的寒石上,她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回想着方才他所说之言。
其实说到底,在玉姜心里,这人所说之言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一个灵力尽失之人,即使心存什么目的,既入此地,也难兴起什么风浪。
即使真有歹念,除之也并非难事。
不过,仙门对魔修恨之入骨,只消听见便觉得污了耳。听惯了那些闲言碎语,如今有人这般说,她倒觉得稀奇得很。
出了住处,刚拐个弯,便撞见了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出翁。出翁见她出来,悄悄压低了声音,道:“我都听到了,想来不是坏人。”
玉姜哦了一声,闲散地倚在石壁上,道:“出翁,咱们都在噬魔渊了,是旁人口中的妖邪,还能怕什么坏人?”
“也是,我忘了……”出翁颔首。
若说在她初出师门下山游历之时,她尚且在意旁人看法。彼时她行事高调,既不愿辱了师门,也想为自己搏出第一剑修的名声来。可如今时过境迁,她身在这等苦寒之地,全然没了那样的念头。世人畏惧她,她倒是也愿意坐实魔修的身份,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她若自厌自弃,才是如了那些人的意。
渊中落雪时甚冷,冷风夹杂着星点雪粒往山洞中涌。风雪刚好落在云述的眉睫,融化,成了晶莹的水珠。
这几日,他连日不醒,伤势大有加重之意。
静谧的山洞里,炉中热汤沸腾,咕嘟作响。应玉姜之言,出翁为云述用上了最好的药材。如若服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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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仍不见效,只怕便是这狐狸的命数了。
隔着垂下的树藤,出翁悄悄探头看了一眼,转身出来,坐在玉姜的身边,声音放低:“他快死了。”
玉姜一袭水青色衣裙,寒雪天气里,肩上也只是披了一件薄衣,此时正撑着鬓角闭目养神。
自打当年剑阵落下旧伤又被困入噬魔渊之后,她便越发嗜睡。
这一句“他快死了”,让玉姜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起身往回走。
挑开树藤,她看到山洞中的云述又化回了狐身,毛茸茸的一团雪白蜷缩在寒石上,沉睡着。
若非是元气大伤,他并不会连人身都支撑不了。一碗碗的药喂下去,非但不见效,反而让他憔悴了这么多,连呼吸都微弱了,如同脆弱又易碎的玉。
点穴位让他昏睡只是为了他能少开口说话,好好养伤,谁知他竟一直不醒。
玉姜探他的脉息,果真比之前要严重得多。煞气侵体,与他本身的灵息互相冲撞,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痛出了一身冷汗,唇色苍白。
出翁给他喂药,他却一丝也咽不下去,反而因受了刺激,唇角溢出了血丝。
玉姜用帕子给他擦拭,直到他能安稳入睡才松了手,转身唤:“出翁……”
出翁连忙摇头,摆手往后退:“他的伤与你当初不一样,这个我真的救不了。”
作为树精化灵的出翁最擅医术,即使在噬魔渊这等荒瘠之地仍能育出这么多灵药。
一直以来,玉姜以为他无所不能。没承想,竟还有能让他都束手无策的情况。
玉姜抬眸:“哪儿不一样?”
出翁指着他胸前那一块剑伤,说:“伤他之人是下了死手的。再加上,他原身为狐,这么多年却在仙门修习,功法与体内灵气在融合时大概出了岔子,只不过没被他重视。噬魔渊中的煞气,正是催发了这些,故而伤了他的根本。”
连出翁都救不了的人,只怕便真的活不成了。玉姜早已看淡生死,也明白许多事不容强求。
只是……
这狐狸瞧着好生可怜。
“若是我,输些灵力给他护住心脉呢?”
听了玉姜这话,出翁一愣,忙道:“自然有用,但是这于你有损。你别忘了自己有旧伤,且你的情况非同寻常,若稍有疏漏恐伤自身。不过就是一只不知来处的狐狸,哪里值得你做这些?”
的确只是一只来处不明的狐狸。
玉姜甚至还没问过他的名姓。
她敛眸,想起了多年前。
那时她只有七岁,一个人躺在雪窝中,快要被凛冬给冻僵了。她不知该去何处,只以为自己大概熬不过那个天寒地冻的冬,活不了太久了。
浮月山延绵百里,不见仙人,只有无尽的冰冷与绝望。
就在这时,有一人似从天而降一般,向她伸出了手,扶了她一把,允她唤一声“师父”。
那时若非师父动了恻隐之心,她大概早就死在那场大雪中了。
迟疑了一会儿,玉姜对出翁笑了笑,然后俯身将这狐狸整个抱进了怀里,说:“大概是噬魔渊中太孤寂了,我也想找些趣事吧。再说了……”
玉姜轻轻捏了狐狸的耳,道:“他长得不错,摆在身边多瞧瞧也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