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麟玉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你的师尊,我,还有逸子洺,你以为我们为何都赞同你为妖神献舍?因为你不够强,即便你能生出灵窍,也不过是一个任人牵线的傀儡,一枚受人摆布的棋子,你只配做神明的容器,而不配成为神明……你根本舍不得杀我。”
“不必再试图惹怒我了。”九方潇心口的鲜血涌个不停,声线还带着颤意:
“适才濒死之际,我参透一套新招,取名‘断尘’。这一招,这辈子我也只会使这一次,专为你而舞,你瞧好了。”
雨水和着血污滴滴答答淌落在地,将二人之间的水洼彻底染成一片暗红。
可他手里那柄断剑此刻却亮得夺目,折断的裂口甚至比未折之时更添了不少决绝和凌厉。
“好。”白麟玉横刀在胸,脸颊被雨水打得透湿。
九方潇道:“此招过后,无论结果,你我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从此两清。”
白麟玉答:“好。”
两声“好”字狠狠扎进心里。
这种滋味比上一回被人挖心剔骨还要难受得多。
原来悟道竟是如此撕心裂肺的酷刑。
九方潇强用灵力封住胸腔伤口,眼底再无丝毫妄念。
剑与心和,招随身动,‘断尘’绝式刹那递出!
第一剑,裂帛断情丝
第二剑,澜滔斩孽缘
第三剑,焚川销爱恨
第四剑,惊雷鸣不平
第五剑,镇幽诛罪愆
第六剑,擎霄散雾漫
第七剑,崩锁解樊笼
第八剑,破霆正罪冤
第九剑,归寂问苍天
九剑连环,辉彻千古,前不见古人可承其锐,后不见来者能继其锋。
前三式——直刺身前刀者,裂帛,澜滔,焚川,三剑斩尽尘世情缘。
中三式——逆破帝星阴霾,惊雷,镇幽,擎霄,三剑涤清星辰异象。
后三式——怒指九灵仙阙,崩锁,破霆,归寂,三剑劈断仙宫束链。
剑势收敛之际,界墙轰然倒塌,对手重伤倒地,紫薇星重现光明,仙阙罪者尽数涌出,天上人间霎时乱作一团……
雨势渐大。
白麟玉的银甲被剑气击得粉碎,双膝跪地陷进泥浆,只能死死握紧刀柄,凭借月鸾刀勉力稳住身形。
朦胧雨幕中,一人正向他走近,一步一步,走得极轻极慢。
那人原先被刀气灼伤,被鲜血浸透的金袍,此时此刻却流转出浩渺仙光,神圣高贵,宛如雨中仙,画中人。
遍地尘嚣,他眼里也唯有那一人而已。
白麟玉心头掠过一丝庆幸。
还好‘断尘’九剑那人只愿出手这一回,这般绝美的人,这般绝妙的剑,岂能容旁人窥看半分?
渐渐地,白麟玉神志恍惚,雨帘遮挡他的视线,他只能看清那柄唯余三尺的碧灵残剑。
他知道,他这辈子再也没办法报仇,也再也无法拯救族人了。
是他甘于堕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本该由他亲手了结的人!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吧。
白麟玉想象着残剑插入胸口的痛苦,喉咙苦涩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九方潇终于走到他的面前,读懂他的唇语,又看到他眼神里暗藏的愤而不屈的倔强。
泪水和着雨水滴在干裂的唇边,白麟玉还想再说什么,下颌却被人用剑锋紧紧抵住。
九方潇用残剑抬起白麟玉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被捅刀的人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理直气壮地瞪我,又有什么资格在我跟前掉眼泪?”
白麟玉牵了牵嘴角,挣扎着低头,沉默地等待利刃割喉的滋味。
“白麟玉,你的这把刀,刺得我好痛啊!”
九方潇眸光一暗,忽而抢过那把立于二人之间的月鸾狂刀,连同着自己的碧灵断剑,一并扔进泥里。
再开口时,话声中尽是居高临下的冷傲:“还有什么遗言?”
