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平尽职尽责地守在角门,隔着雨丝看见前面一盏灯笼,再认真辨认出缓步走来的人影,连忙拿着油纸伞跑过去。
“陛下。”曹平看见天子身上的蓑衣,依旧撑开伞,挡在头顶,“丑时初了。”
贺枢见他脸上沾染些许雨水,抬手把伞一推,“给自己挡雨,朕有斗笠。”
曹平微微一愣,敏锐地察觉到天子心情似乎由阴变晴,掂量一下手里的食盒,比先前轻了些。
穿过角门,曹平略微提高声音:“陛下,奴吩咐人准备了一些宵夜,还热着。”
“不用。”
不是正经用膳的时候,刚才又喝了姜汤吃了饼,贺枢现在不觉得饿,抬脚走进寝殿,解下蓑衣,打量两眼尺寸,转手递给曹平。
“拿去洗干净。”
曹平应是,奉上一碗温热的姜汤,劝道:“陛下,不如再喝点姜汤,免得着凉感染风寒。”
“嗯。”
贺枢接过瓷碗,轻抿一口,尝到浓郁的姜味,不像之前那样辣过之后,舌尖生出一点甜味。
“之前让你找的书呢?”他放下碗,“去拿过来。”
曹平立刻小跑到书架前,取出四本书,抚平封面,放在天子手边的小案几。
贺枢翻开一本,看了两三页,再看看封面的书名,“先收好剩下三本,另外,天亮后,你亲自去太医院拿五斤石决明,要在深海里采集的,品质要好。”
曹平大概明白这几样东西要送给谁,不多问,只应声:“是。”
夜已深,熬到这个时辰,贺枢反倒没有什么困意,揉揉太阳穴,想想今天的安排,只得放下书,转身去休息。
小憩近两个时辰,贺枢按时在卯时初醒来,之后便是一溜地忙政事,一直忙到黄昏时分,他换上暗绿色的圆领官袍,抱着木盒与书,走向观星台。
昨天晚上下了场大雨,今日却是个大晴天,天边云霞绚烂如火,为万物披上一层薄薄的红色霞光。
走上最后一级台阶,贺枢看见站在前方的人影,纤细高挑,直直地注视西方。
他特意踏重几分。
对方果然回头一看,见到是他,微微颔首,扭头继续看西边的天空。
贺枢走近,瞧见对方手持毛笔,一笔一划在册子记录落日时刻以及天象,耐心等了会儿,方才递出木盒。
“石决明?”见他点头,江望榆愣愣地问,“这么快就能拿到吗?”
“嗯,我认识的那名太医正好有空,就顺便给了五斤。”贺枢神色自然,“你看看能不能用?”
江望榆将簿册夹在肋下,按照孟含月之前所说的要求,依次检查颜色、触感、味道等等。
品质最好的石决明。
“谢谢。”她不由露出轻松真诚的笑容,继续问,“多少钱?”
贺枢无奈轻声一叹:“从太医院拿的,你给一钱银子当辛苦费就好了。”
江望榆当即答了声好,没有伸手掏出钱袋,眼神往旁边飘了飘,“你现在着急用钱吗?”
“嗯?”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她不久前刚给了他二十两,挠挠手心,“等下个月发了俸禄,我再给你。”
一钱银子不算多,贺枢一听便知道对方又打算多给钱,干脆挑起新的话题:“宅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我打算在下个月初搬进去,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卜算一个吉日良辰?”
“当然可以。”江望榆一口答应下来,秉持良好的专业素质询问,“你的属相是什么?可否有其他要求?”
“……龙。”贺枢特意停顿一下,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才继续说,“如果可以选的话,我想在初七之前,白天的时候迁居。”
她掐指算算,“我记住了。”
贺枢犹豫一会儿,觉得有必要问一下:“你不惊讶吗?”
“什么?”
“属相。”
江望榆扫了一圈周围,并无他人,仍压低几分声音。
“虽然你的属相非常尊贵,有非常特别的寓意和象征,我也没怎么去过户部,但是天下偌大,属这个属相的人应该不少,总不可能命令百姓不能在辰龙年生孩子吧?”
“……你说的对。”
“不过……”她想了想,“你既然是这个属相,在陛下面前当差,会不会有所冲撞?”
贺枢轻轻将问题抛回去:“不如你算一算?”
“这可不能乱算!”江望榆瞬间惊得声音都高了几分,拍拍心口,“你以后千万别乱说这种话,圣上的生辰八字只有监正才能知道,才能卜算。”
贺枢笑笑:“我记住了。”
“一定要记得。”
江望榆叮嘱一遍,转身去观测记录天象,忙完一圈,停在宫灯旁边,短暂地休息片刻。
“给你。”
面前忽然出现一本书,她看清封面的书名,蓦然一惊:“郭太史的《仪象法式》?你从哪里得来的?我在监里都没有见过。”
“文渊阁。”贺枢提前准备好答案,“我托人在里面借的。”
她咽了口唾沫,盯着面前的书看了半晌,硬生生地逼自己挪开目光,脚下往后倒退两步。
“你以前看过?”贺枢瞥了一眼书面,摸不准有没有其他人借过这本书,往前两步,“或者你想看什么书?”
