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沈行约制定了初步的计划。
想要将皇陵内部殉葬的部分财物转移出来,此事绝不能拿到明面上做。因为即便是王朝贵为至尊的天子,贸然提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也必将招致朝野不必要的麻烦,那样便得不偿失了。
沈行约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虽可行,但实施的难点主要有三:
其一,是他必须撇开皇帝的身份,进行幕后操作。
这就需要一批训练有素的探队来充当摸金校尉,替他潜入皇陵,完成转移财物的工作,想要召集这些人并不难,难的是挑选一位合适的头领作为领队,充当联系两方,中间调度的纽带。
这个人在朝中的地位不能过高,消失一段时间也不至于引人耳目;而他的能力须得出众,又得是沈行约身边信得过的人。
而同时能够满足这几点的官员却不多。
其二,是他必须尽快锁定一座皇室陵墓,并摸清皇陵的具体位置。
自大燕创国以来,历世相沿、秘葬的帝陵共有十四座。
皇陵的选址隐秘,若非有参与建造的工匠指引,光是寻觅位置,耗时就已不可估量。
而诸多帝陵的首选,既要与当世时间相隔不久,年代不能过于久远,又要保证不易被人察觉,这绝非一件容易事。
与此同时,燕朝帝陵工程的建造,往往耗时十余年甚至数十年,陵墓一经建成,负责参与制造的大匠或是被秘密暗杀,或者被暗中转移,想要不费周章地打开帝陵通道,最好能够找到在世工匠,这也是一项难题。
其三则是转移的时机。
必须赶在隆冬前完成这件事,时间上刻不容缓。
若拖到寒潮来临,百姓遭难,后山封冻,那么一切就都晚了。
问题被一一捋清,接下来便是解题的思路。
之后的几日,沈行约照常忙碌于朝会与繁琐的议事之中,处理各种国事要务。
直到一天,朝会后,李肃被王福叫住,被召到崇政殿的静室问话。
一刻钟后,静室内:
“陛下!”
李肃猛然站起,满脸的不可置信:“此事万万不可!!”
沈行约:“……”
“臣敢问陛下,究竟是谁给陛下出了这样的主意?!”
李肃杵在座前,脸色因激动而泛起红晕,结舌道:“这……不可啊!”
“有何不可?”
沈行约瞥了他一眼,淡然在案旁品茶,道:“你来说说。”
“且不说,祖宗宗庙岂可自毁?”
李肃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想法属实吓到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若为解决眼前困境,不惜损毁帝陵,岂非置先帝颜面于不顾?即便说……是在暗中,可、可这……总之,此举有违人伦,更悖逆天命,简直、简直是……”
李肃本想说‘简直大逆不道’,但此话若说了,大逆不道的人便成了他。
话到嘴边,便又生生压了下来。
“有违人伦,悖逆天命……”
沈行约点了点头,表情索然,道:“朕倒是想问问你,对这世道而言,究竟是活着的人重要,还是死人更重要?”
李肃一怔,立时被他这话堵的哑口无言。
如今朝局的形势,他亦有所见闻。
放眼国中,庶野百姓的安顿,各项赈济拨款的开销,零零总总加在一起,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而对于当下的朝廷而言,早已无力支撑这些。
所以沈行约回朝后,一月间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黎民百姓的生计而奔波,到如今,甚至不惜打起了帝陵的主意。
思及此,李肃的心境十分复杂。
理性考虑,靠转移皇陵内陪葬的部分金银财物,的确能够解决目下之急。
可问题就在于,此事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已经超出了世俗所能接受的范围。
半晌后,李肃才开口道:
“臣只知,知天命,尽人事,可陛下此举,实在是……”
“哦。”
沈行约漠然地打断他,点了下头:“朕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李肃神情微怔,便听沈行约道:
“没别的事了,你下去吧。”
静室内落针可闻,一时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李肃朝他施礼,转而走向门边,脸上始终带着犹豫不决的神色,直至走到门栏前,李肃又顿足,不确定地蹙眉深思。
君臣间的默契,令他恍然沈行约之所以这么说,并非就此打消了这个念头。
即使他不愿接下这个可能被后世唾骂的任务,沈行约还会继续找其他人。
“陛下……”
李肃回过身来,神情已有了松动:“您是……说真的?”
