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各邦使臣齐聚朔安,皇宫的灯火彻夜不灭。
在同章观的夜里,隐隐能够听见从皇宫中遥遥传来的丝竹舞乐之声,空气中也可以闻到来自异域的幽香。
但李汝萤直至第二日天明,也没等到准她出观的旨意。
宋仙姑见她向着皇宫的方向发呆,便邀她去门楼上远眺。
说是在门楼上虽看不清皇宫中的景象,但却可以俯瞰朔安的各个坊巷,也足以看得清打外邦牵来的骆驼、大象以及许多相貌各异的外邦人。
李汝萤对他国的猛兽以及那些外邦人早已经不再稀奇,看了几眼便不再看,回身看起了身后的整座同章观。
这一看倒是叫她一惊。
虽说她知道站在高处视野更加广阔,但也没想到站在这门楼之上,观内各处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死角。
先前她觉着隐蔽得不能再隐蔽的那堵高墙,如今打眼一看,墙头上就算趴站着一只鸟雀都瞧得很是仔细。
她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宋仙姑的目光中既有些后怕又更多了些感激。
但有些事情并不一定非要当面戳破,当宋仙姑也看向她时,她笑了笑将目光自然地从宋仙姑身上移去了宋仙姑身侧的观外长街。
长街上,离同章观的不远处,有个穿着紫色袍服的青年正策马而来。
阳光将那青年的皮肤照得白皙如玉,尽管只是远观,便也看得出是极为俊秀的男子。
“好个俊朗的小郎。”
宋仙姑不禁赞叹。
但赞着赞着,便看到他竟就在门楼下翻身下了马,牵着马叩敲起了同章观的观门。
宋仙姑垂首下望。
但见他站若松竹,腰间挂着金鱼袋,高眉凤目,鼻梁窄挺,英武中又隐隐带着几分阴郁之美。
不似中原郎君相貌所惯见的五官端正又线条硬朗。
宋仙姑问他:“郎君来此有何公干?”
男子淡笑着抬首,拱手一礼。
“某来寻荆山公主。”
他名唤金至简,是新罗王子,三年前奉王命前来皇帝身边宿卫,被皇帝封为左领军卫将军。
李汝萤走下门楼,亲自请他进门。
“金将军,好久不见。”
金至简将手中缰绳交托给身侧的女冠,跟着李汝萤向观内走去。
“原本昨日到了宫中便欲叩见公主,但听宫人说,公主来了同章观。昨日圣人设宴不便出宫,这才只得今日叩谢皇恩后再来寻公主。”
李汝萤道:“几月前你的母后染疾,你归国侍亲,如今新罗又选了你前来朝贡,王后的身体可是全都康健了么?”
金至简点了点头,道:“母后那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本我想早些回来,但有些事耽搁了些时日,这才归来晚了。”
金至简看着李汝萤的神色有些恹恹的,顿了顿脚步,“其实昨夜公主没能赴宴也是好的,公主不必为此伤怀。”
在他印象里,李汝萤是喜欢热闹的。先前他在宫中宿卫时,没少看到她跟在故太子身旁四处去凑宴饮的热闹。
好几回故太子走得急,没来得及唤她,她对着故太子没少鼓着嘴发牢骚。
但李汝萤只是提到新罗王后去年生的那场病,又想起了同是几个月前阿兄突生的时疾,想到了阿兄再也没能好转起来……
然斯人已逝,再谈已然无用。
她也止了脚步,抬头望向他:“这话怎么说?”
金至简道:“昨日除却早已臣服大宣的各个属国,草原的几位可汗也纷纷派了使臣前来,愿同大宣止息干戈,共尊圣人为‘天可汗’。”
李汝萤道:“这是好事。”
有生之年能统一草原,这是她阿兄李祯的夙愿。
自大宣立国后,大宣便与北边的浮黎、西边的雅柯国隐隐呈三足鼎立的阵势。
西边的雅柯多年来虽在边境上与大宣时有摩擦,但大多都是小打小闹,尚未生出过什么大乱子。
只有北面的浮黎一直对大宣虎视眈眈,屡次抢夺早已臣服大宣的西域诸城。
这些年来,经过大宣的几位君主的努力,浮黎国分裂成了东西两国。
其后,东浮黎政权在先帝一朝覆灭,到了如今这一朝,便就剩下一个西浮黎仍久死性不改。
故太子李祯筹谋多年,甚至不惜率领大宣将士御驾亲征,终于在去年元月一举攻破西浮黎的牙帐,西浮黎自此覆灭。
浮黎覆灭之后的大小诸部以及西边的雅柯,也因此震慑于大宣国威,选择于今时今日前来朝贡。
但李祯却也正是在这场征伐之后,身中了瘴气,最终不治而亡。
金至简道:“然雅柯的使臣却当场提出了赞普想要求娶公主的心愿。”
见李汝萤视线果然紧盯了过来,金至简续道,“他们想要求娶的人是三公主。”
李汝萤道:“莫说今朝,前朝也从未有外邦求娶嫡公主的先例。阿耶定然拒绝了吧。”
金至简道:“原本圣人只当那雅柯人是吃醉了酒。但旋即雅柯使臣又提出,若圣人同意三公主出降,雅柯与大宣永息烽火的同时,愿意献上先前攻占我大宣的城池,自此退出河陇地区,再不生乱。”
雅柯退出河陇地区之后,原本多年被雅柯阻隔,而难以与中原取得联络的西域地区便能重新完全被掌握在大宣的统治之下。
李汝萤有些惊:“那阿耶他答应了么?”
