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星赶到桂城时,天色已然大亮。
不,这地界,如今已经不能称之为桂城。
说是千里焦土也不为过,全然没有半点之前繁盛模样。
残损城墙像是屹立的天然墓碑,好似在告知着人们,这里曾是一座城。
那城墙上方,是御剑浮空的昆仑三千修士,以某处为圆心,一层层向外叠开,将里面围得密不透风。
方知鸣老远便看见了徐星星,便飞至她的身边,开始讲述此事原委:“昨夜薛老察觉桂城生变,率人来探,本以为是魔物作怪,没曾想……”
即使不说徐星星也懂他的意思,她未应声,方知鸣便继续道:“他犯的罪孽太重,薛老发现时欲将其斩杀,但小黑当时神智不清,且实力强劲,竟直接伤了数十位结丹修士,若不是后来师傅携三千修士赶来,怕是薛老的命都要不保……”
方知鸣看着徐星星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师姐,你是没看到当时小黑有多疯,若不是我们到达及时,他都要将一元婴修士给撕了,一点不夸张,那修士的脑袋只差一点就给扯断了。”
“数个化神修士竟也压制不住他,还是我突发奇想与你传音,他才怔愣一瞬,神智稍回,师傅他们这才看准时机布下杀阵。”
“今日……小黑死局已定……师姐,你便看他最后一眼吧……”
看他最后一眼吧。
最后一眼……吧
饶是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真到达现场,听到这句话,徐星星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事情发展为何会这般失控??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胸口憋闷,几欲窒息,不知心间那股将她快要淹没的情绪是愤怒还是悲伤。
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就像那渺小无力的蚁,什么也料不到,什么也护不了。
徐星星缓缓心神,飞向前去,外边的修士一层层让开,她便顺着这个通道来到了最内层。
看到岳百银朝她扬了扬手,她便飞到了他的身旁,随后,岳百银往后稍撤,又将她一拉,便将她引至许翼的一旁。
她并未抗拒,站稳后,也终于敢抬眼看向阵中那个自己近段时日朝思暮想之人。
那人位于焦土正中,单膝跪地,着一身红衣,美得张扬肆意,他长发披落,浑身浴血,便是微微垂目,也掩不住那滔天的戾气。
而他脚下,是绵延数里的金色法阵,宛若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困在其中。
绝杀阵。
在来的路上,她思考很多,想着到了这里,她定要站在他身前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也想过什么都不说直接甩他两巴掌。
可真到了此地,又知晓了他那将死的结局,她的心间只剩烦乱无措,竟完全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也什么也不想做了。
“他救过你,倒也是一只护主的好犬,”许翼先开了口,还是那冷淡模样,神色并未变动,只道,“但此事关系重大,百姓枉死众多,定不可轻饶,他今日必死,你去与他将兽契解了吧。”
徐星星梗了一下,问:“他为何会做如此之事?”
她话音刚一出口,阵中那人的身形猛然一怔,抬脸直直看向了她,随即,那双本来毫无神采的眸子,蓦然绽出极亮的光华来。
徐星星眼睛一酸,落了眸。
许翼稍稍侧目,反问道:“重要吗?桂城上万百姓已成枯骨,何种理由也不应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如今事已至此,因果自受,你不必为他惋惜。”
是,既然事情已无法挽回,那小黑就要承受自行的恶果。
以命偿命,本该如此。
是的,本该如此。
许翼看徐星星陷入沉默并未动作,便再次开口提醒:“去吧,把兽契解了罢。”
徐星星面无血色,丝毫不敢抬眼,只摇了摇头:“不了,就这样吧。”
顿了顿又道:“我死不了。”
许翼刚想发火,被一旁的岳百银拦了下来,他稍稍定神,叹了口气,大声喊道:“收阵!”
三千修士皆竖起二指放于唇边,念起术法,那术语穿至空中有了形状,又汇成数千条金色的绳索,通往上空的乌云之中。
术法停下的瞬间,众人一同大喊:
“现!”
便见乌云之中缓缓落下一张巨大的金色法阵,正与地下这张交相辉映。
许翼又问:“不解契?”
“不解。”执拗一般,只木着脸,垂着眼回了这干巴巴的两个字。
许翼到底是心疼了她,换了种说法:“可还有话与他说?”
徐星星那木然的眸子总算动了动,终于再度将目光移向法阵中心那人。
什么话?
问他为何会做这种事?
为何会这般滥杀无辜?
她传音的时候问了。
可小黑只是安静听着,并未回一个字。
再去把她反复问过的那些话再问一遍?
