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那天,你给我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棣棠提一口气,大声地问。
电话那边没有响起愉琛的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她屏息等待半天,扭头看屏幕才发现手机闹钟响了,将通话静音。
闹钟标签是:睡觉睡觉睡觉,必须睡觉!睡不着就把自己打昏!!
这个闹钟响起,说明已经十点半了,是她今晚睡觉的DDL。
沈棣棠永远冲动在前,看到闹钟理智才回来一些。
明天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日子,明天高考。
她关掉闹钟,对面愉琛茫然又试探地喂喂喂。
看样子没听到她莽撞吼出的那句话。
“我,我想说。”沈棣棠拿着手机,思考片刻,“......高考加油。”
说完,电话那边响起一声笑:“这话耳熟。”
沈棣棠被愉琛一提醒,才想起成人礼前夜,他也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不容她细想,愉琛那边又开口:“容量瓶。”
她条件反射般地——“写刻度,脑残才会忘。”
全然不提她上午模拟卷刚忘记写刻度。
他声音又带了点笑:“嗯,很棒。”
“没别的要说了?”沈棣棠察觉到一丝要挂电话的意思,也不管她才是打电话来的那方,问道。
“没有了。”他的呼吸声由电波送来,断断续续地传进她的耳朵,他第二次跟她说,“高考加油。”
“嗯,我可以!”沈棣棠朝着虚空挥拳,“你也,高考加油!”
/
出人意料的是,打完这通电话之后,沈棣棠几乎沾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顶着艳阳赶到偏远的考场,精神头很足。
高考的两天像是按下快进键,从流动的日子变成一样样鲜明的元素。比如,高考门口喧闹的人群、遮阳篷下一箱箱的免费矿泉水、夺目的横幅还有头顶晃得发躁的日头。
最后一门是她最拿手的英语,交完卷子出来,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竟然有一瞬间茫然。
她像是忘记了自己刚从考场出来,也想不起待会要做什么。
她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空,那是连接着其它所有考场的同一片天空。
望着望着,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愉琛成人礼前夜,会不会和她高考前夜一样呢?
一样忍住了某些话,某些问题没能说出口?
会是什么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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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分后交志愿当天,沈棣棠乐呵呵地拿着写着自己分数的纸条,蹦蹦哒哒路过红榜,只瞄一眼,两条腿就这么被钉在地上了。
大红榜顶端是愉琛的分数,对比之下,她觉得自己有点太知足了。
转念一想,他学了三年,她自己只学了半年。她的分数乘六,那岂不是远高于他!
这种粗暴的算法让沈棣棠重新信心满满。
跟她自己比,她考得非常不错,比目标高出五十分,足够去上海那所艺术类院校,志愿书没什么悬念。
沈棣棠和陈尔欣约好十点一起来交志愿书。陈尔欣超常发挥,超出一本线三十分,喜气洋洋地挽着她。
“愉琛呢?”
“我高考后给他发消息,他说家里有事,志愿他叫人送来,他自己就不来了。”
“怎么了啊?”
“不知道,他说不是什么大事。”沈棣棠问,"周翊呢?"
"他也不来,这位朋友考完跟他爸说能考五百分,他爸乐得带他去提了辆他心心念念的地狱猫,他驾照考了一半,出分了。"
沈棣棠大致猜到了故事走向:"他考砸了?"
"算不上,正常发挥吧,比他报给他爸的分数少将近一半。他爸只能送他出国,车钥匙没收,把人和家教一并关在家里考托福呢。"
沈棣棠有点担心地看着陈尔欣:"那他出国的话,你会难受吗?"
陈尔欣倒挺清醒:"他在我面前一个接一个地换女朋友我更难受,还不如眼不见心为净,他要当八爪鱼谈八个我也看不着。不过我威胁过他了,你生日之前必须考过托福,我们正好在你生日当天出来聚聚,大学前最后一次了。"
她们交完志愿,就去炸鸡快线吃饭,班长特意跟她们错开,早就交完了,在店里帮忙。
沈棣棠提前联系过班长,知道他考砸了,专门叮嘱陈尔欣:"我们还是不要提高考的事,我上次找班长,北京那两所顶尖名校是没戏了,他应该也会来上海上学,分数可以上F大差一些的专业,或者是J大的最好专业,我听他说会报F大,毕竟学校更好,后续还会有转专业的机会。"
"哦,记住了。"陈尔欣趁着没进门拉着她问,"那愉琛呢?他报哪里?"
"我没问。"
"没问??我刚才还看你回他消息呢,班长你都问了,怎么不问他?"陈尔欣完全不理解。
沈棣棠一时也答不上来,自己到底为什么没问。
“你.....你别是不敢问吧?”陈尔欣揶揄她。
“怎么可能?!”激将法就是她命门,她炸毛道,"他是年级第一,全省都排在前面,肯定会去北京那两所名校,没什么好问的。"
虽说是借口,但也是实话。
“他去北京顶尖名校,你在上海学美术?”陈尔欣贼兮兮地凑过来:"那可不一定哦。"
/
报考第二天,沈棣棠全副武装、半夜三更摸回家里拿东西。
为了以防万一,她网购了辣椒水和报警器。她轻手轻脚摸到门口才松一口气,大概是她躲了太久,破旧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时隔几个月,重新看到那张遗照,还是没忍住打个冷颤。
这是她第一次碰到社会上真正的麻烦,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流氓手段,比起害怕遗像本身,她更害怕的是一脚踏空那种未知无措的可能性。
沈棣棠壮着胆子拉开门,肾上腺素飙升,飞速翻出用来垫桌子的行李箱,一股脑儿把从前的画、用品还有衣服塞进去。
从进门到跑出去,不超过十分钟。
她跑到楼下,刚松一口气,就听到背后一声呵斥:“哎!干什么呢?!”
