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烬没有作声，默默掏出手帕，偏头悄悄擦拭干净。
注意到他动作的公主，立刻问道：“怎么了？”
“没事，贼老天……天有点冷……”
公主疑惑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信没信，但还是顺着他话接了句：“可能是你身体太虚了。”
周子烬噎了下，瞅了她一眼，但难得的，竟然什么都没说。
公主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还继续说：“要不再请几个大夫好好看看？”
周子烬心情不太好，闻言只是淡淡摇头，然后直接撵人走：“戏要散场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你呢，不回？”
“我还有事情。”周子烬目光看向远方，似在等什么。
公主的目的也还没有到达，并不想走。她看向场上还在困兽犹斗的几人，犹豫了下，才说道：“那温姑娘，看着是个聪慧识时务的，应该可以用。还有那个挡弩箭的，毕竟也是为救你才……就这么杀了他哥，传出去，名声是不是不太好？这么多手下看着，就这么把人全杀了，不给个像样的理由，怎么服众？”
“没了？”
“什么？”这下轮到公主不明白了。
周子烬了然的盯着她：“就这些？你应该还有话要说才对。”他见公主还是疑惑，便主动提醒：“比如柱国公？丞相？或者皇位上那位？”
公主有些无力，神情憔悴的问：“说了你就听？”
周子烬摇头：“会听，不会做。不过按照你的性子，应该还是会说。”
“说的你很了解我一样。”
公主抿唇，她见周子烬没有说话，又将目光移向那边已经无可挽回的几个人。
那边已经开始清场，公主心情复杂的感慨：“你说，他们知不知道，辛万苦来到都城后，会是这般结局？”
周子烬虽然没有闲聊的心思，但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嗤笑出声，在公主看过来时，才意味不明的说：“你可以换个立场想想。比如你要去远处求医养病，只能把产业交给那个很有管理才能的手下代管。可善管理的人不善打仗，所以武力这块，只能交给曾经哭得涕泪横流、发誓会好好练兵，等你回去的好兄弟。为了一文一武能平衡，不会发生武力作乱，你还把情报部门交给了管理者。结果他们都辜负了信任，什么都不想还回来。”
“不早该料到吗？”
公主没想到周子烬会这么天真，以为文武分权，情报制衡就能万无一失？竟然就这样把最高权力交付了出去。
这样脆弱的结构，还是让对方长期摄政，简直就是把肉扔进了狼窝，结果也可想而知。
自古文人掌情报，便是一大隐患，要么情报部门成为管理者手里的刀，弄死或者给敌对方泼脏水。要么兄弟‘整肃军纪’，然后以管理者贪污为名，武力夺权，或者等战争来时，来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索要全权。
反正公主想不出来，能有什么手段，让三方制衡的‘理想’局面出现并且长久维系。
毕竟人就是这样，一无所有时，可能会正气凛然的说，不在乎那些权势、名利、钱财、爱情，可一旦真的拥有了，尝过了滋味，就不会再想着失去，而是只会不择手段的避免再回到从前一无所有的日子。
但在养病与掌权，只能选一样的时候，公主也没有什么最优解。
只能说，周子烬够幸运，跑的够快，没有在原地养病，不然当最高权力出现真空时，饿死在沙丘宫，或者尸腐虫出的就是他了。
拥有权力时，那些手下是他最忠诚的拥趸。可权力一旦交付出去，这些已经手握大权的属下，就只会盼着他死。
公主甚至猜测，之前那次生死未卜，包括这不间断的刺杀，估计也有这些人的手笔。
而周子烬若想重新收权，确实得杀。而且对方自己培养提拔的将领，还有管理方的行政班底，都得清理干净。
公主不再纠结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而是开始想后续可能需要的应对办法，甚至想要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她问周子烬：“背着母亲的那个，不会说什么吧？”
“不会。”
“就这么笃定？”
周子烬正准备说什么时，马蹄声匆匆而来——他等的人来了。不过来的人却让他有些意外，所以本就心情不好的他，这会彻底黑了脸。
可是来人下马后，却迎着他的黑脸，在几米外站定，默默朝他行了一礼。
但周子烬似乎很不待见对方那张俊秀斯文的脸，直接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你不该出现。”
对方遥遥看向那已经快清理掉所有痕迹的地方，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但下一秒，就又收敛了表情，恭敬客气的回：“好歹认识一场，来送送。”
“他们的罪证，不就是你递上来的？”
“交情归交情，交易归交易嘛。”
