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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巨蟹自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七月中,炎炎烈日高悬,落地玻璃外的人们行色匆匆,生怕被晒化了似的。咖啡店内开着温度极低的冷气,让人牙关发紧。


    “总体来说,我对你还是很满意的,就是个子有点高。女生嘛,一米六正好。”


    “但没关系,那有个什么词儿来着......?瑕不掩瑜,得亏你长相对我胃口。”


    “我觉得你应该穿隆重点的衣服,可爱点的那种,你来见我怎么能穿这么随便呢?”


    对面的姑娘黑衣服黑头发平刘海,巴掌大的小脸上缀着精致立体的五官,再加上她进来以后就没笑过,也没什么表情,一眼望去像个瓷娃娃。


    这照片要是放到网上,高低是宅男女神的水准。


    圆脸男人光顾着看对面瓷娃娃一样的脸,根本没注意到她握在杯子上的手青筋暴起,要是掐他脖子,大约能把他掐晕过去。


    沈棣棠听完这一通发言,短暂地松开不堪重负的后槽牙,张嘴朝上吹了口气,平刘海被微微吹起又落下。


    忍一忍。


    这是二仙精挑细选的傻......男人,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转念一想,二仙其人也不靠谱,满嘴鬼话——字面意义上的满嘴鬼话。


    她当时介绍这位二十七号的时候,都说什么来着?


    “你等会。”沈棣棠做了个捏住鸭子嘴的动作,“我回一条重要消息。”


    她拿起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的手机,给一个叫赛博道长的人发了条信息,那人个性签名写着穷道友不穷贫道。


    【二仙!!我鲨掉你啊!!你当时怎么说的?!】


    见对方半天没回,她拉出搜索框输入“二十七号”,点进最上面一条聊天记录,一目十行地扫过里面的关键词。


    比前二十六个都帅......


    健身的肌肉猛男......


    特别有礼貌......


    脾气也特别好......


    沈棣棠看看他屁桃同款的苹果肌、圆下巴上的一搓胡子还有更圆的肚子,又咬紧了后槽牙。


    前三个都是鬼扯,至于第四条,还不确定。


    沈棣棠下巴一抬,“你该不会跟你妈住吧?”


    男人被她说懵,“......你怎么知道?”


    “你这长相很典,不是弯就是跟妈住。弯的能比你有礼貌点。”沈棣棠圈着手指敲桌子。


    对面的圆脸男人脸瞬间涨红,拍桌子站起来:“婊子你怎么说话的?给脸不要是吧?”


    脾气也一般,很好,二仙是个洗人了。


    “让一让。”沈棣棠没跟他吵,她猛地站起来,比他高出一头,垂眼盯着他,


    “早点回家陪妈妈吃饭吧。”


    “你……”圆脸男人话断得突兀。


    她净身高一米六八,还穿了个厚底鞋,黑色短款T恤下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黑漆漆的眼仁盯着他,多少有些压迫感。


    圆脸男人得仰头才能看到她的脸,气势上一输,心里也没底。只对峙片刻,他便骂骂咧咧地给她让路。


    刚一出门,二仙的语音电话就弹出来了,刚好能赶上她新鲜热乎的怒火。


    “二仙!!你近视眼手术到期了是吧?那小胡子帅在哪儿啊?你给他下蛊还是下咒了吗?别是被反噬了吧?”


    “哎呀!今天店里忙,我忘了跟你说,那个小帅哥临时有事,问我能不能让他堂弟来......我想着共享基因,应该差不了太多,再加上今天诸事皆宜,百无禁忌,就同意了......”


    “陈!尔!欣!!”沈棣棠咬牙切齿地发动大名攻击。


    “错了错了,花宝,我真错了。”对面的女声很轻,讨饶听着也像念咒,“一会来店里呗,新到的草莓,可好吃了。”


    “大夏天哪来的草莓?”


    “你来了就知道了。”


    三十分钟后,欣欣果园总店,沈棣棠指着一盒草莓干尸:“这是草莓?”


    陈尔欣,别名二仙。


    为什么是“二仙”呢?字面意思,她这人,又二又仙的。


    “二仙”娘娘用那种特有的飘忽语调说:“草莓冻干怎么不算草莓呢?”


