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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突袭

作者:东征西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什么——?!”


    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沈行约的话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敲在几人心头。


    周通叛了。


    如若此事为真,那么周通所号令的两万郡兵,也将倒向朝廷那边。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与之抗衡的兵马只有前来勤王的那两万余众。


    两万对抗七万,无异于以卵击石。


    人数上的巨大悬殊,几乎断绝了他们所有胜算的可能。


    更令姚坚孙隆等人想不通的是,周通为何要反?


    若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沈鐩,大可在荥台时,利用他郡尉的身份将其扣留,择他日拘献朝廷,又何必等到两路勤王兵马赶到,先假意主战,再中途叛节?


    如此看来,就只剩下一个解释:


    或许从一开始,燕廷的目标就不仅仅是沈鐩一个,而是借此机会,将以勤王之名赶来的两伙贼寇一举拿下。


    毕竟,此番前来投诚的贼兵首目,都是起义军集团中的重要部将,只要这些人落网,就能够给北地以及晋西两地猖獗的义军一次沉重的打击。


    在厮杀声外,又有手持盾戟的兵卒层层逼近。


    遭遇了敌军的铁壁合围,孙隆一面奋力拼杀,一面痛声呼喊道:“今日绝境,我等身为臣子将领,自当死战效忠!余下部众,随我一道护持陛下,冲出围困!杀!”


    就在孙隆喊话时,身前的御者突然一转车头,战马急速调转方向。


    马蹄疾旋,车身陡然间失去平衡,猛地朝一边倾斜倒去。


    “陛下——!”


    姚坚等人惊惶大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行约攀住车辕,同时举剑向前,一剑刺倒了御者,战马失去驭束,不辨方向,开始了狂乱奔走。


    沈行约被带倒,在车板中滚了一圈,后背重重地磕在车栏上。


    与此同时,车右的长戈挟着劲力,毫无预兆地向他刺来,沈行约后仰躲避,整个人几乎横倒在车舆之间。


    随着一发火箭骤然腾空,接到消息,周通安排的原本护持王架的两千兵卒突然倒戈,为首者大喊一声‘活捉逆贼!生擒废帝!’,便率领着余下部众,反朝着王车的方向追去。


    战车行驶过一片碎石路面,颠簸的车舆中,沈行约浑身是血,奋力将死去的车右推出。


    战车旁,反叛的护卫则被孙隆斩落车下。


    几人看到沈行约横躺在车中,像被泡在了血水里,顿时惊恐万状。


    姚坚吓得魂不附体:“陛下!您的伤……”


    “朕无碍!你们都不要慌——”


    沈行约撑着手臂,爬将起身,他扯掉湿漉漉的外袍,露出内里的染血战甲,几人这才看出,那些血并不是从他身上流出的,悬着的心才得以落回到胸腔里。


    这时,仓吏王役趁机跳上御位,控制住了马车。


    众人围着战车,带着余部,在白雪覆盖的郡境外围试图寻找新的突破。


    不多久,王役带着哭腔喊道:“陛下!咱们……无路可去了!”


    从发出讯号的火箭腾空到现在,不过一刻钟功夫,燕廷派出的兵马,与周通安插的两千兵卒再次包围了他们。


    沈行约回头望去,刚才的那番变故,他们所带的兵卒杀剩了不到四千人,且一个个面庞沮丧,如同丧家犬般狼狈不堪。


    燕兵的包围圈外,隐约地能看到一处黑漆漆的高坡。


    迅速地抉择过后,沈行约当即道:“孙隆!你即刻分兵三队,一队领兵,吸引敌军视线,一队佯攻做掩护,另一队随朕从西侧杀出!告诉将领,突围后到前方烽燧处暂避!”


    孙隆与他的部将领命,分兵而去,独留姚坚一人还跟随着王车。沈行约提出声东击西的突围策略起了效果。


    加之率先冲到西侧包围的兵众,大都是周通安插在队伍之中的荥台郡兵,就在叛将大喊着擒王的口号时,另一驾战车打着天子大旗,突然朝反方向冲杀过去,引走了部分兵力。


    叛将愣了一瞬,而就是这片刻的迟疑,沈行约所乘的战车隆隆地朝西奔去,与千余名兵卒一道杀出。


    乱战间,他在战车上高喊一声:“传话过去!叛将周通已被生擒!告诉那些反叛的兵众,只要他们肯悬崖勒马,不再与叛将为伍!朕可以不做计较!”


