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婧怡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谈不上伤心难过,但好像有点淡淡的伤感。
那种伤感不是因为顾芳芳的死,而是因为直面了生命的脆弱,直面了一个年轻生命的流逝。
最牵动她情绪的,还是顾延卿明明难过,却强撑着什么都不表现出来。
岑婧怡看完辉辉妈寄来的两封信,在沙发上静静坐了好久,这才起身去书房。
在桌面铺上信纸,给已经干涸的钢笔吸入新鲜的墨汁,写回信。
她写了两封回信,一封给周珊,一封给辉辉妈。
给周珊的回信短些,因为内容多关于周珊自己的身体。
给辉辉妈的回信则长些,因为她在信里问候了家属院里的其她嫂子大姐。
写完两封信,对齐叠好塞进信封,贴上邮票,她这拆那些杂志社和报刊寄回来的信件。
退稿和过稿的信件各一半,但这对岑婧怡来说,已经是不错的进步了。
中午,岑婧怡去接茵茵回家吃饭的路上,把那两封写给周珊和辉辉妈的信塞进了墨绿色的大邮筒。
食堂中午有炸酱面,茵茵一进入食堂,就像被香味吸引的小老鼠,嗅着味道就来到了对应的窗口。
好巧不巧,打菜的老大爷正是和茵茵相熟的大爷。
大爷‘咣咣’两勺子,给茵茵打了超级加量的面条和肉酱。
茵茵捧着比自己脸还要大出一圈的面碗,笑着眼睛眯眯,露出小米牙。
“谢谢爷爷,我一定会吃光光哒!”
打菜大爷在食堂窗口里弯着腰,也对茵茵笑,“吃!不够了再来找爷爷,爷爷再给你打!”
“好!”
茵茵应该是真饿了,双手捧着面碗,朝最近的桌椅走去。
她先是将碗咣一声放在桌上,然后将自己的小屁股挪上圆圆的凳子。
舔舔嘴唇准备开动,发现自己还没拿筷子。
又屁股一滑,从凳子上下来,哒哒哒跑去拿了筷子。
有了筷子,她一手拿筷子,一手捧碗,立马心无旁骛地开始吃起了面条。
岑婧怡完全被她当成了空气。
说她忘记了岑婧怡的存在,都毫不夸张。
岑婧怡站在旁边,看她风卷残云般进食的架势,无奈摇摇头,转头去打自己的饭。
她打了一碗清淡的牛肉拉面,还是小份。
跟茵茵那碗加量的咸香油亮炸酱面比起来,简直是小猫吃的。
茵茵吃着吃着,闻到面前牛肉面的味道。
抬眼一看,发现牛肉面是亲妈的,她立马嘻嘻一笑,“妈妈,我有点儿渴。”
岑婧怡好笑地将面碗推向她,“你现在还学会委婉了,想喝面汤都不直说。小心烫啊,吹吹再喝。”
这边话还没落,对面茵茵已经捧着面碗,吨吨吨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面汤,她将面碗推回给岑婧怡,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
一大碗炸酱面吃完,小家伙在食堂就犯起了困。
坐在位置上左摇右晃,好几次吓得岑婧怡以为她要掉下去。
岑婧怡让她趴在桌子上,她又倔强地双手托腮说不用,然后托着腮不住地点头。
岑婧怡只好着急忙慌地将剩下的面吃完,收了碗筷,将困得不省人事的茵茵抱回家。
抱着小猪一样的闺女爬上三楼,简直要了岑婧怡的命。
她呼呼喘着粗气,一边给茵茵脱去鞋袜,一边心想自己该运动锻炼了。
给茵茵掖好被子后,岑婧怡去书房看了会儿书。
也不知道是被茵茵传染,还是吃饱了犯困,她没一会儿也眼皮打架,就收了书回房间睡觉。
一觉睡得不知今昔是何年,起床一看,太阳都快落山了!
她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念头是:糟了!茵茵下午还要去找武教练训练!
着急忙慌跑去茵茵的房间。
发现床上没人!
再跑到门口玄关,发现茵茵的鞋袜外套都不在!
她的心当时就跳到了嗓子眼,拿了挂在墙上的外套就开门往楼下跑,连鞋都没来得及换。
一口气跑到操场,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
终于在操场的角落看到正吊在单杠上的茵茵,她这才长松了口气。
茵茵这会儿是背对着岑婧怡的,并不知道岑婧怡来了操场。
她双手稳稳地抓着单杠,两条腿抬起、放下,再抬起再放下。
武教练站在她旁边,双手做好随时接她的准备,同时嘴巴还在说着什么,应该是在下指令。
另外几个单杠上也吊着人,和茵茵的姿势一样,并试图跟上茵茵的节奏。
可没几个来回,单杠上的人就陆陆续续松手落了地。
剩茵茵挺到最后,力竭了才手一松,掉到半空的时候被武教练稳稳接住。
岑婧怡看到小家伙安然无恙,放心地往回走。
到家门口,她摸遍全身口袋,这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她蜷了蜷脚趾,无助地左右张望一眼。
顾延卿晚上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母女俩蹲在门口。
“爸爸!”茵茵几乎是从地上蹦起来,“你终于回来了!”
她扑进顾延卿怀里。
顾延卿单手抱住她,另外一手掏钥匙,好奇地问:“怎么不进屋?”
茵茵叹气,“我们开不开门啊!”
岑婧怡尴尬扯扯唇,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缘由。
顾延卿用钥匙开了门,低头看了眼岑婧怡的脚。
“下次不带钥匙,就给我打电话。”
岑婧怡:“那怎么行,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影响你的工作,而且这次也是意外,我从前哪忘带过钥匙?”
顾延卿的目光转移到闺女的脸上,“下次出门,记得跟妈妈说一声,知不知道?你看把妈妈吓成了什么样?”
他的语气中多少带了点责备的意味。
茵茵马上就哼了一声,推着他的肩膀,要从他怀里下来。
小家伙气哼哼第一个进屋,气哼哼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自己,看着顾延卿,等顾延卿去哄她。
顾延卿却没看她,最后一个进屋,先是摸了摸岑婧怡手,问岑婧怡冷不冷。
在确定岑婧怡的手是暖的后,他又帮岑婧怡脱去外套,最后自己再脱外套。
小小的茵茵坐在大大的沙发上,气鼓鼓地看着门口的父母,更生气了。
“哼!”她用尽全身力气,又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