    “你起来,我要砸店。”沈棣棠手握成拳头,绕开榴莲西瓜,转向软趴趴的桃子葡萄,作势要把她满屋的水果都打成果酱。


    “别呀,花宝!你别生气。还有蓝莓呢,我找人给你洗好。”


    沈棣棠:“干什么耍我?”


    陈尔欣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答非所问,“你怎么这么好玩啊?”


    沈棣棠不满地瞪着她。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你明天去见那个小帅哥吧,就是原来那位二十七号男嘉宾,现在他是二十八号了。我给你们算过了,八字超级合,日子越过越红火那种。”陈尔欣把洗好的蓝莓摆在桌上,推到她面前,“主要是真的帅,而且我确认过了,他这次绝对不会鸽。”


    说完又补一句:“没跟他说太多!就说了点基本情况,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说,你放心!”


    沈棣棠吃着酸酸甜甜的蓝莓,没脾气了,随口问:“他是干什么的?”


    “警察,不过是交警。”


    沈棣棠闻言手一顿,一颗蓝莓咕噜噜地滚下来,“不行的。”


    陈尔欣:“啊?”


    “警察不行。”


    陈尔欣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我怎么把这事忘了,那我想个办法把人拒了吧。”她话锋一转,“哦对了,你工作是不是又黄了?还有钱吃饭吗?干脆来我家住两天呗,我养你。”


    “没到那份上......”沈棣棠想都没想就拒绝,“我又重新找了个美术室的工作。”


    “干什么?洗颜料盘和画室围裙吗?”陈尔欣说着,不知从哪变出个赛博掷杯钥匙链塞进她手里。


    沈棣棠习以为常地接过来,配合且敷衍地随手一晃。透明壳子里罩着两个红色的筊杯,陈尔欣看一眼,长长地叹口气,——大概不是什么好结果。


    沈棣棠不懂,也没打算问,而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教小孩画画。”


    陈尔欣张大嘴巴愣住了,含着的两颗蓝莓差点掉出来,嘴巴被沈棣棠手动闭起来。


    “嘴张那么大,看不起谁呢?”


    “不是我说......你要是揍人家小孩,那真的损阴德,而且天理难容啊,花宝。”陈尔欣又掐两下手指,“话说回来,我之前帮你算了一卦,乙巳年火旺,今年你事业和爱情会至少丰收一个。小帅哥没戏了,那我觉得肯定是事业上的起色。”


    “你就忽悠我吧。”沈棣棠无奈地看她一眼,“我都好几年没正经摸一次笔,老师都快拉黑我了。”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真的画不出来。”


    “胡说,你给我画的头像我现在还用呢,画得特别好。”陈尔欣说,“最近太平吗?这份工作不会也被搞黄......”


    沈棣棠伸手去捂她的嘴,可惜晚了半秒,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这姐姐算命技能一般,主要是言出法随的本事比较强,准得吓人那种。


    “呸呸呸。”陈尔欣赶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撤回,花宝的工作要顺顺利利!”


    “上次给你介绍那个活儿你去了吗?”


    陈尔欣说的“活儿”指某小剧场话剧招募的工作人员,跟她专业有点对口,但不多。在上海这个遍地艺术家的地方,小剧场话剧多少跟冷门两个字划上约等号。说白了,大多是那种开售大半个月,点进售票链接还能看见彩虹色票版的小众剧目。


    尽管很难回本,但大多数导演都还是会用心创作,力求让每一幕都完美。比如这一位,甘愿支付八百块一天的高昂成本,雇人在男主演身上画人体彩绘,据说是为了更好地呈现某一幕剧情,好像是需要画什么......小蓝花?


    对此沈棣棠的评价是:缺心眼吗?!拼夕夕纹身贴五毛一张,猛猛贴去呗?从脑门到脚趾,贴成蓝精灵都用不了八百块。


    但评价归评价,她还能跟八百块有仇吗?


    “明天面试,就算那烧钱导演想要五彩斑斓的蓝,我都能给他配出来。”沈棣棠豪言壮语还没落地,就被啪啪打脸。


    好消息,导演没要五彩斑斓的蓝。


    坏消息,她跑了。


    跑之前还把脸丢在里面了。


    /


    面试约在上午十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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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就在南京东路某个老牌商场顶楼的小剧院里。沈棣棠一圈圈地搭扶梯上楼,站在最后一层扶梯旁,她看着跟服装城一样拥挤狭窄的摊位和五颜六色的蕾丝内衣,忽然怀疑——


    ——这个剧场可能不太正规。


    哪有好人在服装城顶楼演话剧啊?


