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贺枢没有隐瞒,“准确说是厌恶。”
江望榆下意识攥紧布袋,里面装着道士常穿的道袍和逍遥巾,低头盯着脚尖,“……对不起。”
他微微一怔:“什么?”
“对不起。”她重复一遍,“我不该在你面前假扮游方散修的道士。”
贺枢盯着面前的人,从对方脸上看出几分自责与愧疚,不由笑笑:“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厌恶的是那些口蜜腹剑、贪得无厌的道士,至于那些有真才实学的道士大家,倒也还好。”
“真的?”见他肯定地点头,江望榆顿时松了口气,放松地笑起来,“我以后不会在你的面前假扮道士。”
贺枢并不在意此事,但也不想多提道士,轻轻碰了下藏在袖中的匕首,说:“对不起,之前我不该那样威胁你。”
寒光湛湛的匕首横在颈边,眨眼便削掉一缕长须,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神情,可那双眼睛淡漠冰冷,如同在看蝼蚁。
仿佛只要她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挥下匕首,割破她的喉咙。
直到此刻,她后背的冷汗还没有完全干透。
看来他真的非常厌恶道士。
“嗯……没事。”江望榆含糊其辞,脚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开几步,“你会武?”
“学过一些剑术罢了。”
她模糊应了声,垂头盯着地面,与他保持距离。
贺枢看看两人之间格外宽阔的距离,直视前路,“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沉默地往前走了大半条街,江望榆转头看看一直跟在身边的人,辨认一下方向,问:“你是回大理寺附近的宅子吗?”
这个时辰不适合回宫,贺枢点头:“是。”
“哦。”
她不再说话,闷头一路走到回家的路口,先停下脚步,“元极,我……”
话未说完,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身影,到嘴边的话变了:“孟大夫?”
孟含月提着一盏灯,从巷子另一头走过来,眉眼含笑,先看见她,打招呼:“阿……”
“孟大夫!”江望榆立即出声打断,抬手一指,“这位是我在钦天监的同僚,名唤元极。”
听到她的提醒,孟含月这才看清站在巷子外的人,顺势改口:“克晦,这么晚才回来。”
她自然应声:“孟大夫,天黑,我送你回去。”
孟含月面露疑惑,顾及有外人在,只说:“麻烦你了。”
江望榆走到她的身边,说:“元极,你先回去,我去送送孟大夫。”
贺枢站定没动,视线掠过一袭月白色衫裙的女子,转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夜深,我陪你一起送这位孟大夫回去。”
“不用。”她一口回绝,“这太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两个人送不是更安全吗?”
“但是……”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还是不敢冒险,“不行,你先回去。”
“克晦。”孟含月突然开口,“既然这位公子执意如此,你就不要推拒了。”
江望榆疑惑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答应下来。
“走吧。”孟含月轻轻推了她一下,嘴角抿出浅笑,与她一起快步走出一段距离,压低声音,“表现自然。”
她明白了:“孟大夫,我来提灯。”
夜深寂静,三人之间无话,唯有脚步声响起。
江望榆扭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人,信步闲庭,对上她的目光,还微微一笑:“怎么了?”
她立即摇头,重新盯着前方,完全想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跟过来。
一路无话地回到回春堂,察觉一直跟在身后的目光似乎移开,她蓦然松了口气,转手将灯笼递给他,再次说:“我找孟大夫还有些事情,元极,你先回去。”
“克晦,不能这么失礼。”孟含月端起浅笑,语气客套疏离,以退为进,“辛苦公子送我回来,不妨进来喝杯茶,坐坐再走。”
屋檐下挂着两盏灯笼,烛光摇曳,贺枢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将要收回目光时,微微一顿,停在对方的耳垂,看清垂落一对耳坠,珍珠圆润,饱满如月。
他默了默,淡声道:“好。”
孟含月一愣,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答应,脸上笑意刹那消失,推开正门,“公子请进。”
江望榆瞅瞅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起走进医馆前堂,熟门熟路地找到摆灯的地方,点起三两盏灯。
“公子莫怪。”孟含月端起茶壶,倒出一杯冷茶,“太晚了,不方便烧水。”
贺枢瞥了一眼面前的茶杯,没动,“阁下既然是大夫,不妨替克晦看看手臂,先前不小心受伤了。”
孟含月立即看向江望榆,瞪了她一眼:“过来!受伤了为什么不早说?”
