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雪不知为何,竟从心底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却又觉得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
十二年前,清河宁氏灭门,宗门嫡系一脉几乎就剩了宁无伤和宁照晚两个人。临安季氏一夜之间,宗主、长老、长女惨死,继承人双腿尽废,此生皆与轮椅相伴……
不说江湖之中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就是宗门之内,那些旁支左系,又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一步行将踏错,便会落得个粉身碎骨之地,又遑论重振宗门威风?
纵使临安季氏与清河宁氏已联姻为系,暂时“抱团取暖”,可解一时燃眉之急,可两个立于风雨飘摇之中的宗门,随时面临着倾覆的危机,若想保全自身,与所谓的“魔道”合作,也确实是无可奈何之举……
只是她总觉感慨,当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初嫉恶如仇的少年,如今的心态也早已发生巨大改变……
“雪儿,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柳鸾笙看出她的失神,出声劝慰道。
“我知道。”柳拂雪勉力挤出一抹笑容,让柳鸾笙放心。
她忽而想到,倘若当初她未有横参一脚,揭露了白归云的阴谋,想来如今的江湖,应当又会是另一番局面……立于众道魁首之位的,想来应会变成锦官白氏吧……
想到“众道魁首”,她忽而想到了之前的那“正道魁首”,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再度浮现,立时心中一沉。
她开口问道:“姨母,我父亲当年刚刚脱离长安段氏便突然中毒,难道您与我娘亲……便没有丝毫怀疑过吗?”
柳鸾笙闻言眸光一凛,与她对视一眼,迅速起身检查了一遍屋内门窗,确保都已关严,这才转身回来道:“何止是怀疑。”
柳拂雪见她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愤色,便知她定是知道点什么。可转念一想,她娘与姨母既已然有了猜测,又为何没有行动,还放任段无极招摇至今呢?
“你们没有证据?“柳拂雪顿时便有了结论。
“是。”柳鸾笙坦然的点了点头,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当年你娘最先察觉不对劲,奉天之地,苦寒无比,又怎么培植出那么多乌头用来炼毒?必然是有人与他们蛇鼠一窝,在暗中相帮!”
“你娘传信与我,寻我帮忙,我自然与她同仇敌忾!只可惜,那人心思实在太过缜密,做事丝毫不留痕迹,我二人几次身入虎穴,都未有找到线索。再加之你爹的毒不可再拖,便只好就此作罢!”柳鸾笙不甘地轻锤了一下桌面。
后来为何没有再查?柳拂雪都不必多问。
当年的段无极尚且是一个门中弟子,都未曾抓住把柄,如今再想扳倒,更是难如通天……
并非是因其实力有多强大,功力有多高深,而是难在他的地位……
论心狠手辣与心思缜密,那白归云皆不如他,做出的事也绝非是天衣无缝,反倒是疑点重重。连当初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都可发觉他的所作所为,又遑论那些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可无人敢真的动手……
江湖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
而那些不明真相的平明百姓,便成了他们掩盖罪行的牺牲品……
“莫非……你想去揭发他?”柳鸾笙见她面色不善,赶紧握住她的手,劝道:“雪儿,万不可轻举妄动!”
柳拂雪收敛了神色,半晌才回拍了拍柳鸾笙的手背道:“放心吧姨母,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容易冲动的小姑娘了……”
观她神色,不似作假,柳鸾笙微微愣神。
这孩子……当真是长大了……
柳拂雪却再度垂下了眼眸……
“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去做。”
更深露重,今夜的风更是催人,打更人提着灯笼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竟情不自禁的打了寒颤,又猛地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谁!谁骂我?!”打更人一擤鼻涕,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可打量了周遭一圈之后,整个空荡荡的街道上,别说人了,就是野猫野狗都没有一个。他冷静下来之后,便暗骂自己神经,发什么疯?
谁料晚风竟骤然变大,吹过小巷子发出的呜咽声也陡然变大,打更人不知为何,竟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起来,心道可别是闹鬼了?!
于是赶紧加快了脚步,往巷外走去。未有注意到他离开后不久,身后巷中的一户人家木门打开,从里面径直走出了一个披着蓝色斗篷,带着金色面具的女子……
柳拂雪四下环顾一番,见确定未有异动,转身向门内人抱拳深鞠了躬,便迅速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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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院子之中,鸟鸣尚起,便早早氤氲起了饭菜香……
白渚清掀开帘子走出,有些不明所以的摸索至厨房……
从前他自己住时,做饭极少,这厨房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搁置了。可自从“桃夭”来了之后,时常换着花样的为他做些新菜式,倒是添了许多烟火气息……
“桃夭……”他轻声唤道。
“公子你醒啦!”柳拂雪闻声回头,粲然一笑,扬声道:“这厨房中油烟重,您莫要多留,先去院中坐会儿罢,早饭很快便好!”