    虽说艺术本身不分高低贵贱,但话剧远超电影票的票价本身也说明了它其实有门槛。话剧剧场的最佳选址是大型演艺中心,艺术空间次之。


    再不济也应该是在高端商场的顶楼,仿照Speakeasy酒吧的风格,搞一个隐蔽又古典的破旧木门作为入口。这样观众可以从繁华大气的商场里一路逛上来,接着寻宝似的找剧场入口。


    大隐隐于市中心,这种操作简直是在上海小资艺术人民的G/点上跳踢踏舞,也是许多小剧组、小剧场艰难存活的策略。


    可这个剧场呢?选址在这么一个过于接地气的商场顶楼,观众坐扶梯上来,就少不得先欣赏一波尺码不一的内衣们排排坐开大会。挂满内衣的架子占了大半的走道,要想穿过去,就得挺胸收腹吸气路过,要是不小心被里出外进的内衣钩住,搞不好还会带一件上去。


    沈棣棠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剧组喜欢让观众在入场之前,先欣赏一波无人维秘秀的。这么好的点子,就该给泰国某个叫天上人间的秀用一用。


    联想到男主角身上还要画人体彩绘,她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剧组......排的能是正经剧目吗?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一脚踏上扶梯上楼,任由扶梯周围张扬的内衣逐渐在她余光中消失。


    管他呢?


    不正经就不正经,反正工资日结,黄浦公安上门扫黄打非之前,能赚八百是八百。最好男主角别太丑,让她不用长针眼贴医药费。


    上楼之后便是剧场正门,看起来居然挺正常,她推开沉重的隔音门,却什么都没看见,——剧场没开灯,一片漆黑。正门外明亮的白光从狭窄的门口挤进去,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大半没入黑暗中。


    沈棣棠没往前走,伸着脖子,眯着眼睛,努力往里看,但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沈......沈小姐?”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女声,沈棣棠回头一看,是个穿着宽大白T的自来卷。


    “你就是来面试的沈小姐吧?我是多多,服化道都是我。”自来卷姑娘开朗地对她笑,“猜拳输了,他们让我来接你一下。”


    “能开灯吗?我怕黑。”沈棣棠怕黑怕得很坚定,不以周围陪着她的人数为转移。


    “今天剧院断电,没灯。不过我们不从剧院走,你跟着我。”这位叫多多的自来卷女孩轻车熟路地拉开另一侧的门,门后是狭窄的走廊,头顶有昏黄的灯带,直达幕后。


    走廊的尽头是同样昏暗逼仄的化妆间,透过门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乱七八糟的长桌,桌子后坐着两个男人,束手束脚地挤在一起。


    “沈小姐,你好你好。”


    年龄稍大些的皮衣男人见她走近,客客气气地跟她打声招呼,乐呵呵的。一旁的年轻男人扫她一眼,视线移开又悠悠地移回来,细细打量她。


    再往前,她才发现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那人修长的腿伸出一截,是个很松弛的姿势,但看上去却并不懒散,甚至算得上端正。


    这样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竟然有一扇窗,阳光从狭窄的窗口洒下来,格外眷顾地笼罩着窗边的那人。


    那人侧对门口,沈棣棠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炽热的阳光将他整个人都照得近乎透明,琥珀色的瞳孔,在强光下依然立体的五官。那身垂感很好的丝质白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泛起褶皱,宛如化冻雪山的沟壑。


    被玻璃折射过的日光打在他的睫毛上,映出色彩炫目的羽毛般的图案。与之相比,周遭灰暗的一切,包含那两个男人,都倏地失去颜色。


    他沉静地望着窗外,眉眼低垂,肩线平直流畅,腰线与下颌线清晰但不锋利,反而显得很柔和。不论怎么看,都是素描画中最难画出灵魂的那类模特,因为——


    ——想画他,便要画出他的骨。


    画出那身藏于温润面皮之下的,美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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