有何意义。
更何况,她已经在竭力压制想要将他带走的念头,若真站在他面前,难保她不会心软。
于是,她收回目光,道:“无话可说。”
小黑似是察觉她逃避的行径,这必杀之阵竟颤动几番,修士们慌忙念咒才又将此法阵重新稳固。
那金色大阵徐徐向下,周遭空气向外荡开,而阵中之人总算没了动静,死寂一般。
徐星星几乎将那下唇咬破,她微微侧身,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杀阵中心之人。
她将五感降至最低,只在心中默念着相同的话语。
他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死有余辜。
如若现在不死,以后也会是巨大的潜在危险。
他该死。
他该死。
一遍又一遍,宛若催眠一般。
身后的方知鸣看她浑身颤栗,面色惨白,连嘴巴都毫无血色,心下担忧道:“师姐,要不你回去吧,待会便好了。”
待会……
那她定然可以忍下这一会。
她救下的灵兽,如果也要看着他走。
就一会便好。
她还要给他收尸。
不对,这杀阵怕是会让他烟消云散,她收不了尸。
那好,那她只需纠结这一阵。
过了这一阵,她就再也不用为他心烦了。
马上,他死了便好了。
再也见不到便好了。
时间很强大,她总能忘记他,也总能安抚好自己。
忽然,一旁岳百银拽了拽她的衣袖:“小黑在给你什么东西呢,诶,那东西飞过来了,什么玩意儿?好像是只金铃啊。”
她呼吸猛然一滞,转头看了过去。
视觉放大,只见正朝她飞来的那只金铃,竟和她碾碎那只一般无二,只是上面篆刻的拼音稍稍生疏,一看就是小黑自己刻下的。
世间全然安静,只有她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和泛滥于心间的反问。
再也见不到,
便好了吗?
不是那种知道他活着的见不到。
而是那种,再想念再想念也无处可寻的见不到。
完完全全地再也看不到了。
像黑叔一样。
像奶奶一样。
她逼着自己钻进去的牛角尖,就在这一瞬间,全然碎裂了。
不要!
我不要!
“师姐!”
“诶,星星!”
等她脑子回神时,她已然抓着金铃朝着阵中那人飞了过去。
世间万物皆熄了声音,只那人的眉眼愈发清晰。
而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她好像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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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许久许久没有这般认真地看过他了。
脸上尽是血迹,却更突出那双极其好看的眸子。
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瞳孔放大,毫无神采,宛若失明一般,眼眶一旁似有红色泪痕,恍若哭过。
看见她朝他飞来,小黑的眼睑微颤,似是不确定般蹙起眉头,后让他那双空洞的眸子拼命聚焦。
那目光几经恍惚,终于定在了她的身上,随即绽开异常澄澈的光芒来,好似一个死去的人重新复苏了一般。
让她蓦然想到之前与他一同看过的晴海。
他不自主地张开了双臂,应是想接住她,可徐星星只是落在了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
他眉目稍稍失落,但也只是一瞬,又殷切地看着她,呢喃了一声:“星星……”
嗓音沙哑难听。
是了,此时锁兽链生出的倒刺应已刺穿了他主要的经脉和喉管,能发音已是不易,当然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徐星星看向小黑那被锁兽链牢牢铐住的脖颈,伤口仍然徐徐流血,没入他的殷红衣领之中。
心尖抽痛,但脸上却摆出不在意的神色,她将金铃随手一掷,冷声开口:“坏了便是坏了,修得再像也不是之前那只了。”
小黑身形一僵,看着那铃铛掉落在地,滚了几圈后撞上了他的衣摆。
他眸中的光暗了下去,神色微碎,但未发一言,只缓缓弯腰将那铃铛捡了起来。
徐星星眼泪几次想要脱框而出,都被她忍了下去,她咽下嗓中的潮意,再次开口:“小黑,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你为何会这么做?”
小黑并未回答,直起身子看着她,抬脚迈了过来。
每走一步,金色的法阵便会亮起数道宛若激光般的金色光线,试图拦住他的脚步。
可他恍若不觉,任由阵法在他身上划下一道道血痕,血淌一地,而他却连视线都未偏移丝毫,紧盯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身前。
徐星星想要后退,可身体如何也动不了,她看着小黑在她身前站定,缓缓地持起了她的手,轻轻地攒在手心,大拇指细细地磨蹭着,宛若珍宝。
她觉得自己应该把手抽出,可心中却前所未有贪恋他的温度,一直压抑的情绪有爆发趋势,她又咬唇忍了下来,但声音到底放低了:“都这般了,你还是什么都不与我说么?”
小黑看着她,认真,虔诚,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
金阵法力又起,直接将他的手臂刺穿,而他颤都未颤,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顺,撒娇一般地道:“星星果真不在意我的死活了么?”
徐星星强迫自己怒视着他,冷笑道:“我为何要在意?你拔了啸苒的舌,如今又犯下这等弥天大错,你让我如何在意你的死活?”
她看见小黑的眸子一点一点沉了下去,随即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来:“那这条命,不要也罢。”
随后拿出金铃,学着她以前的样子,笨拙地系到了她的发髻上,又看向了她,认真开口:“这铃算我送于你的,新的。”
顿了顿又道:“不许丢……”
“算我,求你。”
徐星星强行硬起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泪意涌上,她忙垂下了眸,稍缓须臾,佯装怒声道:“你这算什么?赠送遗物?我才不要,一会我就扔了,你的所有东西我都得扔了,然后就把你忘了,你这疯狗,我知道你是想气死我!”
小黑看她发怒,反而笑了起来,声线沙哑却缱绻:“星星,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徐星星还在无能狂怒:“想你妈!真想我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这一天天的容易么我?问你什么也不说,就知道说这些有的没的……”
小黑不等她说完,手腕一拉,便将她慢慢地抱在怀中,他的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中,声音喃喃道:
“星星,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