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果然让我很失望……”周子烬再次重复。
兵部其实大部分都是管行政的文官，但军队的政令和后勤却都是他们负责，稳稳拿住命脉的他们，才会生出自己是老大的错觉。
可周子烬却是从下往上，先选择拉拢了那些底层将士。
他告诉他们：凭什么直面风险最多的人，却获利最少？而他，将会重新建立最新的奖励机制，会增加更多的晋升机会，划分出更多的兵种，并且能保证他们的福利保障。
不仅是在伙食、医疗上，还有他们的子女教育，家眷就业，包括伤病，甚至死亡抚恤这些，他都能解决。
在这个免费服劳役，年年抓壮丁的年代，跟他们聊忠诚？饿着肚子聊吗？
周子烬看了看下面人群里被押着，还冷着脸，一副高傲死人脸的木潇，再看看木丞相，摇头：“边境不会乱，戍守边疆的那些将士，我答应他们，军饷涨三成……我个人出。”
“你出？！”木丞相眼睛都瞪大了，一直知道这小子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竟然是硬生生拿钱砸出来的支持。
周子烬点头，又说：“我也跟他们说过屠城的事，他们也表示愤慨，说都城这些人，被山珍海味塞住了脑子，让我把人送去边塞，让风沙冲洗个几年也许就能清醒。可我不这么觉得……”
看着那些跪在那，都还是显得脑满肠肥的官员，他的杀意，毫不掩饰。
他说：“那些妄死的人等太久了，我也等太久了。就用他们的血，来推动律法的进一步完善。所有罪名，我都担着。”
“可以让他们戴罪立功。如果敌国乘虚来犯，我们将无人可用……”
木丞相语气有些艰涩，里面跪着的，有他的亲孙子，他已不惑之年，即使以命换命，他也愿意救自己的孙子。
他也知道周子烬说的是什么事情。那是嘉元五十二年，西边一座边城被屠，他也怀疑过此事。但当时嘉元病重，他也刚刚坐上丞相的位置，他需要这些官员的支持，边境也需要安定。他不敢冒风险，所以并没有查下去，默认他们以阏戎犯边屠城结案。
而如今，又逢朝局动荡，不过这次，站在高台上的，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木丞相想用顾全大局来说服自己，也说服周子烬，但周子烬早有部署，如今，他只想把这群恶心的血蛭们，全部弄死。
周子烬对那一众官员说：“百姓不需要你们的戴罪立功，我也不需要你们去检举去悔过什么……我就两个字：公平。 欠钱还钱，欠命还命。无论何人，都该如此。”
“虚伪！你手里的血也不输这里的任何人！那你怎么不还？”知道他底细的赵威，直接就喊了出来，然后还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自寻死路的疯子。
周子烬平静与他对视：“等完成我的使命，我也会下地狱。等下去了，就别遇到了，不然还得再杀你一次。”
“你他娘个疯子！疯子！”赵威大喊着，被拖了下去，连带着兵部其他的一干人员，也全部押了下去。
周子烬怕夜长梦多，直接吩咐刑部：“连夜审……你们那些可以流程简化一下，还有那拖拖拉拉的办事速度都提上来。还有，我哥的案子，到现在也没用个说法，你们是真的这么忙吗？还是太无能？实在不行，就换人吧。”
刑部那几个老臣互相看了看，又看看木丞相，还想说什么。
可周子烬正目光炯炯的等着他们呢。对上周子烬的眼神，想起之前与周子烬起的摩擦，怕被他趁机报复，几人还是识趣的闭嘴。
周子烬见他们没动静，有些失望的移开视线，然后转向了户部。
户部的柳尚书和王侍郎，跟周子烬都是认识的。特别是王侍郎跟周家，还是姻亲关系。王谚他小儿子王庚，正是周子烬的堂妹夫。不过夫妻两人关系不好，周子烽进监狱后，那王庚就把他堂妹赶回了娘家。
再加上，之前隆武帝还让公主查过户部的账，因为户部素来就有烧账簿的先例，所以两方关系闹得挺僵。
只是之前，国家律法还在，隆武帝还对他们有所依仗，所以即使是面对太子和公主，他们也能要求对方讲证据，依规章办事。但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带着兵拿着刀的周子烬，真理在周子烬那边。
被周子烬盯着的户部众人，大冬天的都被看出一后背冷汗，最后只能将求教的目光投向了木丞相。
木丞相又再次向前迈了一步，只是还没有等他开口，周子烬就已经吩咐手下：“把户部的也全抓了。之前没查完的接着查……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主要是看看到底是该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
他这话一出，底下又全炸了。
户部是负责户籍、土地、赋税、财政收支的一个大部，素来都是个肥差，里面的各种关系也更错综复杂。
可以这么说：如果把整个户部官员屠了，其他五部，大部分家里都得挂上白幡，不挂的也得去哭一哭自己的好友、同乡或者同窗。
而油水越大的部门，结党营私也越疯狂。人一多，事情也好办。收上来的赋税，他们敢拿大半，然后明目张胆的让下面加派税收，补他们这些贪污刮分的窟窿！
