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琛无言地躺在地上,任由满地蓝颜料沾在他的衣服和头发上。
然而,然而。
沾染零落成泥的落花,也无法再造四季盛开的花园。
沈棣棠刚才气得跳脚,在门口将他从头骂到脚,摔门出去的时候好像还累得咳嗽两声。
摔开的门已经停住,不再吱呀吱呀地作响。由此推算,她已经跑出去有一会儿了。
他根本回忆不起来,她上次这样怒不可遏地跟他讲话是什么时候。
她之前总是躲他,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又勇又莽撞的人,被他逼成个捉迷藏的天才,半点蛛丝马迹都不给他留。
可笑。
颜料挥发,空气中弥漫着灼烧喉管的气味,脖颈也有些痒。
他竟然觉得挺痛快。
毕竟,他能惩罚的人只有自己。
意识有些涣散之际,门口传来湿答答的拖把打在地上的声音。
大概是保洁阿姨来了。
他迅速换上人前道貌岸然的面具,缓缓背对门口坐起来,嘴上温和体贴地说:“不好意思,排练的时候不小心,我自己来——”
扭头看去,话戛然而止。
沈棣棠以“鲁迅不干了”那种姿势,叉腰撑着拖把,臭着脸往门口一站。
她本以为,她好人做到这份上,愉琛能见好就收地滚远点,没想到那人悠悠看她一眼,手一撑——
竟然准备躺回去??
有病啊有病啊有病啊!!
沈棣棠血压跟坐了火箭似的,顾不得吵架不吵架,认识不认识,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手狠狠揪着他的领子,徒手将人拎起来。
愉琛大概没想到她会直接上手,竟然挺配合地顺着力道站起来。
起身后他定了片刻,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端详一遍,像在确定是不是她本人似的。
看完,他嘴角扯出笑容:“不是你让我关起来门来作践吗?”
那你倒是,装作没看见啊。
沈棣棠深呼吸。
他爹的。
她懒得跟这个神经病多说,扯着领子将人从门口丢出去,接着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她隔着透明的玻璃瞪着门外那个闲得发慌的神经病。
他看起来过敏不算严重,脖颈只是微微泛红,那么多屁话,说明也还能喘过气。白衬衫胸口被她抓的皱起来,心口处留下个蓝色的手印,攫住他的心脏一般。
他也扬眉回看,挑衅似的。
气死个人。
沈棣棠将火气撒在拖把上,吧嗒一声拍在地上,溅了她一脸一嘴的水。
脾气一点就炸,丙烯入口即化。
......烦啊!!
她呸呸呸完,扭头看外面,发现愉琛被她自作自受的发泄方式逗笑,饶有兴趣地抱着胳膊观赏。看着挺乐呵,全然不见刚才咬牙切齿说恨的模样。
“滚啊!”沈棣棠怒不可遏地骂,知道排练厅隔音好,她嗓门格外大,“滚远点!我要拖地了。”
僵持片刻,愉琛从善如流地滚了。
他回更衣室把弄脏的衬衫换下来,对着镜子发现自己胸口左侧被她指甲划出红痕,没破皮,有点发痒。
比后脖颈的过敏还痒。
他垂头,拇指指腹反复摩挲。
心真软啊,小孔雀。
/
沈棣棠拖完地已经快七点,再不出发晚上聚餐就要迟到。
她有点后悔刚才那么冲动,跑来跟愉琛吵架,应该平和度过今天,明天再吵。毕竟今晚聚餐对她还挺重要,她都三个多月没见季灵芝了。
有时候想想也挺心酸,见自己妈妈还得看她家那个男人的脸色。要不就像今天这样,以工作名义偷偷摸摸地见面。
她在心里祈祷,等会吃饭的时候,愉琛能安分点,别没事找事。早知道刚才就不该管他,他要是过敏拉到医院,肯定没办法在聚餐的时候搞事。
最好肿成猪头,被做成烤乳猪端上桌。
愉琛头安在乳猪上,这个恶毒的念头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聚餐约在剧场附近的椰子鸡火锅,她挺喜欢这种甜甜咸咸的口味,在门口闻到味道就觉得饿。
她以为自己到得算晚,没想到包厢里就俩人。
王导、愉琛。
往好处想,比只有愉琛一个人好多了。
沈棣棠问:“其他人呢?”