“……我觉得不严重,”她缩了脖子,“就是被抓了几下。”
“过来。”孟含月冷着脸,“严不严重由不得你说。”
江望榆连忙走过去,坐在诊案后,挽起衣袖,往前伸出手臂。
屋里明亮,诊桌上摆放一盏灯,明晃晃地照亮那几道抓痕,许是一路上被布料摩挲,抓痕比之前通红,印在白皙的肌肤。
她瞅瞅孟含月的神色,低头缩起来,不敢说话。
孟含月托住她的手肘,手指自上而下,轻柔点过小臂,按了下手肘、手腕,“痛吗?”
“不痛。”
“看来没有伤到骨头。”孟含月打开一个药盒,挖了一小块药膏,均匀地抹在小臂,“上面的指印不像是同一个人的,你干嘛去了?怎么招惹到这么凶残的人?”
“跟别人起了点冲突。”江望榆正犹豫是否该如实以告,“我没事……”
“是我抓的。”贺枢突然出声打断,看着手臂上的绿色药膏,拧起眉头,“严重吗?”
“这跟你没关系。”她连忙说,“是韦家人,你只是抓了下手腕,没事的。”
孟含月拧眉看看两人,沉下脸,“公子,夜深了,男女有别,你该走了。”
贺枢压根没有看她,只说:“克晦,我从文渊阁借了两本书,是苏正简所著,明天去观星台的时候给你。”
“……不用。”江望榆忍痛拒绝,“官衙里也有藏书,想看的话,我会去那里借。”
贺枢沉默片刻,“我先回去了。”
她应了声好,顺手一指,不忘提醒:“记得带上那盏灯笼。”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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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枢提灯跨出门槛,听见身后响起的关门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门匾。
回春堂。
之前说卖香囊的地方好像就是这里。
“陛下。”曹平悄无声音地从小巷冒出来,“快到子时初了,奴已经打扫干净寒舍,还请陛下移驾。”
“你那宅子可算不上什么寒舍。”贺枢随口说,“去朕买的宅子,离这里近,城东太远了。”
曹平琢磨了下天子的话语,没有听出责怪意味,摆手示意金吾卫把马车牵走。
“是,请陛下放心,老奴吩咐人时常去洒扫,宅子一应物件都齐全。”
近是真的近,绕过两三条巷子,便到了。
曹平摸出钥匙,打开院门,连声吩咐随行的两名的内侍去烧水、收拾被褥,再走进正屋时,看见天子把玩一柄匕首。
匕首锋利,闪烁凛冽寒光,刀面平整光滑,映出天子冷淡如画的眉眼。
“韦谦彦那个孙子后来怎么样?”
“他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冯指挥使,察觉自己被人骗了,十分生气,让仆从砸了摊子。”
曹平不便出面,只派金吾卫暗中保护天子,后来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让人将韦家兄妹引到相反的地方。
“韦姑娘劝了几遍,也不理他了,径直带着侍女离开,韦六郎更加生气,当街扬言一定要找出那位算命先生,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他如此喜欢喝酒,让人暗中送他十几坛美酒。”贺枢转了转匕首,语气淡淡,“酒后失足摔一跤,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
曹平认真记住,余光瞥见一名年轻内侍端着热茶与糕点进来,连忙上前接住,放在桌上,“陛下,这些点心都容易克化,不易积食。”
贺枢没看,视线落在底下那个内侍。
他不说话,那内侍也不敢擅自退下,弯腰低头,兀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岁?”
一阵沉默。
“陛下问你话呢,发愣做什么?”曹平厉声呵斥,“快答话!”
“奴……二……二十岁。”
年轻内侍膝盖一弯,径直跪下,额头渗出汗水。
“起来。”贺枢转了转匕首,忽然说,“抬头,露出脖子。”
年轻内侍连忙照做,高高地扬起头,使劲往后弯腰。
盯着脖子那块微微凸起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贺枢又问:“几岁进的宫?”
“回陛下。”年轻内侍保持仰头弯腰的姿势不变,“十五岁。”
“下去吧。”
年轻内侍连忙站起来,弯腰行礼,躬身退出去。
贺枢慢慢将匕首插回匕鞘,“朕记得你是十四岁进宫。”
“确实是十四岁。”曹平回答,“十七岁被先帝看中,派奴去东宫照顾陛下。”
“嗯。”贺枢握紧匕首,看向曹平,“你也稍微抬起头,露出脖子。”
曹平不明所以,依言照做。
同样看见微微凸起的喉结,贺枢缓缓伸手,指尖搭在脖子,轻轻按了一下。
“曹平,你去查一查西苑内侍进宫时的年纪。”他冷静吩咐,“看他们是不是都有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