金至简道:“圣人虽未在宴会上应允,却亦未断然相拒。”
如今的皇帝已经不值壮年,若能兵不血刃地收复故土,百年之后,史书工笔之上,他定能名垂千古。
李汝萤唏嘘了一声,道:“怎么就会是三姊……”
她虽同这位三姊没有多么亲近,但一直以来,这位三姊都与她的母后俞皇后一般纯善。
且不说草原上风沙那般大,三姊能不能待得习惯,便是那里的外邦人真的会好生对待三姊么?
李汝萤不是没有见过和亲的公主。
她的姑母李漪原本就是为国和亲的公主。
倘若细细地去看李漪的脸,便能看到她左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猩红的长疤,只是用脂粉一层层遮盖后,才勉强遮淡了许多。
也因此,李漪每次出门都会戴上面衣。
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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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李漪从没说过,但李汝萤知道,素来喜爱张扬怒放的牡丹花的李漪,怎么可能生来便深居简出,只愿终日与青灯古佛相伴?
她的姑母也曾天真烂漫,一朝远嫁西浮黎,最后被迫只能遵循蛮夷旧俗,以刀剺面后才得以归国,自此将自己困囿在了大而华丽的长公主府邸。
李汝萤觉得心跳得厉害,胸口中有口浊气堵着吐不出来。
“圣人成人的公主中,头两位公主都已出降,四公主自幼拜在妙云仙师门下,六公主体弱赖以汤药吊着一口气。
“昨夜宴上,据那雅柯使臣所说,他第一眼看见席上的三公主便知,三公主有做雅柯国母,母仪天下的气度。”
金至简一顿,“有传言称,雅柯可汗原本想要求娶的是大宣最美丽的公主。公主,幸好昨夜你没有去。”
李汝萤现如今的心思却已经不在去雅柯和亲的人选身上。
那时先皇派遣身为宗室女的李漪去往西浮黎和亲,全系权宜之计。
如今四方都已平定,雅柯又怎敢求娶大宣公主。
昔年阿兄攻灭西浮黎,既为大宣的百年社稷安定,亦为大宣再不会发生“遣妾一身安社稷”之事。
那时四方未定,阿兄尚有气魄作出这样的承诺。
如今河清海晏,她不相信,曾在阿娘口中壮志凌云、气吞山河的阿耶,会将江山安稳仍寄托在和亲之事上。
她抬头望向金至简:“金将军,我想面见阿耶。”
“好。”
……
李汝萤找宋仙姑换了一身女冠的行头,又借了一匹快马,与金至简一人一骑向皇宫的方向疾驰。
马蹄劲踏,尘土飞扬。
两人策马行至一处巷口时,尘雾朦胧间,李汝萤看到一名身形俊瘦的男子正弓着腰将手伸向昏倒在地上的女子。
李汝萤侧首请金至简在路口处稍待,而后“吁”了一声,翻身下马,手持拂尘向那男子疾步走去。
她将手中拂尘倒举,以手柄一端紧指向他。
“贼人,还不住手!”
那贼人动作一滞,怔愣地转身觑向她。
尘雾已然散尽,眼前贼人的模样清晰可见。
“田铁柱,又是你!”李汝萤喝道。
申鹤余蹙了蹙眉,定睛看清了眼前的青衣女冠的眉眼。
“都说了莫再唤我铁柱。”
李汝萤疾步略过他,将昏靠在墙边破卷席上衣衫不整的女子扶在了怀中,替她紧好衣衫后连连轻声呼唤。
“姑娘,醒醒。”
然她无论如何呼唤,怀中女子仍旧不省人事。
“莫喊了,她是被人药昏了,一时半会醒转不过来的。”申鹤余抱手站了过来。
李汝萤向他伸手:“解药拿来。”
申鹤余耸肩:“什么解药,我如何知道她中了什么迷药,我又不是神仙。”
李汝萤将姑娘扶靠好,站起身,仰头倨傲地瞪着他。
“你莫是忘了,先前我曾说过,若你再生歹念,我定会送你入宫。”
说罢她唇角轻勾,眉目犹冷,“今日送你一遭,倒也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