“说是要喝楼下那个挺火的手作咖啡,林蔚带着那帮演员去买。多多最近在盯他们身材管理,怕他们加糖,追出去了。”
她其实不是问这些人,是问季灵芝。
季灵芝一般挺守时的,不知怎么迟到了。
正想着,门口温柔的女声说:“不好意思啊,临时要去接孩子,迟到了。”
王导起身跟她握手:“快别客气,就普通开工饭,那群小年轻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季老师,好久不见哈,上次见还是看你们那个展子呢。”
两人寒暄半天,沈棣棠没听进几个字,她沉默地看向季灵芝牵着那个小男孩。他挺不耐烦地把季灵芝往里扯,试图打断冗长的寒暄。
季灵芝也看到她了,还递过来个眼神,有抱歉也有哀求。
沈棣棠收到信号,懂事地说:“季老师好。”
这是季灵芝家那位皇上要求的,他儿子不能知道沈棣棠的存在,说是会伤害他儿子的感情。季灵芝只好好声好气地来求她,每次她儿子在,那她就不是妈妈。
沈棣棠觉得挺好笑,这位皇上在家里大吼大叫不会伤害小朋友,但是看见继母那与他异父异母的女儿会。
怎么她是美杜莎吗?看她一眼就变成小石头人吗?
沈棣棠其实有点不高兴,之前手机聊天还能藏住,这会面对面,季灵芝立马看出来了。
她挺热络地拉着沈棣棠入座,左边是严晓鸣,也就是她继子,右边就是沈棣棠。
这水端得,聊胜于无吧。
沈棣棠光顾着看季灵芝,坐下才意识到自己挨着愉琛。
王导给季灵芝介绍他,他挺客气地打招呼:“季老师。”
季灵芝:“我看过你乌镇戏剧节大满贯那部剧,还看了好几次。本人跟舞台上看起来,还挺不一样。”
愉琛和季灵芝之间隔着沈棣棠,他身体微微前倾,把手机二维码递出去:“我的荣幸,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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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什么找我,我给你前排赠票。”
等季灵芝扫完,他手机拐个弯,送到沈棣棠面前:“我想起来,我还没加沈老师呢。来,也给你赠票。”
愉琛的微信,她早就删了。
季灵芝不认识愉琛,但愉琛认识季灵芝。刚刚她管季灵芝叫季老师,他肯定猜到是怎么回事,加她们微信就是想看热闹呗。
沈棣棠:“不加黄牛。”
季灵芝嘶了一声,说:“你这......”
“孩子”两个字没说出口,季灵芝才想起来不能说,找补说:“你们剧组的人还挺幽默。你也是,这么出名的艺人都能忍住不加?”
季灵芝之前总是给她灌输“审时度势”的理念,可惜她实在油盐不进。季灵芝总觉着她活得太棱角分明,根本吃不开。在她看来,各行各业都得有朋友,人也要委婉圆滑才好。
她都这么说了,沈棣棠只好捏着鼻子扫了二维码。
愉琛秒通过。
椰子鸡上菜很快,几盘竹荪鸡肉,还有鲜开的椰子,沈棣棠食指大动,盯着中间空荡荡的锅,恨不得自己上手煮。
王导大概看出大家都饿了,笑着说:“我们等等灵澜,开工宴主角还没来呢。之后海报周边还要麻烦你们家灵澜多多费心呢。这家店是愉琛推荐的,特别好吃。”
季灵芝:“别等了,她专门叮嘱我们先吃。她现在人还在飞机上,九点能赶过来呢。”
沈棣棠点头:“那就别等了,服务员,开煮!”
季灵芝笑吟吟给她个无奈的眼神,附和道:“嗯,煮吧。”
鸡肉下锅,服务生在锅盖上放了个沙漏,漏完鸡肉就能吃了。沈棣棠饿得不行,很没出息地屏蔽周遭的寒暄声,直勾勾地盯着沙漏,等开吃。
愉琛没聊几句,靠在椅背上,微微侧头看她。
她心态恢复得还挺快,刚才还为妈妈不肯认自己难过,这会儿就做好干饭准备了。
难怪分手后,那么快就能放下。
那么快就能去拉别的男人的手。
他将手机拿在手上,屏幕没锁,停留在和沈棣棠的聊天框上。
聊天记录清空,输入框里打着一行字,还没发出去。
【你拼命维护的关系,在别人看来却见不得光,这种感觉怎么样?】
她此刻能品尝到他曾经的痛苦,这对他来说是件无比痛快的事。可惜她的难受太短暂,不像他,从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为此痛苦。
到现在都未停歇。
那你,凭什么不痛?
沙漏只剩最后一点点,椰子和鸡肉的鲜甜香气充满整个房间,雾气袅袅飘上天空。
看到这行消息,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会大哭大闹吗?应该不会。
大概会等到人走后,像刚才那样对他大发脾气。在此之前,在季灵芝还在的时候,她只会眼眶发红地忍着。
她不擅长忍住脾气,但挺擅长忍痛。
亲手将我拆得粉碎,你又凭什么完好如初?
愉琛手指按在发送键上,在锅盖被掀开的瞬间松手。
叮咚。
她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