根本不用回头,声音无比熟悉,就是那天的槟郎方脸男人。
沈棣棠拉着箱子跑不快,往肩上一抗,转身就往街角的公安局跑。
“小兔崽子!!我操!!你跑你*!!老子早晚抓到你!!”
沈棣棠把他的怒吼丢在耳后,越跑越快。
边跑还不忘用牙咬开报警器的拉环,这玩意拉环一旦脱落,会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沈棣棠拿着跑,人都快聋了。
跑到警察局门口的时候,她喘着粗气回头看,累狠了,四肢发麻,视线模糊,半天才看清,没人追她。她这才把肩膀上的行李箱放下来,肩膀在跑动中磨破好大一块,露出粉白的肉。
“关了关了!”震天动地的报警器将值班的老警察震出来,他没好气地问,“你什么事儿啊?!”
沈棣棠关掉报警器,揉揉生疼的耳朵。她没提欠债的事儿,就说有奇怪的人跟着她。
老警察拿着手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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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回巡逻几圈,半个人影儿也没见着,皱着眉头问:“你小小年纪大半夜出来乱晃,不跟着你跟着谁啊?”
沈棣棠脾气也上来了,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撂,哐铛一声,火大地呛:“我管他跟着谁。”
老警察被她气乐了,“你这小姑娘,什么脾气?”
沈棣棠不吱声,坐在凳子上盘算要怎么回那个偏僻的酒店。她现在不敢走出警察局,第一反应是打给愉琛,可他之前说他家里有事。
再加上,她不希望跟愉琛说这些。
他总是见证她的狼狈是一回事,她主动把狼狈暴露给他是另一回事。
就像季灵芝说的,在重要的人面前,她不应该暴露弱点,应该强大坚韧。
她把手机一锁,决定在警察局待到天亮再走。
老警察端着茶水在她面前踱了几步,总算看不下去,从值班室叫来个年轻人看家,拎着钥匙跟她说:“去哪儿?我送你。”
沈棣棠又一次死死咬住自己作恶多端的嘴。
警车一开就是十公里,把她送到酒店门口。
老警察见她蔫儿了,一路无话,等她下车才又补一句:“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大半夜乱跑什么?得保护自己,知道不?”
沈棣棠磕磕巴巴,跟刚学说话似的:“知道了。”
老警察一脚油门出去,尾气喷她一身,都没给她道谢道歉的机会。
辽城的人就是这样,嘴巴呛死个人,聊天像在吵架,但心地很好。
对这座城市的不舍,后知后觉地涌上沈棣棠的心头。她想着逃离债务,想着靠近季灵芝,想着高考,独独忘了想着这座她长大的城市。
怎么会不留恋呢?
沈棣棠回到酒店,许久没出门,也几乎没睡觉,如愿把画纸铺在地上,画了个痛快,痛快到忘记连日期都忘记。
她画了辽城翻倒的冬天,画了柳絮作雪,朝露为冰的春日,也画了高考考场外色彩鲜明的场景,比如炙热的太阳与炙热的目光、大汗淋漓的饮料与大汗淋漓的人群。
一幅接一幅,这是她独自一人的毕业典礼,——从辽城毕业。
手感慢慢捡起来之后,她郑重其事地重新翻出一张,主动迎接她画画生涯最大的挑战——画不出的愉琛。
沈棣棠自知没耐心又容易冲动,能当画画主要是受季灵芝熏陶。她小时候画画跟现在不一样,完全就是没耐心的问题小孩风格,画毁一张、撕掉一张,一天下来,小小一个人就埋在废纸堆里,完全不环保。
她现在心已经静很多了。
沈棣棠趴在地上,捏着铅笔悬在纸上。
接下来一个礼拜,她心都很静,笔也很静,一动不动。
为什么画不出?
肯定是因为距离上次见愉琛已经过了近两个月,对一个人的认知感受随着时间推移淡下来,创作欲望自然也就淡下来,——这是屁话。
之前天天见面的时候,她连个卡通画都画不出,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啊啊啊啊啊!!!这人到底!!为什么!!这么!!难画!!
肯定是因为他长得奇形怪状。
沈棣棠生气之余,倒是没忘记给奇形怪状愉本人发条慰问消息:
【你还好吗?】
那边回得很快:【不算太好。】
紧接着又来一条:【但是不会错过你生日,明天见。】
沈棣棠这才意识到,闭关太久,她连约好的生日聚会都忘记了。
她回了个好,对面却又发过来一句话。
【那你什么时候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