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要不我先走
“啊？姜公子，我到底怎么了？”应心瑭一下子坐直赶紧问道。
“芜兼浮，略濡软，久失血，首以补正。脉洪无力，缓添灯油，切勿劳神。”
“这——姜公子，你能直说吗？”
“勤食肉，多深眠。”
“你说什么？”
“还听不懂？”
姜遣没有看身侧之人，反问一句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屋中的沉默被龙宾的叫嚷打破了。
“你干嘛一副要死了的样儿？”
应心瑭没理在自己手臂上滑着玩儿的长虫，手指紧紧捏着碗沿儿，不甘心地问道：“姜公子，我真的没救了吗？”
“什么？”
“姜仙人，我还不想死。”
“谁说你会死。”
“你问我有什么心愿，还让我多吃肉——”
“直接理解，你想多了。”
“那我——哦哦，多吃肉多睡觉，我知道了。心愿嘛——”
应心瑭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姜遣念她救助过司星序。
她想修真，却找不到路，不如——
“姜公子，我想跟你——”
“不行。”
“修行——不行吗，那你会点石成金吗？”
应心瑭不强求，本来提拜师这个要求也有些迟疑。
听见姜遣生硬地拒绝，转口就说了个更实用的心愿。
周游列国寻找师父，少不得花钱。
她这四年攒下的钱，基本都给了带她找大巫贤的那个观主。
如今还要多吃肉养着，暂时又没什么力气磨镜赚钱。
不要钱还能要什么啊。
姜遣自知误会了。
他以为这少年和那些抢烬骨的人一样，逮住仙人一丝痕迹就吃干抹净。
不过，点石成金，也没比烬骨拌饭好到哪里去。
“道门障眼法欺人骗世，我不会。”
应心瑭放下手中的碗，又躺了回去。
暗道那你让我许什么愿望啊。
这个姜仙人，既不肯带她修行，又身无长物。
住客舍的钱，还是她自己掏的。
屋内安静得，可以听见龙宾在薄被上蛄蛹的轻微响动。
应心瑭这一夜睡得满足，再躺下也睡不着。
因为实在太饿了，她又起身准备买些吃的，却听见姜遣开口了：“你想修行，不是不行。我可以指路，宗门收与否，看你自己。”
“宗门！是姜公子你修行的宗门吗？那太好了——”年少之人掩不住愿望即将成真的欣喜，直接问道。
姜遣不答，抬手召回真灵，说道：“龙宾，送信。”
应心瑭看着龙宾倏忽消失，兴奋地跳下床，说了声：“姜公子，你等我——”
姜遣自己可以一两个月不吃东西，没管少女忙前忙后地摆了一桌子饭菜。
看着对面递过来的梜，倒也没有无动于衷，接过就近夹了一口菜。
抬眼时正视对坐的人，扫了眼正常点的修眉清眸，不显任何情绪。
应心瑭毫不心疼花了将近一个月的饭钱。
身体好了有了修为，想赚钱还不容易嘛。
饭后，她坐在凳子上没着急收拾桌子，看着早就吃完的姜遣，不见外地说道：“姜公子，你都没问问我叫什么呢？”
好一会儿没等到回应，她自己接着说道：“我叫应心瑭，起名的人希望我心念如瑭碧，温明又坚实。”
姜遣坐得端正，点点头话锋一转：“你为何到他府上？”
“我在家乡撞见仙人斗法，就受伤了，想找他救命来着。谁知那也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伤。”
应心瑭两句说清楚，又好奇道：“你不知道，我见到的那位仙君对于意图毁他道心的仙子，很是恼怒。我家屋顶都被术法掀了——哎姜公子，道心很容易破吗？”
姜遣神色一变，好在面具遮了大半情绪。
“确实不如你的名字，那般致密坚实。”
应心瑭能感觉到说话的人兴致缺缺，没再乱扯，起身收拾了下桌子。
这晚，她一个人在客舍休息。
次日天还昏暗，应心瑭早早起身，装起昨日买好的干粮，直奔城外。
按照约定的地点，找到了在天寒地冻中静坐修行的姜遣。
她拿出包袱里的干粮递过去：“姜公子，吃早饭。”
姜遣没接，转身时只有两个字：“先走。”
两人步伐很快，一路上无话。
应心瑭有些气喘饥饿难忍时，听到了好似从山涧中蹦出来的声音，真是解渴又及时。
“休息下。”姜遣停下脚步，站在一棵没有一片叶子的树下，再次拒绝了递过来的干粮。
他身边站着的少年低头咬了口干粮，额角发旋上一小撮碎发，在寒风中不禁抖了抖。
姜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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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视一圈，收回目光时因身高差，目光堪堪略过那撮颤立不倒的碎发，而后打量了下啃干粮的人，若有所思。
侍卫说那个小道士穿得不是法袍，却能在阵法之中毫发无伤。
应心瑭能扛得住术法，却无力护住心魂，应该是修习过炼体功法的术士。
不过当时他生死一念间悟出破阵之法，阵法之中伤人的术法已然弱化了。
应心瑭低头咬饼时，总是瞥见那两步之外，浅山岚色的衣摆。
若不是风吹衣摆动，姜遣简直就是青白玉石雕刻的一尊人像。
明明没遮面具的一半是温润如玉的面容，一身温柔可亲的素衣，一派温和有礼的举止，一腔温文尔雅的语调。
可站在他身边久一点，竟有旁若无人的疏离感，和天地苍茫的孤独感。
应心瑭走街串巷见得陌生人多了，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走开也不是靠近也不对的尴尬。
“姜公子，我吃好啦。”
还是快些赶路吧。
“姜公子，我们要去哪儿？”
“不知道。”
可真行，连自己修行的门派在哪儿都不知晓。
感觉不太可靠。
“姜公子，那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走走看。”
应心瑭拉了下肩上挂着的包袱，顿住脚步没动弹。
突然不想跟他走了……
看着姜遣渐渐走远，她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入仙门的机会啊，总比她一个人瞎猫碰死耗子强。
姜遣没停下，良久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稍稍侧了下脸，目光都没转过去，复又看向前方直走。
没多久，身边就多了个人。
霜华浓，月华薄。
银蓝色的夜空下，赶路的步履匆匆。
应心瑭还在想要不要生个火堆过夜，突然见到姜遣转身抬手做了个繁复的动作。
一眨眼的功夫，五名侍卫装扮的人，已经到了不远处。
“在刑场作乱的人在这儿——”
“拿下余孽！”
应心瑭在姜遣抬手一挥时，躲在其身后小声说道：“姜公子，你们仙人斗法，要不我先走？”
“不用。”
“哎好——”
欸？不用！
“姜公子，你说真的？”
应心瑭一只脚后退一步踮着脚尖，没来得及退另一只脚，身形轻晃一下惊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