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街头只剩零星几人匆匆走过。
薄无叶戴着帷帽，低头跟在另一人身后，不经意路过薄家门前。
门口两边的石狮不见了，显得空落落的，大门上贴了两张封条，除了这两处之外，从外看没什么其它变化。
薄无叶加快脚步略过前面的人来到后门，她藏身在树后，左右观察了一会，确认周围没人，才蹲下身，用手挖开泥土，从地下拿出一个盒子。
那盒子只有巴掌大，打开里面是几块金子和两把钥匙。
将金子收进怀里，薄无叶拿着钥匙打开了角落里的后门。
室内一片狼藉，虽说已经从燕伋口中知道薄家经历了什么，可当事实摆在面前，薄无叶只觉眼前一黑，心脏处传来一阵阵闷痛。
颤抖着手关上门，她靠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
家主那么小心谨慎的人怎么会参与争权夺利的权位之争？是不是被人陷害了？
指甲深深嵌进手掌，疼痛唤回了一丝薄无叶的意识，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发出声音，踮脚往主堂走去。
越接近主堂，鼻间的血腥味愈加浓重，薄无叶皱起眉，脸色发白。
周围一片漆黑，只能通过月光勉强辩位，心情沉重，一不留神，薄无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垂头一看，是一截染血的木棍，再抬头，猝不及防撞上一堵略显单薄的胸膛。
薄无叶心脏狂跳，立马退后一步，抽出腰间的长刀。
面前的东西没有动作，薄无叶往上看去，那胸膛之上竟然没有头！
那东西肩部往上被凭空削去，只余身子和四肢，看上去异常可怖。更吓人的是，它缓慢抬起手，朝薄无叶抓去。
薄无叶向后一滚，借着翻滚的动作，她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符箓含在嘴里，起身之后，双颊鼓起，符箓便直直射向面前的无头鬼。
无头鬼动作慢，曲臂挡住符箓，它顿了顿，不顾金光灼伤，撕下符箓放在手里揉捏，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曲臂的动作拉扯到无头鬼的衣服，薄无叶提着桃木剑攻上，不经意撇了一眼，她愣在原地，眼瞳剧烈颤抖起来。
这道疤！
胸前的这道疤！！
——
“呜呜阿哥，你疼不疼？都怪我！我再也不逞能了呜呜呜......”
“没事啦，你看阿哥这不是好好......咳咳咳......”
“你快躺下！阿爹说你伤得很重......”
“无叶......阿爹现在是家主了......”
记忆里温润的男声回荡在耳边，从小到大有什么事都会挡在她身前的阿哥、会在难过的时候耐心安慰她的阿哥、会在进步时摸着她的头不吝夸奖的阿哥......
“薄无汩。”薄无叶嗓音嘶哑，几乎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是你吗？”
无头鬼的手指扎破符箓，缓缓转头看她。
说是“看”并不准确，毕竟它没有头，但薄无叶能感受到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丢开符箓，无头鬼一步步接近她，这次薄无叶没有再退开。
无头鬼伸出手，似是进行过千百次的动作，它轻轻抚上薄无叶的侧脸，区别于鬼怪的阴冷，薄无叶灼热、充满生机的皮肤烫得他一缩，可它依旧没有收回手掌，而是如往常般安抚性的抚摸了几下。
成串的眼泪自眼角滑落，薄无叶跌坐在地上，嘴唇咬出了血以抑制自己大声痛哭的欲望。
“为什么为什么......”她抱住头，眼神无光地盯着地上的血迹，嘴里无意识呢喃着，精神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无头鬼原本转身欲走，见她这副样子，它顿住脚步，随之蹲下身，一指点在薄无叶额上。
阴冷的气息带来刺骨的寒意，薄无叶打了个冷颤，意识清醒了许多。
她抬眼看着无头鬼，眼中闪过一抹阴霾，“我要为你们报仇！”
无头鬼摆了摆身体，像是摇摇头，不赞同她的话。
紧接着它站起身，手掌捏成拳又松开，犹豫着什么。半晌，它朝薄无叶招招手，示意她跟上自己。
主堂周边的血迹尚未清理，溅落在墙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凝固，成为一缕缕褐色的印记，提醒看到的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薄无叶呼吸加重，喉咙里的空气愈加稀薄，近乎有了窒息的错觉。
她闭了闭眼，目不斜视跟着无头鬼进了房间。
这是往日家主来得最多的书房，无头鬼指引薄无叶来到房间的角落，抹去泥灰，靠墙的缝隙里显然藏着东西。
薄无叶正要伸手去拿，无头鬼拍了拍她的肩膀，屋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躲进书籍堆积的桌后，下一秒，房间门被推开，有人提着灯进来。
那人没有走动，站在门口巡视一圈屋内就关门离开了。
薄无叶赶紧拿出缝隙里藏的东西，那是一张折起的桑皮纸，上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没有光源，她仔细辨认后也没能得知纸上的信息。
