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近,我便在风中闻到一股花香——
这香味比上回我在榻上闻到的浓郁,也层次分明得多,应当不是衣服的熏香,该是香囊一类的东西,我低头一看,果真看见一个香囊,金丝锦缎,就在他腰间系着。
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一块玉佩,白玉无瑕,往下看,连鞋面都镶嵌着宝石,从头精致到脚,没有一处含糊的,光彩照人极了。
我想他这骚包样,必然是去什么地方花天酒地,他见我转头,脸上便起了笑意。徐能在背后喊了一句“见过安王”,贺栎山张了张口,恐是要说点什么,我赶紧过去将他截住。
本王虽然是个闲人,在朝中也领个虚衔,不管事的那种,但在外边公干,不必寻常。我担心他开口讲什么浑话,遂咳了一声,道:“好巧,安王怎么也在这里。”
贺栎山听了这句,立刻便住了脚。眼里有些迷惑神色,一会儿,看看林承之,又看看徐能,脸上调笑的颜色便去了。
“是巧了,偶遇殿下。殿下这是在做什么?”他仰头看了看衙门的牌匾,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本王领命来查桩案子,办完事,刚从衙门出来。”
“原来如此,”贺栎山点了点头,走近了些,看着林承之,有一些好奇地道,“这位是?”
本王还没开口,徐能就先介绍起来:“这位是今科状元,林承之林修撰。”
林承之道:“下官林承之,见过安王。”
我几人一番寒暄,讲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屁话,就这么散了。贺栎山说自己也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跟我顺路,可以跟我一道回府,我二人便一块从衙门往外面走。
“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里?”走了一段路,我回头已经看不到林承之和徐能的影子了,压低声音冲贺栎山问了一嘴,“别跟我说你刚从外面回来。”
“殿下冤枉,小王真是刚从外面回来。”
“呵。”
“殿下总是另眼看小王,叫小王寒心。”
“得了,在我面前,你装什么。说吧,你要去哪里?”
“康王殿下有难,差人来找小王,小王刚刚才给康王殿下救急回来。”
他这一番话我琢磨了一下,没琢磨明白。
“景杉不是在家里修养吗?他有什么难,要你救什么急?”
***
我仰头,左看右看头顶上“长乐赌坊”四个字。
“就是这儿么?”
贺栎山点头:“正是此处。”
我道:“他已输了多少银子了。”
贺栎山思索片刻,道:“小王先前去的时候,康王已经输了1000两了。”
我道:“你又给了他多少银子。”
贺栎山掐指算了算:“小王刚才给了康王2000两,按照康王输钱的速度,至少能够支撑过去今天。”
“呵,你错了。”我大跨步迈进赌坊,心下有些悲凉,“他有你给的赌资,只会赌得更大,输得更快。”
赌坊里头人多,外头天还亮着,里头却遮了帘子,暗得很,还好灯笼点得多,照得赌桌的位置亮堂,其余人都围在赌桌旁边,一个个挥着胳膊,口里喊着点数,挤来挤去,本王和贺栎山找了好一阵子,才在角落一个赌桌找到景杉。
如我所料,他已经输得只剩下三十两银子了。
据他自己说,刚才贺栎山来了之后,他其实没有再继续赌下去的打算,一把压个了大的,决定将今天本金损失都补回来,就当没来过这里,从此之后再也不肖想赌钱的事。不过刚好差了那么一丁点运气——这是他的原话。
说着说着,他突然咳了起来。
“咳……咳……三哥,我前两日在家中发烧得难受,好容易稍好了一些,想出来透透气,不知道怎么的,走着、走着……咳……就到这里了……”
我一把将人从赌桌上给拽出来,将他手里剩下的三十两都给缴了。
景杉尝试着从我手里挣脱出来,我力气比他大了不知道哪里去,一直将人给拖出了赌坊的大门,赌坊里头人多,贺栎山在后面挤着挤着就不见了人影,我将擒住景杉胳膊的手松开。
“你且告诉我,你如今已经欠贺栎山多少银子了?”
景杉立在一旁不说话,眼睛四方乱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我还想再教训他一些,让他顾及皇家颜面,这时贺栎山又从里面钻了出来,我刚要出口的话就这样止住,等贺栎山走近了,一脸调笑模样,我又觉得我三人从前那样胡闹狼狈的模样都已经彼此见过,也不拘这些了,将银子扔到贺栎山手里,继续说道——
“你再这幅样子,小心我进宫跟宸妃告状。”
“三皇兄不要!”
景杉大惊失色,上前抓住我的衣裳:“三哥,你可千万不要在我娘面前说这些。”
宸妃是景杉的母妃,景杉是个跳脱的性子,宸妃却处处喜欢念叨规矩,从小将景杉管得严,从衣食起居再到学问文章,平日里说的一些玩笑话,但凡他稍有不端,便是止不住的念叨。
也因着如此,贺栎山总是说都是因为小时候景杉被管得太厉害,以至于现在物极必反,一出了宫,没人管着了,做起事情来没有分寸。
“你这样糊涂下去,本王不说,宸妃迟早也会知道。”
景杉好说歹说,再三保证说自己再也不来赌钱了。从今往后都不再从这条街过。总算将我说得不再好说他什么。这时赌坊里面又急匆匆跑出来一个男人,绿豆眼粗眉毛,擦着汗水在景杉面前站定:“王爷,您怎么在外面来了,小的在里面怎么都寻不到你。”
景杉咬牙切齿瞪他一眼:“不是让你在门外守着吗?”