    沈行约的一声大喊,又将这些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紧随着战车的姚坚心惊肉跳,挥剑劈砍身侧涌上来的燕卒和企图抓住皇帝立功的叛兵。


    战车前,王役使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拼了命地催赶马匹,终于杀出一道破口,千数兵卒拥护王车,冲破了包围。


    军队到得一处废置的烽燧台前,得到了短暂的修整,很快,随后突围的孙隆等人携部下在此汇合。


    几乎没有片刻喘息,那万余燕兵如影子般地跟在身后,紧追不舍,将他们围困在这孤绝的烽燧台中。


    这处烽燧破败不堪,不仅台身垮塌了,仅剩下台基的土坯也被冲毁了一半。


    沈行约走到重伤的士兵之中,命随行军医为其治伤。


    方才鹅毛般的大雪,此刻已经落满荒野,无声地洒落在每一个人的肩头。


    看完了伤众,沈行约又折返回来,姚坚和孙隆等人见他走来,纷纷起身行礼。


    其实经历了这一夜,大家都在思考还有何破敌之法,此刻围上前来,是想问问皇帝的意见。


    可眼下的事实是,敌军围困,生路已断,他们这群人怕将要殒命于此。所以当他们看到沈行约略显单薄的背影,那些不忍启口的发问,便又瞬间烟消云散,化作心中的声声叹息。


    兵卒在角落生起一堆火,沈行约将几人召到火堆旁。


    姚坚眉头紧蹙,眼中带着不忍,嗫嚅道:“陛下……”


    其他人形状狼狈,目光一致地朝他望过。孙隆思虑许久,最终上前半步,单膝跪地,请命道:“陛下,请您下令,让我将所剩部众整饬到一处!等敌兵不备之时,臣愿领兵众护卫王车!拼死突围!”


    话毕,一股无比凝重的气氛在几人之间蔓延。


    沈行约垂眸看了他一眼,摆手让他起身,却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算了,”沈行约道:“朕乏了……向来是兵败如山倒,你们也都省点力气吧。”


    他的话虽只有寥寥数语,却如同一盆冷水,打在众人身上。


    摇晃不定的火光映在几人满是忧虑的脸上,在一片注目之中,沈行约脸色苍白如纸,他靠着一面残败的土墙,缓缓坐下。


    一阵沉默后,沈行约突然看向姚坚,缓缓道:“姚大人,朕有负于你。”


    姚坚听了这话,简直不知该作何回应,他半张着嘴,却发不出丁点声音,唯有眸光复杂地闪动着。


    沈行约叹气道:“你们之中,若有谁不甘就死,大可擒了朕,拿去换条活路吧!”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纷纷望向这个年轻的皇帝,心思如潮涌般起伏不定。


    最后,孙隆道:“陛下,您怎可出此不详之言!”


    姚坚等人也道:“是啊陛下!您贵为国之砥柱,怎可有此自弃之念?!”


    “臣等愿誓死追随陛下!与陛下共赴患难!”


    连日相处,众人已看清眼前的这个皇帝并不如以往传闻那般,是个杀人如麻的暴君。


    相反,多数时候沈行约都很随和,不论是处理政务,还是行军打仗,他的头脑都异常地敏锐清晰。


    困局之中,姚坚与孙隆等人都未生出反叛的念头,一方面,因他们心知自举兵之日起,便已再无退路;另一方面,他们在这个年轻的燕帝身上看到了希望,已决心效忠于面前的这个皇帝,不再寄希望于那个腐朽的燕廷,以及被朝中重臣把控的权术傀儡。


    众人跪地请罪,苦口婆心地一阵恳求,这时,远处又响起操戈声,沈行约抬起眼皮,稍稍停顿了下,而后神情郑重地在几人面上逐一扫过。


    几人忙道:“陛下,您……”


    “嗯,”沈行约活动了一下脖颈,关节处发出细微响声。


    他勉励地抿了下唇,仿佛流失殆尽的精力正在一点点地回复,随即整袍起身,与刚才那副模样判若两人,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与沉稳。


    “你们说的不错,”沈行约道:“既如此,朕改主意了。”


    “……”


    “即刻整军迎战,把朕方才的话再通传下去!”