白麟玉心里其实有一句,可他说不出话,只能失笑地摇了摇头。
九方潇的表情冷漠地近乎阴鸷。
他忽然俯下腰身,一手猛地掰过白麟玉的脑袋,另一手紧紧扣住他的后心,带着几分凶残,近乎粗暴地,狠狠咬向白麟玉的侧颈。
“不,不要……你别……”
极强极重的力量。
白麟玉觉得自己的脖子疼得快要断开了,他本能地想将人推开,可他浑身虚浮无力,轻微的抵抗反而引来了更沉更深的钳制。
很快,脖颈间传来更加钻入骨髓的刺痛,接着便是愈发急促又不容抗拒的汲吮声。
白麟玉咬紧牙关,却不再反抗,他意识到九方潇是在饮他的血。
他掀起眼皮,将目光瞥向那人唇齿间淌落的红艳的血腥,忽然之间忆起几日前看过的那道神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人想证道,想飞升,他是真的想杀我……
白麟玉颤抖地倒卧在九方潇的怀里,双手也死死地拥住对方的肩膀,自毁一般,放任着他的强索。
身体里的血气正在一点一点流失,他忍不住低咽,又不禁贪恋于这般若生若死的快意。
可比起皮肉之苦,最让他难以承受的是,九方潇竟然会选择这种轻贱的方式杀他——妖神夙天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血奴。
这比直接用剑刺死他,还要痛苦,还要耻辱百倍千倍。
原来‘断尘’之剑,真的能将尘念断得干干净净!
濒死之际,白麟玉开始疯狂地回忆起二人在一起的画面。所有过往在脑海中绞作一团,最后沉淀下来的,却只有九方潇对他的好。那些嫁衣下的谎言,月影里的誓约,雪夜中的缠绵,连同那些相守相护的日日夜夜……
如今却全部没入尘埃,统统不作数了。
雨势来得猛,去得也快,不知何时,一道斑斓的虹光已然横跨天际。
白麟玉眼眸上掠,彩色的光芒在视野中慢慢晕开,“阿潇,我是这世间最后一个麟族,尽情饮下我最虔诚的血肉。此后……你便能成神了。”
天际涌出的身影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九方潇停下动作,他凝望许久又垂下眼帘,直到怀里的人彻底没了气息,才终于将唇角的血色,也印上他的唇。
……
接下来的两天,天界,人界,乃至魔界,风波迭起,一连发生了很多事。
靖城里里外外的守卫已然换成一批全新的面孔,一个个仙姿挺拔,自带凛然之气,光看着就是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
这日,城中公馆来了位不速之客。
越妙然一早便气势汹汹地和门口的看守动了手,那几人灵力低微,根本敌不过她,一番争斗后,公馆内又冲出一大波的天兵。
越妙然杏眼圆睁,亮出腰间仙令:“本座乃是天界议事院的神官之一,尔等区区小卒,也敢在此与本座叫嚣?”
谁知这腰牌非但没有镇住众人,反倒让天兵们炸开了锅。为首那人名叫加苑,毫不客气,上前回怼:“我等是九灵仙阙的罪卒,天族圣主的牌子,于我们来说,不过一块无用废铁。”
越妙然的脸色冷了下来,“尔等之意,是要作乱犯上了?”
众天兵吵吵嚷嚷,喧闹声越来越大,加苑压下众人声音,又道:“不过是各为其主,我们只听从仙阙之主的调度!”
越妙然心道,灵霏圣君的骨头都死了几百年了,可她嘴上却仍留有几分情面,“本座前来,正是要见你们的新主。”
天兵们七嘴八舌又是一番争执,越妙然气得脸绿,正要上前开打,却被一声“师姐”拦住了动作。
林鸢从门中探出半个身子,先是冲那群颐指气使的天兵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又对越妙然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走,加苑见状,立刻使了个眼色,吵嚷的众人这才散去。
一场风波总算压下,越妙然跟着林鸢刚进了院子,没等林鸢开口,就劈头盖脸对着他一顿骂。
林鸢赶紧赔笑道:“师姐息怒,阿潇他不是故意拦你,他重伤未愈,实在不方便见人。”
越妙然火气更甚,声音提高几分:“他差点没将三界搅了个天翻地覆,现在倒说什么重伤未愈?依我看,他分明就是装模作样!”
“哪有天翻地覆,这不好好的嘛?”
“他蔑视天道,斩断九灵仙宫困锁,私放仙阙十万罪囚,天族圣主马上派兵下凡抓他,你居然跟我说什么好好的!”
“真有那么严重?师兄他也没干什么坏事……”
越妙然没有接话,而是颇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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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地瞪了林鸢一眼,随即加快步伐,径直就往最高那幢建筑里冲。
林鸢急忙将人拦住:“师姐留步,阿潇不住那里。”
越妙然疑惑道:“那里不是主殿么?”
