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净此言一出,那官差一时攥紧簪子背着手不敢示人,方才从李净身上搜出之时,他便隐隐觉得不对劲,但那时朱梓宣势头已成,他心存侥幸,而又不敢贸然出声戳破。
何言昭听罢缓过神,他二话不说大跨步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簪子定睛察看,脸色愈发的凝重。
“就凭这个来大闹御史台,无辜冤枉我察院的人,朱梓宣,你好大的胆子!”
朱梓宣语塞,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那官差。
李净目光投向那支木簪上,早在何言昭审问她,朱梓宣来之前,她便一手将原来那支金簪扔到花丛中,而不远处正被人丢了支木簪。
仿佛冥冥之中牵引着。
朱梓宣此人手段非比寻常,不达目的绝非善罢甘休,于是她将计就计,捡起那支木簪。而大理寺少卿卓庭风的行令还在此,他今日必然会来,只要拖到他来,真相当前,朱梓宣在卓庭风面前绝不敢造次。
而就算卓庭风对她再有怨言,他也会顾及何言昭的颜面。
但李净万万没想到,柳砚竟也来了。
“李御史,你一个大男人身上带什么簪子?”朱梓宣不罢休。
“为什么?”李净接过何言昭递过来的木簪,仔细端详着,她佯作腼腆:“实不相瞒,这是送予我心上人的。”
在场人一脸会意,唉,正常正常,谁还没个白月光?
柳砚闻言,抬眸看去,李净弯唇浅笑着,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颇像个情窦初开羞涩的少年郎。
“也难怪不愿拿出来。”一侧的朱梓宣强笑着,“如今看来,是朱某唐突,闹了如此大的乌龙一场。”
他话虽这样说,心中极为不甘,他亲眼所见李净将一支金簪藏于袖中,现下被人暗自偷梁换柱,人没带走,反倒打草惊蛇,主公半边定是不好交代。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何言昭冷哼一声,对朱梓宣极为不满。
朱梓宣自知理亏,讪讪一笑,他似乎低估了这新来的监察御史,原以为不过是个不足轻重的八品,且不知他使了如何的手段将大理寺少卿招来,纵使是张世清的学生,但前者座下桃李无数,他如何管得了许多。
再者,何言昭向来不包庇有过错之人,何况还是行窃朝廷命官。
不曾想,这厮不但于南翊世子有瓜葛,今日场面,竟又将柳砚招惹来了。
朱梓宣压着口气,赔着笑脸:“实在是误会,还请何大人见谅,他日朱某必登门道歉。”
何言昭不予理会,不给他任何好脸色,他一挥袍袖果断离去,留下话来:
“明日上朝我定禀告圣上,让百官们皆评评理!”
朱梓宣看着何言昭的背影,欲言又止,脸色凝重几分,柳砚见状,走到他面前漫不经心道:“朱大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圣上面前,你大可诉尽冤屈,令三司彻查今日一案。”
前者抿紧唇一言不发,看了李净一眼后愤愤离去,一旁的卓庭风亦冷笑一声,无奈摇了摇头,转头领着大理寺的人纷纷离开察院。
他离开前,忽然又返回来,对李净问道:“我行令呢?”
还没等李净回答,站在旁边的周仕阳反应过来,拍了下手掌:“啊对,卓大人这边请。”
卓庭风和周仕阳走后,这里一时就剩李净和柳砚二人。
李净站了会儿,除了膝盖后有些疼痛,没什么大碍,她松了口气一抬眼,柳砚宴席过后又换了身衣裳,身上沾着若有若无的熏香。
她吸吸鼻子,蹙紧着眉头,他身上的熏香好闻是好闻,但总觉得怪怪的,像是和着两种不适配的香,倒是和朱宅里的熏香有些相似。
“你怎么来了?”李净疑问道。
柳砚淡淡瞥了她一眼,道:“闲逛。”
闲逛?谁家好人绕远路闲逛到御史台啊。
李净一脸无语,假笑着:“你看我信么?”
“对了,来之前,你又去了趟朱府吗?”她突然想起,问道。
柳砚对上她的眼,摇摇头。
李净若有所思:“那你去了……”
“义庄。”她还问完,柳砚下一刻便回答了她。
李净神色复杂起来,有些不可置信。
柳砚似乎看出她心中所疑,又说道:“义庄尸体众多,为防染病,通常百姓会以降头香驱病去味。”
“降头香?”
“嗯。”柳砚颔首道,“但此香并不稀有,亦有不少人拿来驱虫。”
也就是说,朱梓宣乔迁所用驱虫避鼠之香是这味名为降头的香料,难怪柳砚身上的香味会如此相似。
“你也觉得那箱子有问题?”李净问。
“不错。”柳砚答道,朝着花丛走去,不知看到了何物,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李净没注意到他的举动,正冥思苦想着,而下一瞬她头皮发麻起来,一阵不容控制的毛骨悚然升起。
“那箱子里,不会是……”后院那么多箱子,她难以置信,“尸体吧?”
这就说得通了,为何箱底有白色结晶,有黑蚁团团缠绕,若箱子中装有尸体,以盐防腐脱水,从而吸引虫鼠啃咬,为此,朱宅大肆燃降头香一来除臭,二来驱鼠虫,他借着置办新宅乔迁的由头,以驱虫而燃香也就名正言顺了。
李净想着,思考得认真:“但我总觉得,他大张旗鼓置办新宅,不止这一个原因。”
朱梓宣他何必将那么多藏有尸体的箱子搬到自己府上,给人留下把柄,他大可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处抛尸荒野。但经今日一遭,怕是那些箱子早已被他处理了。
“这正是今日我来察院的原因。”柳砚这时出声,说道。
“什么?”