    孙隆道:“陛下,您是说……”


    “周通已被生擒!”


    沈行约冷锐的目光望向远处:“传朕口谕!向那些叛兵劝降,如有负隅顽抗者,杀!”


    “这……”


    孙隆不解其意,与姚坚几人相互目询,来不及深想,战斗又一次打响了,在燕卒围困的后方,自北边杀来数千兵卒。


    众人眸中一亮,不敢置信地放出目光,待看清远处战场的情势后,又瞬间打起了精神。


    “……是援军!”


    “援军到了!”


    原本压抑而低沉的气氛陡然间扭转,原地修整的士兵们纷纷站起身,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援军攻上来了!


    雪暮下,黑差率领的两千兵卒,与先前选拔的二百死士冲入乱军之中,沈行约重新部署兵力,飞上战马,对孙隆道:


    “按照既定计划行事!速战速决!”


    孙隆领命而去,所率领的四千余部分兵两股,与外围袭援的军队形成配合,一举逆转了战机。


    之前,沈行约在行伍间散布的言论起到了一定效果,随着为首的叛将被斩落马下,叛兵军心动摇,阵脚大乱,而华封的郡兵也在得知了北部城池失陷的消息后士气大减,节节败退。


    这一战,沈行约率领的部众大获全胜,生擒敌方两千余众。


    黑差赶来复命,远远地下马跑来,握拳回禀道:


    “陛下!西北那一处郡卡已经夺下!陛下料事如神,与那郡卡相连的城池,正是燕兵的屯粮驻械之所!”


    沈行约快步走着,边听他说,边交代孙隆,让其派兵,将所获的俘虏尽数押往城池中驻兵看管。


    看了眼军队的情况,沈行约道:“将重伤的士兵送往城内治伤,其余兵众,随朕前往攻城!”


    话音落下,趁着军队锐气正盛,沈行约急整队伍,朝南部两处关卡进发。


    沈行约对黑差道:“带上你的兵马先走一步,朕在周通身边安插了人手,可张、彭二人迟迟未能突围,只怕有什么变故!”


    黑差领命,当即准备打马前去,沈行约又嘱咐道:“见了周通务必生擒!要把他活着带回军中!”


    黑差连声应下,率领二百死士急速冲过,逐渐消失在了雪暮中。


    沈行约抓稳马缰,双腿轻轻地打在马腹上,他跟随行进的军队中间,一阵沉默地思索。


    今夜之后,整个华封内郡、甚至整个充州的形势都将发生巨变。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沈行约的预料之中。


    这当中,也包括了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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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反叛。


    从初时筹备战事,沈行约就一直在暗中留意周通的动向,在分派军队时,他更是做好了两手准备,以防止突发的变故。


    因此,他并不怕周通会反。是人都会犯错,沈行约允许他犯一次错误,也给了他这个犯错的机会。


    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拿住周通的把柄,使其真正地为自己所用?


    所以在这之后,沈行约非但不会杀了周通,相反,还会选择重用他。


    眼下正值用人之际,留下周通一条性命,显然还有更大的用处。


    适逢乱世,人命贱如草芥。


    如燕廷一般的掌权者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横征暴敛,以战养官,涂炭生民。


    而沈行约想得则是如何用兵用人,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效用,令他能够早一日夺回权柄,止息战乱,安定黎民。


    军队来到之前被冲垮的关卡前,恰好与张叱所带兵众相遇。


    又一座边城被攻破,城门摇摇欲坠,隐约可见里侧横七竖八的尸体。


    几名清扫战场的后勤兵从城内跑出,沈行约身前的近卫抓住其中一人,问道:“你们主将呢?!”


    后勤兵见到王驾,当即跪拜道:“回陛下!张将军带兵突围,去攻打下边的城池去了!”


    姚坚在马上笑道:“陛下!没想到张叱将军竟如此勇猛善战!孤城围困,又是敌众我寡,竟能不靠外援,从内部突围!”