不过薄无汩指引她找到的，一定大有用途。
她将纸片贴身放好，仰头对无头鬼说：“跟我一起吧......阿哥。”
无头鬼飘在空中，看不到头，他在想什么实在不得而知。
薄无叶抿抿唇，还要说话，却见无头鬼的身影渐渐变淡。
“阿哥！！”
薄无叶忍不住失声叫道，可还是没能阻止无头鬼的消失，同时，她的声音引来了门外人的注意。
“谁在里面？！”
一声哨响，又有几人从大门进来，薄无叶来不及多想，蒙上面巾从窗口跳了出去。
有人注意到她的身影，带人追了上来。
凭借对薄家的熟悉，薄无叶左拐右拐，勉强拖住一些追击人的脚步，但依旧没能甩了他们。
大步跳起从侧墙翻了出去，不幸的是，地面湿滑，薄无叶落地时不小心崴伤了脚。
她捂住脚踝，心知这样必定跑不过追击的人，于是近处找了不易发觉的树后躲着。
身后的人果然很快追了上来，为首的人下令后，几人分头沿不同方向去寻找她。
将头后仰靠在树干上，薄无叶擦去额上的冷汗，心想抓到就抓到吧，都死了，留她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知从哪冒出一女子，借着娇小的身形不动声色接近解决了距离薄无叶最近的追击人，将其甩在一边，女子马不停蹄挥刀抹了另一追击人的脖子。
至此，除了另几处的追击人，薄无叶藏身的地方已无被发现的风险。
她紧盯着女子靠近，袖中长刀蓄势待发。
女子有一张过分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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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只是一道刀疤贯穿了她的左脸，影响了这张脸的美貌程度，增添了一分凶煞之气。
穿着平平无奇的侍卫服，女子表情冷淡，“跟我走。”
薄无叶道：“你是谁？”
女子：“主子派我保护你。”
“你主子又是谁？”
女子说：“燕伋。”
薄无叶一愣，“他派你跟踪我？”
女子纠正道：“是保护。”
薄无叶抿唇，一时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女子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上，回头对她说：“主子在等你。”
薄无叶道：“我腿崴了，等一会再走。”
女子四处张望一番，走回在她身前蹲下身，“我背你。”
不等薄无叶拒绝，她勾腿推了她一把，托住她的腿，背起她稳稳往燕伋的宅子赶去。
......
将薄无叶放在堂中椅子上，女子道了声得罪，低身握住她的脚踝一掰——
“啊——”
薄无叶痛呼出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女子悄然退下，待薄无叶缓了缓，堂门被敲响，她抬头看去，燕伋仅着中衣靠在门边，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薄无叶垂下眼，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可等了半天他都没有说话。
她抬眼撇过他，冰冷道：“你派人跟踪我。”
“唉，都说了是保护。”燕伋双手插在袖管里，关上门后在她对面坐下，“饿了没有？我让人送点吃的来。”
薄无叶低声道：“不用了。”
话落，两人之间便安静了下来。
夜色深重，屋外传来细微的蝉鸣。薄无叶脑中思绪纷杂，一边控制不住的回忆薄家之前的美好，一边又伤感愤怒于自己目前的处境，种种情绪交织，让她只想放声大喊出来。
“薄无叶。”燕伋的声音响起。
薄无叶仰头，发现他就站在她身前，向她伸出手。
“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段时间下来，燕伋好像长高了一点，眉眼间已然脱去稚嫩，像个成人了。
不自觉将手递给他，燕伋顺势一扯，猝不及防抱起薄无叶，拉过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脖子，燕伋笑得胸口发颤，“抱紧了。”
他抱着她跑了很远，夜间湿润的空气拂过脸庞，路途伸出的枝丫划过头发，而他紧紧抱着她，衣间熏香和着泥土的味道包围了薄无叶，似乎永远不会疲惫，就这样一直跑下去。
薄无叶贴在他胸膛倾听燕伋的心跳，恍然间生出攥住他命脉的错觉。
燕伋的呼吸越加急促，终于在某一处停了下来，他弯腰放下她，看她站稳后仰头一倒。
薄无叶以为他力竭站不稳，伸手拉了他一把，却忘了脚伤未愈，顺着燕伋的力道跌倒在他怀里。
耳边心如擂鼓，燕伋抬起她的脸，横冲直撞地吻上她的唇。
周围的景色声音一并淡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个吻，薄无叶眯起眼，看到了燕伋红透的耳廓。
最后还是燕伋先一步退开，他撑着上身不住喘息着，乱飘的视线不敢和薄无叶对上。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薄无叶舔了舔嘴唇，站起身仰头大喊出声。
回音久久不散，她闭上眼，片刻后睁开，对他微笑道。
“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