白渚清本想问,早饭需要这般丰盛吗?可见对方此刻正在兴头上,便生生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轻道了一声:“嗯……”便走出去了。
柳拂雪端着饭菜出来时,见着白渚清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翩然坐于桃树之下,正在逗弄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鸟儿,笑容明朗……
那如玉一般的人听见了脚步声,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抬手臂让鸟儿飞去……
那鸟儿扑闪着翅膀,似是念念不舍般,“啾啾——“叫着,在白渚清身边飞了几圈,又转而调转方向,到柳拂雪身边飞了几圈,这才愿意离去……
柳拂雪心中有清流划过,也忍不住笑起来,将手中饭菜放于院中圆桌之上,含笑道:“公子,我瞧今日阳光明媚,风景正好,不如我们就在院中吃饭吧?从前您老闷在屋子里,如今也透透气!”
听眼前人的如泠音般的声音,似是今日心情很好,不知不觉竟将白渚清一向古井无波的心,也掀起一丝波澜,忍不住也勾起一抹笑意,点了点头……
轻声道:“伴鸟语而席,闻花香而食……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得了应,柳拂雪笑意更甚,三两步走过去将白渚清扶起,缓步移至餐桌旁。
白渚清刚一入座,鼻尖便几不可闻的一怂,有些愕然道:“此处……可是有酒香?”
“嗯!公子鼻子真灵!”柳拂雪早知定然瞒不过她师兄的鼻子,便坦然地将那两盏白玉壶拿了出来,“桃花酿,公子可要尝尝?”
她幼时偷看话本,看见江湖豪侠都是爱酒千杯不醉之辈,羡慕的不行,也闹着非要喝酒,央求着即将下山的师兄替她买一壶酒回来。
小孩如何能喝酒?可师兄拗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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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能四处打听品尝,终于寻到桃花酿这么一款甜意盖过酒苦,弄度又不高的甜酒来。却也不愿让柳拂雪多喝,只愿让她浅尝辄止……
再后来,为了能合柳拂雪的口味,白渚清甚至自己开始学习酿酒,在清风山上偷偷酿了好多“桃花酿”,还被师伯发现过一次,险些挨了惩罚……
那时的柳拂雪,日日期盼着快些长大,好能尽情的饮酒欢歌,能自由的下山游玩……如今确实是长大了,这滋味……可却不似从前了……
柳拂雪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却是皱起了眉,嘟囔道:“酒香不够醇厚,花甜也不够……没有我兄长酿的好喝……”
白渚清似乎愣了一下,问道:“你家中……还有兄长?”
他还记得月前,与桃夭初次见面时,她曾说的:父母双亡,既无兄弟,也无姊妹,孑然一身,孤影相吊……
“嗯……”柳拂雪撑着脑袋点了点头,视线落到白渚清的眼上的白纱上,又慢慢下移……鼻子、嘴巴、下巴……看的仔细无比又认真无比,似是想要这一眼,便将对方的模样深深刻进心里……
“那你……”白渚清犹豫着开口,不料柳拂雪却快了他一步,说道:“公子,我今日,是来辞别的……”
辞别?
白渚清骤然愣住,一向淡然的脸上竟然难得的出现了一缕无措,微颤了颤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拂雪便继续道:“我从前原以为,世上已再无与我至亲之人了……可如今,我寻到了我兄长的踪迹……”
白渚清静默了半晌,忽而道:“你……当真要走?”
见他微蹙的眉头,柳拂雪忽觉喉头颤抖,竟险些说不下去,好不容易才压住颤抖的声音,却是红了眼眶。
“我兄长如今得了重病,需要我去照拂,还望公子……能够宽宏大量……”
许久,白渚清才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本就是自由之身,又何须向我求情?你……走吧。”
柳拂雪只觉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到最后,竟是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了……
此时此刻,她竟忽而有些庆幸,白渚清看不见她眼中的泪珠,看不见她眼中的不舍……
“那桃夭……便告辞了……”
她转身欲离去,谁料刚转身走出几步,便忽听身后那道声音急促的响起:
“等一下!”
柳拂雪脚步一顿,愕然回头,却见白渚清竟扶着树干追过来,顿时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冲过去扶住那人臂弯。
失声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却见白渚清笑了笑,那笑容……似是有些勉强,将一个东西,塞入了她的手中。
那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小挂饰,做工虽有些粗糙,却也能看得出雕刻之人的精心。柳拂雪不识木材,亦不知白渚清送她这个是为何,只觉心惊后怕不已,忍不住问道:“公子,这是你亲手雕刻的?”
“是……”
白渚清想说些什么,却被柳拂雪一把拉起他手都动作给打断!
“您疯了,您看不见,若是伤到手怎么办?!”
柳拂雪焦急地把白渚清的手里里外外好好检查了一遍,确保他的手上并无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白渚清道,“你我主仆一场,这个小玩意,便当做送予你的礼物吧……你若不喜欢,扔了也可……”
“怎会不喜欢?”柳拂雪将那挂坠抚到心口处,眼泪终于倏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