    听过他的话后,沈行约牵动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那名后勤兵与兵卒交代过后,追赶前方部队跑远了。


    子夜时分,敌军的最后一股势力也被击退。


    彭榷身负重伤,被抬送往城中治伤,而张叱则率领精骑,与黑差所率的一队死士,分路阻击逃往内郡的周通及其党羽。


    华封边郡城池的城门前,被抓的战俘归列在雪地里,听后发落。


    沈行约接过酘湿的布巾,擦掉脸上血迹,随即道:“去把抓来的那几个城官叫来,朕有话说。”


    不多时,几名瑟瑟发抖的城官被带到城门头,沈行约对他们说了些劝降的话。城官们眼见情势不对,立马异口同声地选择倒戈,在城门前跪成一排,感恩戴德地宣扬着皇帝的功德。


    就在沈行约对这几座刚刚攻占下来的城池进行重新部署时。


    另一边,周通率领残部,在退往内郡的途中,遭遇了张叱猛烈的追杀。


    张叱率领的精骑在前,黑差所带的死士紧随其后,两支队伍左右夹击,死死地咬住周通的人马,令其根本无法甩脱。


    到了一处矮林中,黑差领人率先截住林地要道,张叱则迅速追上,拉弓搭弦,瞄准了狼狈窜逃的那个人影。


    黑差喊道:“不要放箭!传陛下旨意!要留活口!”


    到了这一刻,周通自知死到临头,只得放弃逃亡,遥遥地喊话道:“两位大人!周某是受奸贼蛊惑,一时鬼迷心窍!事到如今已经悔过!望大人看在咱们曾……”


    周通还未说完,脖颈处猛地一紧,一支利箭从斜后方刺入,蓦地穿透了他的脖子。


    “等一下!”黑差飞马跑来,厉声喊道:“收手!他还不能死!”


    未有片刻迟疑,张叱紧接一箭,射中周通胸膛,等黑差赶到身前时,周通身旁跟着的亲信四散而逃,而周通脑袋垂向一边,整个人上身绷直,从马上栽倒下来,已经死透了。


    “陛下有旨!生擒周通——!你——!”


    黑差一把抓起已经断气的尸首,又一下摔掼在地上:“你拿什么交差?!”


    张叱也远远地下了马,走过来后,他接过周通的尸首,一刀斩下头颅,提着那只血淋淋的人头,张叱粗声笑了几下,道:“哎!一时着急,结果把正事倒忘了!这有什么,管他是生是死,人带回去,陛下总归不会怪罪吧……”


    黑差冷漠地看了张叱一眼,转身上马,带着一队死士径自离去。


    当夜,沈行约得知周通身死的消息,伏案的身子略微一顿,修长的手指在半空停滞片刻,笔锋落在纸上,又生硬地转折而过。


    沈行约搁下笔,脸色一瞬转为阴沉:


    “张叱回来了?他在哪?”


    这一仗打胜后,来不及论功行赏,沈行约便传令下去,令军中戒严,将士暂作修整,在城外就地埋锅起灶,为明日继续攻打内郡做准备。


    然而,张叱在带兵回城后,并没有直接来见他,反而带着几名亲信,在城楼饮酒。


    沈行约知道,眼下的情况颇为棘手。


    周通死了,彭榷重伤,这意味着想要乘胜追击,攻打内郡,再度集结起来的兵力只能靠孙隆和张叱这两人统领。


    孙隆在作战指挥方面表现平平,难以堪当大任。


    这样一来,想要趁机彻底攻下华封郡,全部的赌注就只能押在张叱身上。


    沈行约看得出张叱这个人心怀野心,绝非那么容易驾驭。


    他之所以选择杀掉周通,也是想让沈行约陷入无将可用的孤地,不得不将其视作唯一的依仗。


    森森的夜色中,沈行约带着几名随身的近卫登上城楼,天子的仪仗赶到时,张叱喝得醉醺醺的,在城头舞剑,嘴里还含糊地说着不入流的腌臜话。


    看到天子驾临,张叱立马行了个大礼,收了剑,噗通一声跪倒,道:“陛下!臣有罪!臣来给你请罪啦!还请陛下责罚——”


    “将军醉了,”沈行约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朝身侧道:“外头风大,把将军请到城署中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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