周子烬不太喜欢对方这种变脸技术，而且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位比他还能装，八成病的比他还严重。但不喜欢归不喜欢，交易归交易，所以他干脆利落的开口问他想知道的事情：“人抓住了？”
“对方半道又带着人回去了。”对方摇头，无辜又无害的继续说道：“……您没说要拦，就没有管。”
“呵。”周子烬下意识看了看公主，然后指着那边快清理完的场地，示意对方：“你站过去。”
“过去干嘛？尸体不是已经运走了？”
“你也死那，免得多脏块地。”
对方表情瞬间收敛，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并且开始表忠心：“将军，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是全力支持你的一切决定的，并且严格遵守，从未违背。”
周子烬盯着他，用半死不活的表情的回：“没有误会，纯是偏见。”
“没想到我吴戒聪明一世……最后竟是死于偏见？苍天不公啊啊啊啊……”
“闭嘴！”
明明丢人的不是他，但周子烬看着公主那从震惊到无语，最后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转悠一圈就淡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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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的表情变化，却感觉比当事人更尴尬。
公主看了看两人，特别是在明显是故意演戏的那吴戒脸上多打量了几眼，才对周子烬道：“他可能没有违背你定的规矩，但他刚刚违背了你的命令。君无戏言，需要我帮你杀了他吗？”
“将军夫人？你……您也喜欢开玩笑啊？”
“没开玩笑。”
公主神情严肃，不带一丝玩笑成分，就是纯粹的想杀他。
如果这人就是周子烬留给管理者的情报部门人员，甚至是领头的，那也不必留了。这种掌握秘密越多的人，越难忍受居于人下。今日这场屠杀，不就是他的手笔？
周子烬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那吴戒，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扫视，却没有说话。
吴戒这会虽然也勉强维持着笑脸，眼神更是眼巴巴的，纯真又无害，可那隐晦看向公主的眼神，却含了几分煞气。
公主看到了，也没有丝毫畏惧，毕竟是她先提出来，想要对方的命，如果对方毫无怨怼，那这人，她今天必杀。
“你既然已经露面，情报这块就交接出去吧，以后就负责些明面上的事情。”
周子烬说出了他看到吴戒露面后，就做出的决定。
这也算是留了吴戒一命了，吴戒心里也松了口气，至少比他想象的收完权力后的结果要好，便也不再多留，立刻拜谢离去。
倒是公主，有些郁闷的叹气：该放生的不放，该赶尽杀绝的不赶尽杀绝，这行事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不过现在，公主也拿周子烬没有办法，甚至都看不透，对方现在在想什么，只能试探的问了句：“我们生个孩子吧？”
“啊？”这话来的莫名其妙，让周子烬完全摸不着头脑。
公主见他这呆呆的反应，心里的担忧少了几分，皱着的眉也不自觉送了些。在周子烬惊讶的目光下，她慢吞吞的解释了句：“压抑太久对身体不好。”
“……哦。”周子烬知道一个正常的人就应该是有欲望的，身体上的，心理上的，都会有。可他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所以只能心虚看看天，看看地，最后才在公主怪异的目光下，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眼睛扫过四周，发现没人敢偷听，但还是又凑近了些，才小声的说：“我……我有点忙，要不，给你弄个工具还是找个男宠？那个叫君……君山是，好像还在公主府？”
公主目光一凝，然后装没有听见一样，咬着后槽牙说：“你可以大点声，别弄的跟偷情似的。”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哪里能大声说？
周子烬也没那脸皮再说一次，只能抿着唇，不吭声，也不动。
公主见他这样，还故意激他：“怎么了，你真虚成这样啊？”
周子烬抬头仔细看着她，看得公主主动避开视线，才开口问：“你怎么好像突然就不急了？”
公主沉默，然后无所谓的笑着反问：“急有何用？很多事情都急不来，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有结果。”
“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