静室内一片岑寂,光影投入檐下直棱窗,洒在案前。
‘唰’地一声,一张舆图摊开。
君臣二人对面而坐,李肃踟躇坐定,脸上仍带着举棋不定的忐忑。
“计划已经基本定好了。”
沈行约目光看向他,提笔蘸墨,道:“按照朕的预设,你只需要在暗中配合做好训练探队、下墓破解机关和转移财物这几件事,事成后,朕会许你特赐的爵位,不会教你空跑一趟。”
这些天里,沈行约每晚都会派人暗中调查,网罗人员,并找到了宣帝朝负责修建帝陵大匠的后代。
燕宣帝沈厚正是沈鐩的祖父,皇室的机密档案中,记载了当时国中丧仪、礼制相关数额的造作文书。
而宣帝陵的位置较为偏僻,为此次盗墓创造了天然的条件。
届时,即便闹出什么大的动作,也不易被人察觉。
“您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李肃眉头深锁。
他之所以肯帮沈行约成事,并非是为了赏赐爵位,而是一方面出于对当下困局的无奈之举,另一方面,则出于自己的私心。
看过定下的初步计划,李肃迟疑道:
“只是……若想保证计划万无一失,最好能在动手时,先调走一部分守陵之人。”
“这不难。”
沈行约道:“朕准备,将年节前的祭祀大典提前。这就是最佳的时机。”
李肃低头看着那舆图,沉思不语。
沈行约道:“但在此前,你得先替朕训练好那批探队,机会恐怕只有这一次,必须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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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不出差错。”
“是。”李肃点点头,反复思量着沈行约的计划,末了道:“这件事……您只交给我一个人?”
“不然呢?”沈行约笑了笑:
“你觉得放眼朝中,还有哪个敢接这活?”
李肃:“……”
李肃渐渐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距离沈行约拟定的祭典日期,只剩不到半月。
尽管已经应承下来,可他对于此事的把握却并不大。
平日军队四处征战,让他上阵杀敌,任务再艰难,李肃也从未生出过退怯之心;可对于眼下窃陵之事,却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全然没有经验可谈。
沈行约看出了他的顾虑,一派轻松地道:“朕之所以选你,是觉得此事唯有你能够胜任。”
两人对视,沈行约缓缓抬眸,隐隐带着鼓舞之色:“别想那么多,你应该相信自己的能力。”
一番深思过后,李肃点了点头,道:“但就怕……时间上来不及。”
“所以现在就得行动起来。”
沈行约勾唇一笑,以笔在折子上写下了一个地址,道:
“去见一见那位工匠的儿子吧,他得到了祖辈辨脉寻枢的真传,由他领路,阻碍就少多了。”
日次,燕廷谒者张衍由北地回朝,并带回了北方的消息。
“陛下,这是从北地郡传回的密报。”
张衍回到都城,忙不迭更衣,入宫觐见。
前殿中,沈行约接过侍者呈上来的信文,便听张衍道:“此番出使,臣从中斡旋,更有陛下神威天算在先,如今,游羌已答应了咱们和谈的条件,并且,游羌部落统领决意,为表双方议和诚意,统领将择日来朝。”
沈行约将信文折起,道:
“什么时间?”
张衍稍一怔,由北地郡发回的密报,信上写明由御前亲启,张衍并没看过信上的内容,显然信上并没说明来朝的具体日期。
“也许就在近日。”
回过神来,张衍道:“陛下,臣已吩咐边防,届时会有消息传来,我朝中也可提前做些准备。”
张衍行事素来滴水不漏,处理边关之事早已游刃有余,无需旁人过分操心。
沈行约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
“你此行也辛苦了。”
沈行约道:“准三日休沐,这几天回府歇着吧。”
张衍从席位间侧出身子,叩首谢过,又道:“陛下,还有一件事。”
“说。”
“边境来信称,胡戎部落,驻邑野的胡人百姓已悉数撤走。”
沈行约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抿,继而点了点头,目光却没从张衍的脸上挪开,示意他继续说。
张衍愣怔数秒,而后道:“是这样,边境的戍卫最先发现,便将此事上报……因臣不在署中,消息便耽搁了几日,才送到御前。照此推测,胡戎撤走的时日,算起来应在旬日之间。”
沈行约:“嗯……?”
面对他的追问,张衍想了想道:“若说起来,胡王还算守信,陛下……”
“就这些?”
沈行约索性不再打哑谜,而是问道:“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