“朱梓宣敢今日上门,想必事后做了万全的准备,此次偷窃案若是交给大理寺,远远不够,很有可能草草了事。”
李净顺着他的意图说了下去:“你的意思,是要御史台介入?”
若是如此,那就不只是普通行窃一案这般简单了,御史台一旦介入,便会上升到朝臣百官的罪行上。
“朱梓宣究竟干了什么?”李净不解。
柳砚目光投向远处的青瓦屋檐上,各家各宅的内院里,翠竹葱葱从墙檐冒出,随风微微摇曳着。
“具体不清楚,但总跟新政有关。”柳砚缓缓道,“青州乃第首个实行之地,而不久后几个邻州也会相继普及,我压了那么多折子,仅靠我一人,也难以力挽狂澜。”
李净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反对新政?”
张世清曾言,何言昭此人虽固执,但人胜在正直清廉,他这种人都对新政百般支持,除此举可造福天下万民,可壮大君王社稷之外,其他缘由她实在想不出来。
此时风大了起来,那几枝细竹左右晃荡,竹叶沙沙作响,刮落了一地,可竹身依旧挺立着。
柳砚朝外挪了几步,挡住了风,他面朝着李净:“新政初衷,是为生民立命,为百姓谋福祉求太平,听着美好憧憬,令人迫不及待一试,可它牵扯到太多官商利益,太过于理想,太过于缥缈,如梦幻泡影,如镜花水月。”
“不试上一试,如何知道行不通?”李净见他如此笃定,不禁问道。
“我不是没想过,但它触碰到至多的利益,却依然被百官推崇,被权臣拥护,未免有些欲盖弥彰。”
柳砚浅笑着,这样同类的话他听过不少,旁人说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辩解,他不信庙堂群臣皆是像何砚言昭那样的人。
有人曾劝他,说总有人会为了这个理想前仆后继,血溅三尺也好,头破血流也罢,你拦不住,也拦不完。若是将新政拦门在外,将来国祚倾斜,这千古罪名便会分毫不差落到你头上。
他执意如此,若是事事都求他人理解,是走不到今日的,世人嗤他狂妄,何妨呢?他偏要登上高寒之巅,做那不畏浮云者。
可此时,他却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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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着,因他相信李净是那个能懂他的人。
亦或许是渴望。
终归是人,又怎会不惧严寒?
李净不再发问,她缄默着。
天地间静默了一瞬,风停了,遍地落的皆是竹叶。许久,她才斟酌着开口:“你想我拦谁?”
既知李净明知故问,柳砚依旧回答道:“何言昭。”
“何中丞心系万民,俯首一心全然系于新政上,过之遭其反噬。”
一时之间,李净被灌入太多消息,她愈发觉得头昏脑涨,对柳砚摆了摆手,应和着:“知道了,一时之间我也不能贸然答应你,我会先搞清楚此事,再做决定。”
说着,她揉着脑门转身便打算走,忽然被柳砚叫住。
“你的簪子。”
李净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簪,不明所以:“什么簪子?”
柳砚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拉住她,将一支金簪放在李净手心里。
李净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诧异道:“怎会在你这里?”
柳砚一笑:“捡到的。”
“莫要被人看到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为何听着奇怪的很,李净扬起眉梢,垂眸看向那簪子,眨眼间又放回了柳砚手里。
“还你,我不要。”她摆着手,后退半步。
这东西还留在身上,那不活活是引火烧身?这样想着,李净又对柳砚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柳砚见她如此,眼尾弯起,被拒绝也丝毫不恼,他似笑非笑问道:“不要金的,要木的?”
李净果断点头,心中回想着方才金簪在手中的重量,她强迫着移开视线:“对。”
“身外之物,我……向来不屑。”
“是因那木簪,乃你心上人所赠吧。”
“啊?”话题转换得过快,李净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你想多了,这木簪我顺手捡的。”
“你方才亲口说,它是你心上人所赠。”柳砚执着道,“皆出于你口,我又该相信哪句?”
“什么信不信,那是权宜之计!”
李净眉头紧皱成一团,她不知柳砚又抽什么风,咬死这无关紧要的话题不松口。
柳砚此时欲言而出,李净懒得同他争个高下,出声打断他,连连妥协道:“算了算了,你想信哪个就信哪个,我管不着,反正我不要你的簪子。”
见柳砚眼尾又垂下,李净忍不住又嘟囔着:“都说了是顺手捡的,怎么就……”
她话说到一半,眉头猝然松开,忽然顿住,柳暗花明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巧合吗?
不是吧。
“你,你你……”李净满眼不可思议,“那木簪不会是你派人丢的吧?”
柳砚不说话,就当默认。
李净暗哼了一声,他早算到了这一步,广网遍布,先是朱宅,再是御史台,皆藏匿着他的暗桩。
想到这儿,她蓦然一愣。
“这簪子是我捡的,不是心上人所赠。”她脱口而出这话,也不管是否欲盖弥彰。
说完,她下意识去观察柳砚的表情,不知何时,后者的眉眼再次微扬起,眼中嵌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竟潋滟了春色。
李净兀地收回目光,垂下眼帘:“你笑什么?”
柳砚似笑非笑,看着李净紧紧攥住的木簪:“你还收我的簪子吗?”
李净闻言抬眸,俊俏的脸庞占据她所有视线,话到了嘴边又活生生咽了回去。
金簪,木簪,都是他的簪子。
柳砚唇畔弯起,他好看的眼似秋水横波,隐隐之中带着一丝蛊惑,李净竟失了神。
“还笑?”李净不禁后退一步。
“这是权宜之计,你别误会。”
柳砚点点头,笑着也不反驳她,一脸你说什么都对的神情。
李净忍无可忍:“不准笑!”
他笑意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