“是主殿,不过里面关了人。”林鸢吞吞吐吐,抬手指了指二人面前的一处树影,又道:“师兄住在最里头那座青园,他喜欢清静,平日不许人靠近,师姐你自己去寻他吧。”
越妙然没有追问,足尖一点轻盈飞掠,转瞬便没了踪影。
青园之中树影浓密,枝叶交错将日光遮得严严实实,庭中陈设简单,唯有石桌中央摆着一壶刚烹好的热茶。风过叶响,茶香四溢,乍一看觉得阴森森,静下心来,倒能寻到几分清幽之气。
九方潇果然在此等候多时。
见越妙然进园,他便起身相迎,引着她往石凳上坐,旋即又掩着口鼻轻咳两声,含笑道:“师姐莫怪,这几日我接连受创,实在难以抽身,这就以茶代酒,向天族圣主赔罪了。”
越妙然见他面色惨白,透着淡淡的病气,旁敲侧击地说:“师弟形容憔悴,莫非真是昨日受了重创?”
九方潇端起茶盏,浅饮一口,转而道:“师姐想问什么,不妨直言。”
越妙然的语气比适才缓和许多,目光在庭中打量一圈,忽然望见一个贴满符纸的竹箱,正放在树影暗处。
“你真砍了他的头?”
“师姐自己看吧。”
越妙然眉心轻蹙,当即起身走到竹箱前,手中拂尘斜斜一扫,默念几句法咒。
下一刻,竹箱之中缓缓飘出一缕醒目的红发。
竹箱里封印的正是魔罗的脑袋!
越妙然转身回座,又道:“眼下离人魔两界约战之期还剩两日,师弟何必这般急切,仓促动手?”
九方潇不甚在意道:“当日与魔罗定约的不是我,约战之期也非是和我商定的,我是光明正大与他交手,差这两日没什么要紧,反正结果总是一样的。况且魔族精通邪术,若不尽快想办法将其头颅炼化,魔罗仍有重生之机。”
“师弟这样做事,我倒是看不清你的心思了。”越妙然饮下一口香茗,语气仍带着不解:
“先是替北宸国化解早已定下的双星天罚,后又拉拢九灵仙阙的罪囚,继而又借天兵之力困住靖城原有的驻军,现在还要对魔界赶尽杀绝,难道你当真觊觎三界共主之位?”
九方潇眼里笑意更浓:“师姐可真会说笑,我素来潜心修道,从无卷入尘世纷争的念头。此番入靖城,不过是奉了天界神旨,前来捉拿麟族余孽。
只怪我学艺不精,与那麟族交手时,剑锋划偏几寸,这才不慎波及九灵仙宫,误放了那些罪囚。这确实是我的无心之过,还望妙君在圣主面前,多替师弟美言几句,求得宽宥。”
“如此荒唐说辞,骗骗我也就罢了,圣主又怎会轻易相信!?”
“师姐方才故意在门前挑衅叛逃天兵,不也只是向天界做做样子?”
越妙然“砰”地一声将茶杯落在桌上,“你就不怕圣主派人擒拿你,再剿灭那些叛逃的天兵?”
“圣主要真想杀我,就不会派师姐你来与我谈判了。”
九方潇正定神色,也不再和越妙然周旋:
“灵曜做事向来如此,他对灵霏,对夙天,哪一个不是先榨干价值才肯罢休?不管是我,还是罪囚,对灵曜而言都有用处,他想利用我等彻底铲灭魔族。当然,我也乐意顺着他的意,陪他赌一把,师姐便拿这番话向他复命吧!”
越妙然冷哼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斗得过灵曜?如若他以为你此番作为是要攻打天族,他随时都能杀了你泄愤。”
九方潇的目光落向眼前茶盏,话声轻了几分:
“罪囚十万之众,灵曜若是派兵来杀,必然要经过天枢议事院多轮商议,最快也要三天才能集结天军,在人间,这便又是三年光景,无人知晓其中又会生出多少变数,我可不会为三年后的事自寻烦恼,师姐亦不必替我忧心。”
越妙然脸色越发凝重,离开之前,像是提醒又像是威胁一般,道:
“与九灵仙阙的罪奴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你最好能如圣主所愿,替他铲灭魔人,否则……”
九方潇笑了笑,暗自咽下口中鲜血:“师姐放心,我定然不会让圣主失望。”
……