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但就是没人敢细查。一查，他们便示意富户煽动底下的农户闹事，说朝廷要增收他们的税，以后不雇佣或者不佃田给他们种了。
而结果，往往便是富户豪绅的税收不上来，而百姓的苛捐杂税却是越来越多，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百姓为交税去卖子女，或者卖自己为奴，最后依附在富户的底下生存。
最后，一部分饿死，一部分成为富户的长工或者家奴，感恩富户没有让他们饿死，然后在心里骂这世道的黑暗。偶尔迷茫的举头四顾，找不到出路也找不到仇人的他们，就把这一切困难归于出身，归于命运。
周子烬前世的生活，虽然没有这一生富裕，但他却只在这个世界，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那些书里说的‘吃人’是什么意思。
一群畜生，披着人皮，在那里吃人。明明是敌人，却逼着老老实实的百姓跪在脚下摇尾乞怜。而所有人却还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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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为榜样，舍去人性，也要去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周子烬为他们可悲，也不忍。他心里的杀意，一直在激荡，从战场回来，也没有平息，反而愈烧愈烈。
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叫嚣：杀！不惜一切代价，杀光他们！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一度以为自己疯了。
但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确定：自己确实疯了。
不止兵部、户部，他的目光在其他所有人身上扫过，就像把屠刀，但不像在搜寻下个猎物，而是打算饱饮一场鲜血。
“周子烬，够了。”
看出他意图的公主，及时出声阻止，甚至过来，打算直接拉走他。
周子烬那些手下，警惕的拔刀，但看周子烬没有反应，才有些不放心的让她靠近了。
公主把人拉到一旁无人的窗边，压低声音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子烬神情有些混沌的出声：“一盆水浑了，不管怎么浑的，水肯定要一起倒掉的，没有什么无不无辜，对吧？”
公主感觉这话怪怪的，结合刚刚那磨刀霍霍的样子，一琢磨便直接倒吸了口气。
她四下望了望，才悄声问：“你没吃药吗？”
“吃什么药？”
公主心头一跳，仔细观察着他的状态，有些疑惑的问：“你毒没解吗？”
周子烬勾唇，神情有些得意的说：“当然解了。”
公主瞅着他的神情，有些怀疑：“真的？怎么解的？”
“吃解药啊……”
公主咬牙：“所以，都是骗局？但只有我被骗了，那些人发现了，所以急着杀你？”
周子烬在听到‘杀’字时，眼神下意识又扫向了那边。
公主一看不好，连忙把他脑袋掰过来，让他看向自己。有些急切的问：“你到底想干嘛？把他们全杀了？难道你造反不是为了这个位置，只是为了弄死他们？”
“嗯。”周子烬还真的就点了头，认认真真的说：“要他们死。”
“你……”公主都无语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周子烬已经被毒傻了，解药只能解毒性，不能治傻子。
“把他们全杀了，满朝文武和他们的家眷，加起来几万人，你要全杀了，然后呢？谁再敢为你做事？”
“全杀了又怎样？我还受他们掣肘？”周子烬眼神锐利，有些兴奋的道：“不止他们，还有那些世家，藩王，也该……唔唔……”
“你别嚷嚷。”公主捂住周子烬的嘴，在他那些手下要冲过来前才又无奈的把人放开。
周子烬倒是听话的闭嘴了，只是拿眼神盯着他。
公主头疼的捂住额头，她想不明白，历来那些反贼，个个都是善于权谋，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狠角色。实在不行，他父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周子烬哪样都不沾啊，他太年轻漂亮，又心软，还爱讲道理，不仅不像个枭雄，甚至在手下面前也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他大动干戈的争这个位置干嘛？守得住吗？
“你到底为什么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