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邢的话让顾延卿岑婧怡感觉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说不清那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受。
“你们……”小邢迟疑,“要留下来参加死者的葬礼吗?”
顾延卿毫不迟疑:“不留,我们这就走。”
岑婧怡补充:“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了,他到家第二天,就得去报到。”
“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要跟局里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就不送你们了。”
岑婧怡点点头,“嗯,您快去忙吧。”
小邢走后,岑婧怡牵着茵茵的手,看顾延卿。
“咱们是晚上快七点的火车票,你……”
顾延卿直接打断她的话:“走吧,先去火车站,买点车上吃的东西,然后找个地方吃过饭,咱们再上车。”
岑婧怡看着他,眼光余光留意身边站着的茵茵,到底还是把安慰的话咽下。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提关于顾芳芳的事,带着茵茵离开医院。
上了公交车后,坐在顾延卿腿上的茵茵突然开口问:“那个坏姑姑死了吗?”
顾延卿岑婧怡一阵缄默。
过了好几秒,顾延卿声音低哑地‘嗯’了一声。
茵茵看着他的眼睛,“爸爸,你是不是很难过?”
顾延卿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茵茵,来,妈妈抱着你吧。”岑婧怡将闺女抱到自己的腿上,转移话题,让闺女的注意力挪向窗外。
给了顾延卿消化顾芳芳死讯的空间和时间。
一家三口在火车站附近的站点下车,去买路上吃的干粮。
在一家小铺里,他们买了烧饼、茶叶蛋,还有油条,这些都是顶饥又耐放的东西。
顾延卿全程木着脸,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弄得老板娘算账的时候都不自觉多算了两遍。
顾延卿付完钱,收起塞着一家三口合照的钱夹子,转身就要走。
“诶……”老板娘鼓起勇气提醒,“东西!东西你忘拿了!”
顾延卿这才愕然回神,发现自己买的烧饼等干粮还放在桌子上。
他向老板娘点头表示谢意,提着干粮转身离开,到旁边的小卖部去找岑婧怡茵茵汇合。
母女俩正在买带上火车吃的零嘴。
瓜子、花生、罐头……零零散散的东西,也是挑了一大袋子。
老板算价钱的时候,顾延卿自觉上前,等着买单。
平常家里的钱是岑婧怡拿着的,这会儿是出门在外,钱放在顾延卿身上安全点,才会是顾延卿揣着钱。
为了不影响其他顾客挑选东西,岑婧怡牵着茵茵退到门口去等。
母女俩眼看着顾延卿付了钱,却不从老板手里接过东西,转身就走。
老板又是‘诶’的一声,顾延卿这才回神。
“妈妈,爸爸咋啦?”茵茵轻轻扯了扯岑婧怡的手,小声问。
岑婧怡同样小声:“爸爸应该是有点难过,所以不在状态,我们多照顾照顾他,好不好?”
茵茵点头,“我可会照顾人啦!我一定把爸爸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岑婧怡被女儿童真的话逗得哭笑不得。
眼看顾延卿提着东西走出来了,她动了动茵茵的手。
茵茵立马对她眨眨眼,一副鬼灵精的可爱懂事模样。
买完东西,距离火车发车就剩一小时左右了。
一家三口又在火车站附近吃了点东西,这才挤进乌泱泱的乘客大军当中。
等火车‘咣当当、咣当当’地跑起来时,天色已经渐暗。
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喧闹不已。
买到两张下铺,坐在下铺的一家三口却格外安静。
茵茵本来还惦记着要‘照顾’顾延卿,时不时盯着单独坐在对面的顾延卿一眼。
可看一眼又一眼,她的眼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了沉。
她侧脸挨着岑婧怡的胳膊,嘴巴微张睡着了。
岑婧怡将小家伙放平躺好,给小家伙盖被子。
本想着趁小家伙睡着了,跟顾延卿说说话。
可没等她给小家伙掖好被子,眼角余光就瞥见顾延卿也躺了下来,而且还是面朝里,给她们母女俩留了个宽阔的背影。
岑婧怡见状,心里挺不好受的。
她知道顾延卿肯定难过,也知道顾延卿在强压难过。
强压难过的原因可能是他作为男人的自尊,不想在人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和顾芳芳之间有过龃龉,他顾及她的心情,不想让她看到他在为顾芳芳的死难过。
她想对他说的是,在她面前不需要伪装,难过就是难过,想哭也可以哭。
可当下的环境不允许她把顾延卿叫起来,说这番话。
她只能尊重顾延卿当下的选择,保持沉默。
此时,医院,太平间。
顾大军蔡金花一左一右跪立在顾芳芳的遗体旁,哭得肝肠寸断。
母子俩到现在都还无法接受顾芳芳死亡的事实。
明明一天前,顾芳芳还是那么明媚,像火红的鲜花那般张扬。
这才过去多久?
那么明媚的一个人,怎么就躺在这里,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姓陈的!都是那姓陈的!”顾大军满腔恨意,“要不是那姓陈的推我妹一把,我妹就不会摔跤!就不会大出血!就不会做手术被感染!”
“我要找那姓陈的!我要那姓陈的付出代价!”
蔡金花已经哭晕过去几回了,这会儿整个人都蔫蔫的,只表情木然地流着眼泪。
她之前是记恨顾芳芳把她从鹏城赶了回来,可这是她闺女啊!
这是她唯一的闺女啊!
在顾大军愤恨的立誓声中,她的眼神闪了闪,突然想到什么。
“老二……”她声音嘶哑,“老二,老二是不是还不知道芳芳的事?你快去打电话给老二,他和芳芳感情最好,最疼芳芳了!让他回来给芳芳主持公道!”
顾大军跪着不动,用手背狠狠抹了把泪,“找他有啥用?人家早就和咱家断绝关系了,他不会管的。”
“咋不会管!你都没去打电话,咋知道他不会管!”
“我不打!要打你去打!我要上公安局,找那姓陈的偿命去!”他站起来就走。
公安局。
和顾芳芳相亲的男人——陈东得知了顾芳芳的死讯,一开始压根儿不信,以为是公安同志在故意吓唬他。
见公安同志的脸色不对,他的脸色这才跟着变得难看。
“咋、咋咋咋会死了呢?我、我我我就推了她那一下,打了她一巴掌!咋会死了呢?这这这这能赖我?不能赖我吧?是她自己本身有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