江望榆转头盯着旁边的测风杆,一次性回答两个问题:“没有。”
“那这本书……”贺枢伸手,“你不想看吗?”
想,当然想。
可这书是从文渊阁来的,那里确实有浩如烟海的藏书,更是天子听经筵日讲的地方。
她咬了下唇,飞快地看了一眼跟前的书,干脆转过身,闷头走到测风杆前,仰起头观察顶端的羽葆。
贺枢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又扫了一眼书,先放回袖子里,不再多说,上前帮忙观测。
如往常般忙了近三个时辰,贺枢估摸时候差不多了,说:“我先回去。”
“好。”
他走到台阶口,看了一眼还在忙着看简仪的身影,取出书,悄悄放在宫灯旁边,快步走下石阶。
“元极!”
贺枢脚步一顿,正犹豫是不是该当作没有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身后。
“你把书落下了。”江望榆将书捧到他的面前,“给你。”
“……你可以悄悄拿回去看。”
“不行。”她立即反驳,“你从文渊阁借的书,万一弄丢了的话,会挨骂的。”
“其实,”贺枢暗暗叹息一声,不得不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这书是我特意借来给你的。”
江望榆一惊:“什么?”
“先前见你在书坊找书,我猜测应该是在找天文相关的书。”贺枢笑笑,“你先把书拿回去,慢慢看,慢慢精进在天文历法方面的技术。”
日后为他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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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
话音刚落,贺枢转身就走,步子比以前迈得更大。
江望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夜色中哪里还有他的影子,连片衣角都看不见。
手里的书瞬间变得烫手起来,她停在原地,脚下踟蹰不前,想起自己还在当值,匆匆返回台上。
交接完毕,回到角院,她翻出怀里的书,指腹按在边角,无意识地用力,按得书角微微下凹。
屋里烛光摇曳,照亮封面的书名,江望榆盯着端正的几个字,攥紧衣袖口,慢慢掀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列列清晰的墨字,还有一张纸条,稳稳地夹在中间。
她拿起来,一眼扫完上面的内容。
江灵台,你可以抄写此书。
字迹匀称,末尾的笔锋随性,又似乎暗藏凌厉刀光。
江望榆猜出是他留的字条,多看几眼,发现似乎和他以前记录天象时的字迹有点不一样。
还未想出究竟是哪里不同,她的注意力全部被书上的内容吸引,一句句地看下去,沉迷其中。
*
江望榆用力闭紧眼睛,眯了会儿,再睁开,揉揉眼角,一开口就是一个长长的哈欠声。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孟含月递给她一个香囊,“就这么短的工夫,我听你打了好多个哈欠。”
香囊绣着一簇兰花,放在鼻间,清列的香气迎面而来,昏沉的脑海瞬间清醒几分。
“里面放了薄荷,提神醒脑。”孟含月从锦盒里捻起一粒石决明,“品质不错,可以加进下次的药方。”
江望榆闻了一会儿薄荷香囊,浑身的困倦终于被压下去几分,回答:“看书,一不小心看得太晚了。”
“子时才结束值守,你说的太晚究竟是多晚?”
她老实回答:“也就看到寅时末而已。”
“那你不是才睡了两刻钟?”
孟含月皱起眉头,上下打量她两遍,暂时只熬了这么一夜,脸上除了几分倦意,面色红润,并无不妥。
“虽然你还很年轻,但作为一名大夫,我必须告诉你,你本来就在夜里当值,再睡这么晚,身体会吃不消的,以后不准熬夜看书。”
“我保证改。”江望榆乖乖认错,悄悄觑了眼她平静的神情,尝试转移话题,“孟大夫,这些石决明能用吗?”
“我刚刚说了,可以用。”孟含月合上盖子,“不过下个月开始调整药方,整整五斤的石决明一时半会儿用不完,下次别拿这么多了。”
“好。”
向孟含月仔仔细细地询问兄长最近医治的情况,确定一切顺利,没有任何意外,江望榆浑身轻松,带上孟含月开的药,回到家。
看见坐在石桌旁边的江朔华,她快步走上前,张口想唤一声哥哥,又被一声长长的哈欠代替。
“阿榆,你夜里有没有按时休息?”
她瞅瞅自家兄长担忧的神情,老实交代经过,抢先认错:“哥哥,我错了,我现在就去补觉,以后绝对不会熬夜看书了!”
江朔华哼了一声,抱着手臂,故意沉声问:“那书真有这么好看?”
“当然!哥哥,那可是郭太史的《仪象法式》!”
江朔华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别开头:“先去补觉,吃午饭的时候,我再叫你,然后……有空念一下给我听。”
江望榆明白兄长不生气了,连忙应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