“哎哟,王爷,小的尿急,进里面小解去了。”那人说着说着,瞧见我和安王,吃惊了一下,行了个礼。我定睛看了一眼,原来是景杉府上养着的下人,叫常金,经常跟着景杉外出。
我冲着景杉道:“你让人在外面守着,是要防着谁?”
景杉哑了一声,贺栎山往外走了一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小酒楼,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打岔道:“这么晚了,小王做东,请康王殿下和晋王殿下一起吃个便饭。”
我三人一道进了酒楼二楼的一间包房,常金忙前忙后,比小二还体贴,给我几人倒茶擦桌子,贺栎山点完菜,单独给了他几两赏银,令他在包房门口守着。
“三哥,你不知道,我娘最近一直在张罗我的亲事,我想以后成了家,我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噗——”
贺栎山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景杉止住话,幽怨地瞧着贺栎山,贺栎山将茶杯放下,顺了几口气,说:“康王殿下,你且继续。”
“我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景杉对着我继续严肃道,“从今往后做不得糊涂事情,三哥你对我的种种教诲,我都牢记在心里面,我也知道有事情做得不对,不止赌钱这一项,等以后成了婚,我便不再是以前那个我了,诸多缺点都要改掉,如此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些难受,想着趁着这段日子——”
我打断他:“想着趁这段时间,将家底输个干净,让这婚成不了?”
景杉:“呃——”
贺栎山盖上杯盖,轻咳了一声,道:“我猜康王殿下是想说,趁着这段日子尽了兴,免得以后想起来,源源不断的念头,再重蹈覆辙。”
“对,三哥,就是贺栎山说的那样。”景杉抚了下掌,继续说道,“三哥你知道我母妃想要跟我说哪家的亲?”
我道:“哪家?”
景杉:“一共有两家,一个是涵正的女儿,一个是吴英的女儿。”
此言既出,连贺栎山也不由侧目。
我不觉皱了下眉头:“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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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
景杉锤了一下桌子,一脸痛苦:“是,就是涵正。她看中了涵正的女儿,说人很规矩,也适龄,教养好。至于吴英的女儿,说年纪有一些大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配人家,打听不到太多消息。”
涵正是当朝工部尚书,他的名声在朝中算是独树一帜,在当工部尚书之前,他在大理寺当值,专职狱讼审理,风评……
怎么说呢,他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公道地讲是个好官,就是本人十分擅长自虐以及虐人,常通宵达旦审理案情,对待犯人尤其喜用酷刑。他在大理寺的那几年,大理寺常年都是犯人的痛声哀嚎,官员常常绕道而行,怕沾染了怨气。但也不得不说,他也因此做出了那么些成绩,于是被提拔为了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本来是个肥差,什么宫殿修建、凿矿挖河之类的都归工部管。可涵正并不贪财,他办事又要求严格,每天自己监工,他不休息,那些工人也不敢休息,但凡有旷工耍滑的,要么抽鞭子,再者就送进大牢。如此,他修建殿宇花的钱,比从前少了将近一半。朝中就传出了他清正廉洁的名声。
照涵正家的家风,他教出来的女儿,只要继承了他一半的行事作风,也够景杉喝一壶的了。
“三皇兄,我苦啊……”景杉说着说着,眼角泛起来泪光。
我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安慰了他两句,说宸妃是他亲娘,也不可能将他往火坑里面推,考量的肯定比他多,既然宸妃决定让他跟涵正的女儿结亲,他就这么从了,也算尽了孝道,且他还没见过人,怎么知道涵正的女儿跟涵正是一个模样呢?还是不要多想,回去准备成亲的事宜。
贺栎山憋着笑在旁边附和我,景杉脸上又恼怒又委屈,摸过茶杯一饮而尽,好像把那股气给咽下去了,冷静下来,道:“三哥,你忍心看着我跟涵正作了亲家吗?”
“你跟谁作亲家,关我什么事?”
景杉被哽了一下。
至此,整顿饭,他便不再谈此事了,我和贺栎山说些玩笑话,他也不搭理,等我三人吃完饭,往酒楼外面走的时候,我见他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再重新提起这件事:“既然你不愿意结这个亲,进宫跟你娘说清楚不就完了?”
景杉睁着两个大眼睛,眼角又滴下来一滴泪水——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一顿饭的功夫弹了两次,可见他这顶天立地的男儿有多么不值钱。
“三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她就不信我,总要跟我的意思对着来。我越是反对,她越是要给安排。她何时听过我的心意,我的想法?”
贺栎山“咦”了一声,“莫不是康王原先反对跟涵正的女儿结亲,才叫宸妃娘娘这样认定涵正作亲家?”
景杉一脸幽怨地抬起头。
——还真叫贺栎山给猜对了。
“哎……这事,难办啊……”贺栎山叹息一声,别过脸,躲开景杉的目光,一个劲儿冲我使眼色。
看我做什么?
这件事情就算换了我,我也是——
“这样,景杉,你我兄弟情谊,这毕竟是你终身大事,既然你不愿意,你三哥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我拍了拍景杉的肩膀,严肃颜色,“宸妃那里我去替你说。”
景杉怔了一下,转过头愣愣地看我,眼眶里兜兜转转的一丁点眼泪倏地收了回去,“三哥……”
“一回说不通,我就去二回,二回说不通,我就去三回。无论来回奔波多少次,磨破嘴皮子,我都要拦住宸妃一意孤行。”
办事宜早不宜迟,当天晚上,我就叫管家准备好轿子、衣服、冠带,明天一早将他家王爷我叫醒,提醒我进宫。
本王早早歇息下,一夜好梦,翌日一早,抖擞精神,轻松出发了。
翰林院就在宫里边,等去拜访完宸妃,我便顺便去瞧瞧谢文。
要是遇上林承之,也可以顺便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